第283章 都是自个家人 开门见山
吉普驶出庆安屯,便奔驰在主路上,两侧光秃秃的树飞快向后坠,入眼满是积雪的大山被阳光照的透亮,着实有些晃眼。
待驶入盘山道视线有所好转,坐在后排的王虎,听着三人愉快唠嗑,聪明的没有插嘴,他似乎也听出了些味道。
结合之前徐老蔫等人到家就叨咕林业局新来个二把手,再听见马力喊杨玉生杨局的时候,他就整明白了。
别觉着王虎现在才知道有点晚了,其实并不是这样,而是生活在大山里的人,没有那么多小心思,更不会想太多。
直白点说,王虎根本没往那处想,只当杨玉生是李福强的亲戚。
刘丽珍等人全是这样,实实在在的跟亲戚相处,那种感觉比知道杨玉生真实身份后束手束脚强多了。
杨玉生瞅着已经清完雪的主道,点头:“这趟道挺板正,啥前儿修的啊?”
马力说:“庆安林场落地那年修的,到现在得有快三十年了。”
“三十年,还能保持这么板正挺不容易,二宁,林场年年都修道吧?”
徐宁笑说:“基本两三个月就得搞一次道路维护。”
“两三个月?”杨玉生有些惊讶。
后排马力翻着小本,奈何他对此根本没有印象,一瞅就是没关注到点子上。
“我记着小前儿,我爸他们经常带头拿着锹和洋镐去修路,当时挺多人都觉着麻烦,背地里骂了挺长时间,这些年也没人提了,反正到日子就自个去修家附近或者山上的路了。”
徐宁收话后,王虎在后排补充道:“三叔,现在我们这几個家属屯都养成习惯了,一下雪就清掉,以前火车道没有铲雪车,都是搁林场工作的人,一边溜达去上班,一边就将火车道的雪清理干净了。”
“啊,是这么回事,小马,这些事你不知道吧?”
马力笑说:“杨局,确实是我工作失误,往后我一定认真调查,绝对不会听风就是雨。”
杨玉生转头问:“还有啥事,你俩都叨咕叨咕。”
徐宁开着车,说:“让虎子说,我这开车不能分神。”
王虎接话:“三叔,那就从身边小事说呗,王彪和徐凤几个孩子不都搁学校上学么,我记着我和我二哥他们上学的时候,还得往学校背柴火引炉子呢。
现在基本上不用孩子背柴火引炉子了,都是林场派人专门给送,具体因为啥事不知道,反正当父母的挺认同林场的做法。”
“还有这么个事,这事也是郭兴民一力促成的?”
王虎实话实讲,“不知道,反正肯定是林场领导商量后的结果。”
马力是个懂眼色的,他说:“杨局,这位郭场长真是做了不少实事啊,而且他没有刻意宣传,所以市里和省里对此是一点都不知情,对郭场长有些小误会。”
听闻马力的话,果然和徐宁猜测的差不离,前世郭兴民之所以没有上去,除了跟徐老蔫有些关系,与他自个的做事方法也有不小的关系。
杨玉生没有吭声,只靠着椅背转头瞅着窗外的景色,而车里也安静了片刻,直到吉普车快要行驶到庆安林场大门口的时候,马力从公文包里取出几张纸,下方垫着木板夹子。
“杨局,这是手续。”
杨玉生顺手接过手续瞅一眼,便拔开钢笔签上名字,手续上已经盖过章了,马力接过来之后,重新放进了公文包里,默不吭声的盯着前方的林场大门。
林场的门是大铁门,在进门的左手边是个小门楼,此刻有个老头站在门楼前方抽着烟袋锅子。
那老头起初瞅见吉普有点愣神,而后见到开车的人竟是徐宁,便咧嘴一笑。
门卫老郑敞开铁门,招手示意徐宁先开进来。
徐宁将吉普开进林场院里,就停在了门口,他敞开驾驶车门,扭头喊道:“郑大爷,咋今个你值班啊?”
