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门当户对 各论各的
望兴村,老柴家,外屋地。
柴良玉坐在马扎上收拾着羊肠和羊肚,撒两把面粉来回抓,嘴角叼着烟,左眼眯着右眼睁着,一边收拾一边和擦锅台的大儿媳说:“明个你别上地了,雇俩人得了。”
“爸,我得去瞅着啊,你说咱家这哥仨都忙……”
柴良玉将烟吐到地上,说:“你们都忙,到时候把孩子都给耽误了!打去年我就让你张罗给雁子找对象,这都啥时候啦?倒是相了两个……”
三儿媳从屋里端着茶壶走出来,说道:“爸,这事不能着急,咱家这条件还怕找不着啊?而且相了两个,那不是家庭条件差点么。”
“诶!”柴良玉叹气:“你们呐,纯是不知道轻重!这仨犊子搁外头交下不少朋友,咋就一个合适的没有?”
这时,柴兵大步流星走进了门,笑说:“爸,啥适合的没有啊。”
“我说你们给你雁子找对象的事!托托朋友,拉拉关系,还能找不着合适的?”
柴兵蹲在亲爹旁边说:“肯定有合适的,但咱家不得挑挑么,条件差的让雁子过去受苦啊?人品不好的让她去受罪啊?”
柴良玉抓起一把面粉糊到了柴兵脸上,“滚犊子!你他妈全是理由!”
柴兵抹了把脸,笑嘻嘻道:“爸,别着急,我们托朋友给寻摸了,那天去庆安给二宁送砖,不是瞅见俩小伙么,但都有主啦……”
“这事你回来说三遍了,她今年就二十了!再不找真成老姑娘了,到时候咋整?咱是得看人品看条件,差不多就行呗。”
自打过完年以后,柴良玉对大孙女的婚事极为上心,要说姑娘十八、九不订婚结婚有情可原,但她都二十了,再不结婚就成老姑娘了,别以为村里人对柴良玉都挺尊敬,实际上谁知道旁人个背后说啥啊。
再说望兴村里哪有二十岁的姑娘没结婚的?除了两个有点残疾的,就剩下柴鸿雁了!所以柴良玉才这么着急。
三儿媳提着暖壶说:“爸,先喝点茶水吧。”
柴良玉正是气不顺的时候,得谁跟谁急,“咋滴?你嫌我烦人是不?”
“诶妈呀,爸,这是哪门子话啊,这不是你多年习惯么,一天两顿茶水……”
柴良玉闻言才缓和,说:“我都让你们气糊涂了,先沏着晾一会吧。”
这时,柴绍小跑进了家门,刚进到外屋地就被柴良玉瞅见他脸上的笑容了,当即不乐意的训斥道:“你瞅着一脸邪笑,挺大岁数不知道稳当点啊?你姑娘都二十了,当爹的不知道着急啊?”
柴绍眨巴两下眼睛瞅着柴兵,见他抿嘴没敢出声,便笑说:“爸!鸿雁的事有信儿啦!”
“啥玩应?”柴良玉惊道,他起身佝偻着腰问:“从哪来的信儿?”
“三道河!”
大儿媳急问:“三道河?谁给来的信儿啊,咱搁三道河也不认识啥人啊。”
柴绍拍着手笑说:“还能是谁?二宁给来的信儿,我刚撂下电话就急忙回来了。”
柴良玉听见徐宁的名字咧嘴一笑:“还得是这小子!”
说罢,他体态轻松笑盈盈的转身去到脸盆前搓了搓手。
柴兵瞪着眼,惊呼:“诶呀!我才回来几天呐,临走那天我才跟二宁说,让他帮忙给寻摸寻摸……这,我这兄弟真办事啊!”
“哈哈,那必须办事!而且二宁给寻摸的家庭还挺不错,三道河老孙家!”
柴良玉擦手扬着下巴道:“都进屋,进屋再说!三道河老孙家……谁家孩子?”
柴绍跟在老爷子身后,走进了东屋,说道:“孙继伟家的儿子叫孙连军,跟咱家雁子同岁,可能比雁子小几个月,孙继善是市里林业局的副局,孙继伟和孙继业哥俩搁三道河整跑船、运输,家庭条件肯定不比咱家差。”
柴兵说:“他家也是哥仨,咱家也是哥仨?还挺有缘分呢!”
大儿媳眯眼笑说:“可不咋地,二宁还挺会寻摸呢。爸,你看老孙家咋样?”
柴良玉喝口茶水,老神在在道:“挺好!”
