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章 旅行的意义（9）
    “嘿！少爷您吉祥，老奴给您请安了。”
    机场里，隔着十万八千里，小郑就装模作样地开始请安。
    苏成意下意识压了压棒球帽的帽檐，想装作不认识他，但他已经快步跑了过来，一把揽住了他的肩膀。
    “冰岛好玩么？少爷您也真是，也不想着给我带点纪念品啥的啊，哥们这段时间和隔壁公司的辣妹模特正打得火热，就缺点这种稀奇小玩意。”
    “打得火热，lisa？lily？还是anna？”
    苏成意回忆了一下在小郑嘴里出现过的辣妹名字，一个个问过去。
    “nonono，这次是新人，cindy~”
    小郑呲牙一笑，神神秘秘地说道。
    苏成意微微皱起眉头，语气里颇有几分质疑。
    “你不会是在潜规则人家吧？”
    “？”
    小郑惊得瞪眼，狠狠捣了他一拳。
    “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是正经恋爱好么？
    再说了，我就一小助理，整天就是鞍前马后伺候少爷，被我潜规则能有什么好处啊，我难不成还真能像您这样捧个iris出来不成？”
    “正常恋爱的话，辣妹会喜欢你这种类型吗。”
    苏成意藏在帽檐下的眉毛微微一挑。
    从外表来看，小郑就是动漫里最经典的那种笑眯眯一肚子坏水的形象，总感觉他在阴恻恻地算计着什么。
    看过《火影忍者》的话，大概会联想到药师兜。
    想到这里，苏成意突然意识到了为什么有点奇怪。
    因为时隔一个多月又见到小郑，总觉得他看起来很是陌生，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
    带着这种疑惑，苏成意审视的目光从头到脚将小郑扫视了一遍。
    他这双眼睛生得太过黑白分明，神情又总是淡漠不带什么感情，这样盯着别人看的时候，总会给人以莫大的压力。
    饶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小郑，也实在受不了这种审视，马上举手投降道：
    “少爷您有话说话好么？！好家伙这看得我后背凉飕飕的，鸡皮疙瘩直接起了一身。”
    这时候，苏成意终于发现了端倪。
    “你换了眼镜？”
    “嗯呢，这都看出来了啊少爷。”
    小郑笑了一声，心里有些惊讶这位对外界万事不关心的少爷居然还能注意到这一点。
    他的确是把之前那个经典方形黑框眼睛换成了时下最流行的半透明框，这是来自璐璐的建议。
    换完之后小郑第一时间展示给了她看，收到的回答是：
    “比之前的好看。”
    小郑对此感到十分沾沾自喜，觉得辣妹cindy同意和他的约会大约也有这副眼镜的功劳。
    但其实璐璐会提出这个建议，原因很简单。
    小郑原来的那副眼镜，和她高中的秃头超凶物理老师的眼镜一模一样。
    实在太可怕了，午夜梦回都吓得要死。
    终于找了个借口让小郑换掉，璐璐才终于松了口气，上班的时候心情都好了。
    《惊蛰》剧组的杀青宴并没有多隆重，也没有定在酒店，而是请了团队去最后一场戏的拍摄场地进行。
    终于要结束这段时间以来像是苦行僧一样的拍摄流程，整个剧组的人都很感慨，心情也很复杂难受。
    在这一点上，《惊蛰》剧组大概和在这之前的所有国产剧剧组都有着本质上的差别。
    caroline以前拍电影的时候就这样，非常完美主义，极度龟毛，一个镜头不满意会重来十几二十遍，一定要拍出她想要的那种感觉才行，如今更换赛道亲自操刀电视剧制作，这毛病当然也跟着带了过来。
    这次之所以选择边拍边播的形式，大概也是她对于自己的一个鞭策和限制——毕竟电视剧时长可比两个钟头的电影长得多，拍摄周期也有限制，她没法再像之前那样一帧一帧地抠细节。
    但是尽管如此，她也在能力范围之内最大程度地苛刻所有人。
    是的，苛刻所有人。
    从主角团到跑龙套，从摄像到道具组再到现场维护秩序的保安，当然也包括她自己。
    不过没人对她真的有怨言，因为《惊蛰》的成绩有目共睹，这样全民追剧的盛况不仅从前没有，以后大约也很难复刻。
    演员们在采访里被问到想对导演说的话时，个个都是真心实意的感谢。