“啊,你搁哪整的吉普啊?这车瞅着挺宽敞呢。”
徐宁笑说:“我跟虎子去东山遛套子,搁半道碰见俩人,他俩要来林场找我郭舅,我寻思都是自个家人,直接给送来呗。”
“找场长啊?他们开会呢,这么地,你先让他们下车,去接待室找小刘,正好搁那待一会。”
徐宁摆个手,“行,那我先过去。”
“去吧。”
这老郑以前是场里的护林员,后来搁山里遇着头黑瞎子,胳膊被熊掌拍折了,往后就一直搁林场当门卫。
像徐龙、徐宁和王虎小前儿就经常来林场玩,那时候老郑就领着他们玩石子、藏猫猫,老郑是将近六十的人,可以说是看着他们几个长大的。
吉普向前行驶,停靠在林场办公房子跟前,接待室的小刘听见动静就走了出来。
见是徐宁,便走到驾驶门旁边,徐宁刚好拔下钥匙推开车门,一边下车一边听着小刘说话。
“诶我妈呀,搁哪整这么好的车?这是212吧,瞅着是板正哈。”
徐宁还是那套话,说罢,又笑说:“我郭舅和张爷开会呢?”
“嗯呐!”小刘弯腰瞅了眼副驾,说道:“这是来找场长的?”
“好像是,具体啥事我也不知道,我寻思搁半道碰见了,那就直接给带过来呗,他们搁这人生地不熟的。”
小刘点头:“那行,先给他们领接待室去?我给泡点茶水。”
小刘也是有眼力见的,他小跑到副驾,在马力刚下车的时候,他就拽开了副驾车门,笑说:“大爷,我们场领导正在开会,咱先去接待室歇会呗。”
杨玉生点头:“行。”
马力站在后边,询问:“领导大概啥时候能结束?”
小刘说:“这个我不咋清楚,但应该很快,会是场长组织的,他开会很快的。”
“啊,我瞅场里好像没多少人啊。”
小刘做着往屋里请的动作,迎着杨玉生几人来到接待室,说道:“是没多少人,全都下去楞场了,年后得抓紧开工啊。”
杨玉生坐在接待室的木头椅子上,在兜里翻找着烟袋子,马力见他是烟瘾犯了,就紧忙掏公文包,奈何他随身携带的烟袋子放在了车内。
小刘瞅见后,从接待室的柜里翻出两包经济烟和迎春,道:“大爷,抽颗烟……我去整点茶水。”
徐宁刚要坐下,提醒道:“刘哥,有旱烟叶子么。”
“有啊,大爷,抽不惯这卷烟啊?诶呀,那正好和我们书记能抽到一块去。”
小刘转身从柜里翻出旱烟盒,里面有报纸撕的长方形烟纸。
马力将烟盒扒拉到杨玉生跟前,杨玉生问道:“你们书记也抽这烟啊?”
“嗯呐,平常就抽旱烟,但有时候出去办事也揣一包这种烟。”像这种事情,小刘一般情况下不会往外叨咕,现在因为啥叨咕呢?自然有原因。
小刘出了接待室去沏茶水的工夫,马力凑到杨玉生旁边,小声道:“杨局,他应该就是老韩媳妇的小外甥。”
杨玉生没吭声,只笑着瞅徐宁和王虎,他俩坐在靠窗户的凳子上,仿佛杨玉生来到林场真跟他俩没啥关系似的。
不多时,小刘就端着茶盘走了进来,说道:“大爷,喝点茶水暖和暖和。”
马力弯腰接过茶壶,往茶杯里倒上水,先递给杨玉生,然后招呼徐宁两人,“兄弟,来,咱喝点茶水。”
“恩……”
杨玉生秃噜一口热茶,尝到味道却皱了皱眉,“这茶可不好买啊。”
“是不好买,这是我们场长自个掏腰包托人从省城带回来的,平常自个都不舍得喝,就是林场来个人唔得,才能沏一壶。”
徐宁笑说:“那我得尝尝……”
话没说完,便听见外面有动静传来,只听见郭兴民和张德玉在屋外说话。
郭兴民的情绪有些激动,道:“师父,为了个任务,就要将山砍成秃脑亮,值得么?老张的提议我坚决反对,不管市里啥意思,我就这套话!哪怕新来的局长下死命令,我也得按照规划伐树,否则以后咱林区怎么办?守着光秃秃的山过日子么!”
张德玉道:“你喊啥?你声大就有理啊?咱林场四十三个楞场,挤一挤肯定能完成,我明天去市里打报告,伱别跟老张几个吵吵。”
“诶呀,不是,师父,咱不能就看眼巴前,那不得想想以后么!大搞开发能搞几年?”
“行了,你这套嗑我都听好几年了,知道市里为啥不喜欢你不?你就跟人对着干……”
“这谁车?”郭兴民一愣。
这时,小刘急忙奔出接待室,离着四五米远,他喊道:“书记、场长!”