柴绍见老爷子给自个倒了杯茶,急忙上前接过,说:“刚开始接电话,我是寻思二宁盖房子遇着啥坎儿了呢,我还鼓励他直接说别跟我客套,哪成想他帮咱家雁子找对象啊,可把我臊的没脸了。”
柴兵笑说:“那你没啥脸呐?我去庆安那天你不就想给二宁拿点钱么,咱爸拦着没让,说二宁是个挺自强的人,我拿钱过去才是打他脸。”
柴良玉放下茶杯,道:“唠正事!别扯犊子。二宁现在搁三道河呢?”
“嗯呐!他陪着磊子去三道河见老丈人去了,他老丈人就是孙继伟……”
柴良玉闻言皱起眉头,而俩儿媳妇也听出了不对劲,柴兵扭头瞅了眼柴绍,说道:“大哥,这不是整差辈了么。”
“差啥辈?咱各论各的呗,咱家和二宁没有实际亲戚,二宁和三道河那头也没有亲戚。爸,你说呢?”
柴良玉点点头,道:“各论各的倒是行,原本我都寻思将雁子给二宁了,哪成想他有对象……诶,说起这个我就上火,当时我和老许研究的挺好,不唠这个。老孙家是啥态度?”
柴绍说:“二宁有这个想法之后,先给我通的电话,还没和老孙家交底呢,但和我通完电话就该交底了。”
柴良玉对徐宁的做法相当满意:“瞅瞅!还得是小二宁,知道啥叫远近亲疏,咱家不点头,他不能跟对方唠这事。”
三儿媳笑说:“那肯定的,二宁办事稳当。”
柴兵问:“大哥,那定下啥时候相亲了么?”
“定啥定啊,咱爸没点头,我哪敢定下啊,是不,爸?”
柴良玉笑呵呵道:“老大就会溜须,那就定下,先打个对面试试,如果雁子和老孙家的小子都满意,那咱就再往后安排。你跟二宁咋唠的?”
“二宁明个得去跑山,等他回来给我信儿,约莫得明晚六七点钟。”
柴兵笑说:“这要是真成了,大哥不得给二宁整个大红包啊?”
“那必须的!要不然他结婚我也得去啊,爸,你不去么?”
柴良玉脑袋一撇:“那能不去么?老许老常都到场,我们三个老家伙也能聚聚。但保媒归保媒,随礼是随礼,咱得分开随。”
“嗯呐,我也是这么寻思的,去年二宁大冬天过来没少打牲口,最主要的是便宜!咱村这么多人,到现在还有人唠去年的事呢,有好几个人都跟我说今年冬天还要买肉。”
“到时候二宁都结完婚了,不知道能不能有工夫啊,等到时候再说吧。”
——
三道河,老孙家。
屋里只剩老两口安静的坐在炕里喝着茶水,难得清净,孙继伟的心情很不错,听着收音机里传来的评书,嘴里却哼哼着小曲,他媳妇俩手拿着织针在打毛衣。
片刻后,院门口响起吵闹声,孙莲芳和关磊你追我赶逗着闷子,孙继业两口子和徐宁等人笑盈盈的瞅着他俩,谁都没有出言制止,这是他俩独特的相处方式,只要他们处着舒心高兴就好。
孙继伟和他媳妇听见动静,便起身将收音机关掉、收起织针和毛线,走到外屋地迎了迎。
“赶紧进屋!这茶水才沏不大会,搁你三叔那头吃没?”“吃了,三婶给煮的方便面,卧了几个鸡蛋!挺香的。”
走进东屋,孙继业坐在炕沿拎起茶壶倒水,然后笑说:“二哥,二宁想跟你说个好事。”
孙继伟一愣,瞅着徐宁问:“啥好事啊,二宁。”
徐宁坐下接过孙继业递来的茶,笑说:“是这么回事,那工夫刚吃完饭搁屋里唠嗑,我二娘不是问有没有适合连军的姑娘么?刚才我去通了个电话,还真有一个!”
二娘拍着手道:“诶妈呀!真有?二宁,那咋才说呀。”
孙继伟斜楞眼,挺明白事的道:“你懂啥?这事就应该先通知女方,现在说也不晚!二宁,你接着说……”
“嗯呐,对方是望兴老柴家的孙女,她爸是望兴村的书记,她叫柴鸿雁今年正好二十和连军同岁,但好像比连军大几个月。”
二娘笑说:“大几个月不怕,大两三年我和他爸都能接受,姑娘年龄大会照顾人。”
“你别老插嘴!听二宁说完。”孙继伟训斥道。
他媳妇连孙继善都敢骂,所以性情直率,属于有点低情商,但人品挺好的不差事,且有点护犊子。
当孙莲芳、胜、军、旭听闻这事,皆是面面相觑,因为刚才搁孙继业家,谁都没透露有这么个事。
孙莲芳插科打诨道:“啊,哥,你们刚才出去就是去打电话了吧?”