    小郑吐槽说感觉他们所有人都被pua了，这帮208w吃苦吃多了吃出了感情来，这会儿都忘了从前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了，回去继续纸醉金迷两天肯定就又会被打回原形。
    除此之外，《惊蛰》的絮也和其他剧组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别的剧组演员是演完戏开始演絮，《惊蛰》的絮里每个演员都在抓紧一切时间补觉，大多数时候都是扯个破纸壳垫着就睡了。
    当然也会偶尔拍到清醒的时刻，但给人感觉还不如睡了，因为平日里光鲜亮丽的演员们个个都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灰头土脸蓬头垢面，毫无形象可言。
    知道的知道是在拍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从哪里逃难来的一帮子人。
    每次絮更新，评论区都分为几个不同的流派。
    有粉丝在下面哭哭啼啼心疼自己giegie紫啧，措辞委婉地要求剧组合理对待演员，不能太压榨劳动力；
    也有剧粉感叹，这样用心拍戏的剧组，在当今这个流量至上娱乐至死的年代，实在是很少见。《惊蛰》的大结局越来越近，感到很舍不得，甚至希望他们就这样一辈子拍下去——当然，这样的话他们的身体可能顶不住。
    除开以上两拨群体以外，大多数路人都只觉得好笑。“哈哈哈哈哈”发了一大堆，嘲笑208w们也有今天，caroline导演看似拍戏实则整治娱乐圈。
    苏成意也会高强度刷关于《惊蛰》剧组的消息以及拍摄絮，陈锦之一如既往的佛系和低调，很少在絮镜头里出现，偶尔有那么一两次一闪而过，都被显微镜粉丝们截图了出来。
    有时候她缩在角落里补觉，手上的台词本都还没来得及放下就睡着了。
    有时候她在镜头的角落里默默贴膏药，隐约能看出肌肉拉伤的绷带已经贴满了手臂。
    粉丝们当然会心疼，可是又都明理，知道想要拍出《惊蛰》这样的电视剧，原本就是要付出这样的代价的。
    “大家都要谨言慎行，锦之在剧组里这么努力，我们更加不能给她拖后腿。多多宣传《惊蛰》就好，她会挺过来的，和以前每一次一样。”
    iris后援会会长在粉丝群里如是说道。
    想到陈锦之一路走来的艰辛，粉丝们更是抱头痛哭，直言好像又回到了101时期，见到自己孩子受苦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
    苏成意看着这些发言，默默想，其实《惊蛰》剧组和《偶像101》还真有点相似。
    都是封闭式的拍摄，几个月的时间里和外界的联系都很少，也都累得要命，能全程坚持下来的完全可以说是变态。如果说参加101的时候，陈锦之是扮演了几个月的完美爱豆iris的话，那么拍摄《惊蛰》的时候，她就是将人生的几个月时间分割给了那个叫做乔治亚的角色。
    如今，她终于要重新回到陈锦之的角色里了。
    和苏成意联系的短暂时间里，陈锦之一如既往的报喜不报忧，一句累都没说过。
    苏成意只能从她偶尔翻身的时候轻微的吸气声判断出来，她身上的伤一定不止镜头拍下来的那样一点。
    而受这些伤的原因也很简单。
    《惊蛰》作为一部迷雾模式悬疑剧，难免会有不少打斗戏份。
    而演员的打戏原本是可以找专业替身的，但caroline是何等人物，恶狠狠将剧组里每个试图找替身的演员都臭骂了一顿。
    “他拍都没拍就搁那扯犊子，你他妈找个替身来了我这怎么拍？镜头都要为了你重新调角度，我他妈还拍个集贸啊？演不了早点特么滚蛋！”
    当然了，一段时间之后她就为了自己这会儿的冲动发言感到了后悔。
    因为这些演员的基本功实在是太差了，别说正儿八经的打戏了，就连最基本的拉弓持剑之类的动作都做不明白。
    caroline想要的感觉是“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的帅气效应，男主角做出来则是扭扭捏捏毫不像样，手里的雕弓瞧着像个玩具橡皮弓。
    caroline一度气得很想把箭头戳他脑门上。
    女主角就更别说了，挽个剑而已，跟着指导老师联系两天，正式开拍的时候依然差点没把自己的眼睛戳瞎。
    “.”