两人站在原地,待小刘奔到跟前,就听他悄声说:“咱林场来且了,开吉普212来的,我琢磨应该是市里来的,徐会计的儿子徐二宁给领来的。”
张德玉皱眉:“二宁?他咋给领来的呢?”
“他说是去东山遛套子,搁半道碰见的,来俩人一老大爷,一个跟我岁数差不离,戴着眼镜的人,他们不知道路,徐二宁就开车给送来了。”
“啊,那快进屋,给沏茶水没?”
“沏的茶,抽的是书记的旱烟。”
郭兴民拍着小刘胳膊,笑说:“整的挺好,他们咋抽旱烟啊?”
“就那个大爷是抽旱烟,戴眼镜的不抽烟。”
“啊,快进屋吧。”
随即,三人快步走进接待室。
进门的时候,张德玉在前方,郭兴民跟在后边,两人扫了眼坐在靠窗位置的徐宁和王虎,然后便转头盯住了坐在椅子上的杨玉生和马力。
张德玉窜上前伸手道:“你好,我是庆安林场的书记张德玉……”
未等他介绍完,马力就起身,笑说:“张书记,郭场长你们好,我们是从市里来的,这是咱市林业局的杨局。”
杨玉生早已起身,握住张德玉伸来的手,道:“杨玉生。张书记,我搁省城就听说过你……”
张德玉微微一愣,笑说:“杨局,我们庆安林场早就盼着你来了,从年前盼到年后啊,可算是将你盼来了!”
“哈哈,我也是临时决定过来瞅瞅。”
说罢,他转头对着郭兴民说:“郭场长,你做的好啊。”
郭兴民有些发懵,他都不知道自个哪里做得好,但面对杨玉生伸来的手,他并没有停顿,两手将其一手握住,说道:“杨局,我们真是盼星星盼月亮啊!自打市里有调动,我们庆安林场就像是没爹的孩子,啥任务都往我们身上推……”
张德玉扭头瞪了眼郭兴民,这小郭太急了,根本不符合他稳扎稳打的性格,应该是被刚才的会议搅乱心神了。
郭兴民停下嘴,反笑道:“杨局,不好意思,我这有点委屈,实在是没忍住。”
“有委屈就说,你是做事实的人,用不着拐弯抹角,有话直说。”杨玉生摆手毫不在意。
郭兴民听到杨玉生的夸奖,心里挺高兴,因为他这些年做的都是小事,但也是实实在在的事,起初不受理解和关注,现在哪怕没了关注,也属于造福于林区之中的居民了。
张德玉笑说:“杨局,要不咱去办公室唠吧。”
“行啊,这是你们的主场,主人咋安排,我们咋听着。”杨玉生开了个小玩笑。
郭兴民咧嘴一笑,对着小刘说:“刘啊,你去找徐会计过来,让他带着去年的报表过来,然后你再去食堂跟高师傅说一声,晌午有且搁咱场吃饭。”
“诶,我这就去。”
待小刘走后,徐宁站在门口说道:“那我俩先走了……”
郭兴民刚要点头的架子,杨玉生就说道:“别走啊,你俩不是猎人么?那对庆安这片的山应该挺熟悉吧,待会还的劳烦你们帮忙指路啊。”
张德玉闻言说道:“那就留下,晌午一块去食堂吃饭。”
“那也行,正好挺长时间没尝尝食堂的菜了。”
郭兴民笑着对杨玉生说:“杨局,他俩是我家晚辈,小前儿就是搁林场长大的。”
“是,来的路上就听他说了,跟自个家一样。”
“哈哈哈,嗯呐!杨局,你们能搁道上碰见他真是碰对了。”
杨玉生笑说:“咋地呢?”
“搁林场长大的孩子,大多数都挺有出息,但他是名声最大的,搁我们庆安号称小徐炮,打猎打牲口手把相当硬!等待会咱去食堂吃晌午饭,就能看见一头600多斤的大刨卵子,那就是他打的。”
“啊!600多斤?那确实挺硬!我瞅他年龄不大,咋没搁林场工作呢。”
郭兴民瞅了眼张德玉,决定实话实讲。
“杨局,不瞒你说,我和他家有点亲戚关系,他爸是我们场的会计,待会你就能见着他。
他大哥是我外甥女婿,也是咱林场保卫科的班长,这种家庭现在都有人说闲话,再将他招进林场,那旁人不得指我脑门骂啊。”
“哈哈哈……”杨玉生闻言笑了两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