“嗯呐,我刚和鸿雁她爸通完电话,那边得跟老爷子商量商量,家庭条件没得说,老柴家在整个庆安都有名,养活园参的,还有个酒厂……”
孙继伟说道:“望兴老柴家搁我们三道河也有名儿!这些年养园参不少挣,比我们折腾来折腾去挣得都多,如果我没记错,他家好像也是哥仨。”
“哥仨!她爸是村书记,她二叔在村里开卖店,她三叔管理酒厂。”
“条件是真不错,那他们咋说的,给回话了么?”
徐宁摇头:“我是先跟他们说一声,这不是得跟你们通个气么,你们要是同意了,我明晚间再联系一下。”
“同意!我和他妈肯定同意,这好亲家去哪找?那姑娘模样和个头咋样?”
“一米六左右,模样挺俊的。”
三婶说:“一米六正经不矮,二嫂你瞅咋样?”
“我瞅挺好!”
这时,徐宁喝口茶水说道:“二娘,但有个不算事的事,我得提前说一声。”
“你说。”
“我得管鸿雁她爸叫声大哥,管她爷叫大爷……”
孙继伟笑说:“这都小事!到时候咱各论各的呗。你知道我们村有个爷孙不,爷辈的和孙辈的整一块去了,现在两家就是各论各的,但他们没有实际亲戚,就是搁一个村住时间长了,邻里邻居论起来的。”
“那行!”
孙继业打趣道:“要是莲芳和磊子结了婚,连军娶了老柴家的孙女,她得管磊子叫啥?叫声关叔?”
“哈哈哈,三叔,你更能扯!”徐宁大笑。
关磊摸着下巴说:“我都没见过老柴家的孙女,跟我挂不上勾啊,要论也是从我哥这论。”
孙莲芳拍着胸脯说道:“那不是一回事么?没事,小石头,到时候姐管她叫弟妹,她管你叫叔!”
二娘翻着白眼无奈道:“你虎啊?”
“哈哈哈……”屋内哄堂大笑。
至于笑点何在?慢慢品去。
他们在屋内唠到八点半,待孙继业三口人离开后,二娘和孙莲芳、连军将徐宁、王虎、李福强送到了东边第二间屋,这间屋相当干净,旮旯有个痰盂,地上放着没怎么使用过的尿盔子,炕上捂好了被褥,枕套和被套都是新的,一瞅二娘就是干净人。
而且想的还挺周到,在地柜上放了暖壶和茶壶、方便面、饼干、桔子汽水,就怕他们晚间饿着。
原本二娘要给他仨打洗脚水的,但徐宁给拦住了,哪能让她给打洗脚水啊,搁家里刘丽珍都不伺候他,顶多徐凤溜须的时候打两回,剩下都是他自个打……
泡完脚三人就钻进被窝睡觉了,而关磊则是去了西屋和连胜、连军住,他是准姑爷子,住在西屋才合理。
翌日,五点半,天色透亮。
此时已经有不少村民吃完了早饭,开着拖拉机或汽车去林场干活了。
徐宁套上衣服之后,李福强就催促他赶紧洗脸,因为隔壁已经熥好饭菜了。
这作息时间比老徐家早挺多,徐宁搓了把脸就去了茅房,进到外屋地的时候,三婶几人正在往西屋端菜。
“来,二宁,快坐!有粥、有包子、有大米饭,吃啥二娘给你盛。”
“二娘,我还是吃大米饭吧。”
孙继业拉着徐宁坐下,转头嘀咕道:“待会咱们开车过水库,直接去水库西边打围。”
“咱跟前这边没牲口啊?”
“有多少牲口够打的?自从化冻牲口没法过江,有不少狍子野猪都被淹死了。”
“行,听你的。”
早饭除了昨个剩的菜,还有鸡蛋糕和豆浆、豆腐脑,这生活……比三十年后的一些人都优越!
“虎子,喝点豆浆,里头放不少白,尝尝,可甜了。”三婶说道。
“诶,三婶这豆腐脑的卤子自个家打的啊?”
“不是,卖豆腐的地方就有卤子,晚间挨家问要不要豆浆啥的,定好了他们早晨挨家给送。”
“这挺好哈。”
做生意也得有脑瓜,像庆安屯老秦家做豆腐就没脑瓜,一门心思窝在家里做豆腐,就不知道整个手推车出门叫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