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双王对
“大王难道不该被指责吗?”姬昌说道。
“那孤王的西伯侯,又打算站在什么人的立场来指责孤王呢?”
“诸侯?”
“贵族?”
“又或者黎民?”
“于诸侯而言,大王无道。”
“于贵族而言,大王无道。”
“于黎民而言,大王亦无道。”
“哈哈哈哈哈哈,孤王无道?”帝辛却是大笑起来,狂烈的笑声,似乎是要将陋室都掀翻一般。
“黎民为什么会说孤王无道?”
“所谓黎民,原先不过奴隶,生为仆,死随葬,和牲畜有什么区别?”
“是孤王将他们抬起来。”
“是孤王给了他们做人的资格。”
“是孤王告诉天地,孤王的黎民,不是牲畜。”
“西伯侯该是知晓,在孤王之前,这天地之间,有多少黎民成为那些仙神炼法祭宝的祭品,有多少黎民,被那些诸侯贵族带着陪葬?”
“可在孤王之后,这一切都不存在了。”
“仙神,不敢以黎民炼法。”
“贵族,不敢以黎民随葬。”
“而这无数的黎民,从此过后有了上升的道路,能成为贵族,有了无尽的希望和未来。”
“又或者,他们能踏足修行,成为仙神,成为人族的底蕴。”
“诚然,孤王分化诸侯,压制贵族,提拔那些黎民,犯了诸侯贵族的忌讳,但西伯侯素来智慧,应当看得出来,孤王之所为,都是为了人族而已。”
“那些诸侯贵族怪我怨我,孤王倒也想得通,但为何,西伯侯也如此怨我?”
“莫非,就真的如同他人所说的那般,西伯侯已然决意,要在那所谓的天面前跪下来?”
“为了人族?”
“不,大王是为了自己。”
“大王是想要成为人皇!”西伯侯抬起头。
“孤王一心为人族大局,难道成不得这人皇?”帝辛反问。
“又或者,孤王莫非只有舍了人皇之位,见人皇大位而不取,西伯侯才信孤王是一心为了人族?”帝辛说着,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天人相争,孤王若不证人皇,如何与天相斗?”
“大王还在巧辨。”西伯侯摇着头。
“一开始的时候,老臣亦是认为,大王是一心为了人族,只是太年轻,以至于行事过于急切。”
“但很快,老臣就发现,大王所谓的一心为了人族,只是欺世盗名的假象而已。”
“大王提拔奴隶,可除了给他们一个黎民的虚名之外,还给了他们什么呢?”
“他们依旧是一无所有。”
“无有土,无有居,无有衣,无有食。”
“大王说得对,大王过后,天地之间,的确是少有仙神敢用黎民做祭品了,但饿死冻死的黎民,却是先前的十倍百倍。”
“先前的时候,他们是奴隶而非黎民,可作为奴隶的同时,他们亦是贵族的财富,贵族自然会保护他们。”
“他们没有未来,却有食,有居——贵族除了不能给他们未来,能给他们一切。”
“然而大王呢?给了黎民未来,却剥夺了黎民的现在。”姬昌的脸上,是无比的愤怒。
“孤王开拓边疆,讨伐诸侯,不就是为了给黎民土地吗?”帝辛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阴沉起来。
“那大王需要多久呢?”
“十年,还是二十年?”
“等大王开拓了边疆,伐平了诸侯,黎民还剩下多少呢?”
“那又如何?这都是必要的牺牲而已。”帝辛毫不在意,“而今,人族的法度已然盖过天庭的法度,这就是人族强盛的证明。”
“是吗,那这样的话,老臣再问大王一个问题。”
“大王,为什么要在女娲庙题诗呢?”
“一个以人族的振兴为己任的大王,为什么非要在女娲庙中题诗羞辱女娲娘娘呢?”
帝辛一下子就哑口无言。
“老臣猜一猜,大王题诗,是为了利用娲皇娘娘的愤怒对吗?”
“天皇年间,羲皇和娲皇结发而为夫妇,而羲皇,又恰好是第一代人皇,曰天皇。”
“现在朝歌的局势也好啊。”
“大王在女娲庙题诗,触怒娲皇,由此娲皇遣下妲己,小惩大诫——老臣再猜一猜大王是如何与忠臣分说的?”
“大王该是说,大王之谋,已然得了娲皇首肯,这受娲皇差遣而来的妲己,便是明证?”
“所以,老臣在知晓了大王于女娲庙前题诗的时候,老臣就知晓——大王的目的,不是为了人族,而是为了自己。”
“大王要与天争,大王欲成人皇。”
“于是整个人族,都如同薪柴一般在大王的欲望之下燃烧起来。”
“大王所有的举措,不是为了令人族强盛,而是要断绝人族的后路,要将人族绑上自己的战车,要以最快的速度,最大限度的将人族的底蕴催发出来,”
“大王若是成了,人族或许是能喘一口气。”
“可大王就没想过,自己若是输了呢?”
“天地之间,诸侯当如何?贵族当如何?黎民当如何?”
“人族,又当如何?”
“就因为大王的野心,整个人族,就得化作灰烬吗?”说到这里,西伯侯姬昌,已然是出离愤怒。
没错,从长远来看,帝辛的每一条举措,都是对人族有利的。
都是能让人族强大的。
可他太快,太急了!
帝辛的举措想要建功,那是要以百年千年的时间为基础,步步为营,方能成就。
但而今,这百年千年之功,他却是突兀无比的拉到一起,想要在一朝一夕之间来完成,怎么可能?
一个人一口气吃下本该用一百年一千来来缓缓消化的食物,后果会是什么,不言而喻。
“那就算如此,那又如何呢?”帝辛看着姬昌,“本王,乃是这一代的人王。”
“人族,本就在本王的战车上,又何须本王来绑?”
“至于说和本王一起化为灰烬,那又如何?”
“本王既为人王,那以人族为薪柴葬之,不也是理所当然?”言语过后,帝辛便径直转身离开。
“你这独夫!”
“独夫!”陋室当中,姬昌愤怒无比的骂着,声音无比的悲怆,如同瑟瑟寒鸦。
“独夫,呵……”帝辛的脚步微微一顿,便继续往前。
姬昌忧国忧民,考量万千,但似乎独独没想过一件事——
殷商四大伯侯。
东西南北。
北伯侯是帝辛的铁杆且不提。
另外的东伯侯,南伯侯,都面对着来自于殷商的征讨,自身难保,独独西伯侯的领地,安然无恙?
这其中的缘由何在?
总不至于,只是因为西伯侯在朝歌为质?
“让姬昌回去吧。”如此,又转过了几座殿宇过后,帝辛这才对周遭的那些侍卫们出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