    第无数次ng之后，剧组的氛围一片死寂。
    原定的拍摄进度停滞不前，caroline的脸黑如锅底，怒气值已经max下一秒就要爆发。
    所有工作人员想的都是：全特么完了。
    再这样下去导演肯定会造个炸弹出来把所有人都埋这儿。
    谁来救救我们啊？！
    #剧组人身安全##大漠求救信号##s.o.s#
    而在这时候站出来的陈锦之，的确就像是救世主一样。
    当然了，她并没有选择在这种时候主动当那个冒冒失失的出头鸟，只是安静地做好了准备，在旁边耐心等待，直到caroline带着被伤透的心有气无力地说：
    “试一下乔治亚那场戏。”
    陈锦之应声而起，捡起地上被女主角丢掉的那把剑，轻轻松松挽了个剑。
    “.”
    她这动作做得着实漂亮，让原本死气沉沉的工作人员都眼前一亮，感觉看到了希望。
    caroline深深呼了口气，打起精神摆摆手。
    “就位！”
    事实证明，陈锦之永远是陈锦之。
    她原本就有舞蹈功底，自身条件也非常优越。
    身段优美，骨肉匀停，镜头下的每个动作的特写都像是艺术品。
    她这一段的戏是剑舞，可以说是需要拍摄的打戏里最难的一段。
    但陈锦之舞剑的动作轻松写意，行云流水。
    非要形容的话，那就是不像演的。
    所有旁观的人都觉得她就像是从剧里走出来的。
    这个片段caroline直接选择了一遍过，一时间整个剧组都爆发出一阵欢呼。
    陈锦之照例挽了个剑，收剑入鞘，微笑颔首道谢。
    监控器后面的caroline突然联想到了许多古早香港武侠片里的侠女。
    陈锦之身上就是有那样一份英气，不属于当今这个脂粉气太重的娱乐圈的那种英气。
    事实上，陈锦之并没有拍戏基础，也未曾接受过正式的科班训练，想要达到这样的效果，背后所要付出的努力是旁人很难想象的。
    从知道自己的角色也有打戏的那一刻起，陈锦之就认识到了这个问题的重要性。
    所以，她的准备也从那一刻就开始了。
    剧组里的武指老师闲暇时间，陈锦之总是带着道具和剧本前去请求指导。
    “老师，请问现在方便吗？”
    “老师，这个动作我总是有些拖泥带水，还想要做得更干净利落一点，请问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翻跟头的话可以的，我稍微有一点点舞蹈基础，需要更有力一些？好的老师。”
    “谢谢您老师，叨扰了，您好好休息。”
    璐璐抱着水和给老师准备的礼物在旁边看着陈锦之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修正细节，时常会感到眼圈温热，好像下一秒就要忍不住哭了。
    武指老师很喜欢这样谦逊好问有上进心的演员，自然也是不留余力地帮忙，可以说陈锦之能在正式拍摄的时候表演得那么完美，完全要归功于这些加练的时间。
    可是，大家都只能看到镜头前完美无瑕的表演，只有璐璐知道，陈锦之很多时候都是忍着肌肉拉伤的剧烈疼痛在加练。
    膏药贴了一张又一张，换绷带的时候牵动肌肉神经，她疼得冷汗大滴大滴地往下掉，脸色苍白得像张白纸，依然可以从唇角扯出几分笑意，安慰璐璐没事的。
    这段时间以来璐璐躲起来哭了不知道多少次，一路看来实在太过心疼，她只觉得不管《惊蛰》能带来多少收益，都抵不过陈锦之所受的苦累。
    因为陈锦之的嘱咐，璐璐当然不会主动和苏成意提起这些事情。
    但其实，在这方面苏成意根本不用听旁人描述。
    看《惊蛰》的时候，他和大多数追剧人的心情完全不同，因为更关心角色背后的人。
    每次看到那些精彩的镜头，追剧人只会哇哇感叹，狂按截图键。
    苏成意却会想，陈锦之为了拍出这样的一个镜头，背地里付出了多少努力。
    他们之间好像一直存在着这样一份羁绊和默契，想念对方的时候，总觉得心脏轻轻钝痛。
    就像现在这样。
    苏成意看向车窗外的大漠落日，伸手摁住胸口的位置。
    大多数时候他都尝试着忽视掉这份疼痛，但总归也有无法忽视的时候。
    无法否认，他真的很想念，很想念陈锦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