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崖的时候,苏知阮和傅淮初都在马车之中,而崖底是长长的江河。
谷底不算太冷,只是结了一层薄冰,马车掉落时候撞到横生的枝干,减缓了下坠的速度。
整个过程发生的实在是太快,苏知阮被傅淮初紧紧抱在怀中,马车不断碰撞山崖,撞断树枝,最后散落成一堆木头,掉落在江河中,溅起很大的水,薄冰被撞碎,如同蝉翼一般的冰片从马车车窗中穿透进来,从两人的脖颈之间穿过,细碎的冰片在这时候就像是锋利的刀刃一般,飞溅到他们身上,划出细小的伤口来。
一路上树枝和石头之类的缓冲,苏知阮只是感觉到此时眼前一黑,仿佛下一刻就会陷入沉睡一样,在有意识的最后一刻,她能感受到傅淮初在尽力把她拖到岸边。
在和系统确认过他们都不会有事之后,她终于沉沉睡去。
傅淮初是这个小世界的位面之子,他身上有一部分天道的力量,就算没有苏知阮的系统,他也不会出什么事,至于苏知阮,她不是这个小世界的人,系统会护着她。
等她醒来,睁开眼之后,首先看到的便是在山洞顶跳动的火光影子,整个山洞暖意融融,火堆中偶尔爆出一两声响,发出“噼啪”的燃烧声,苏知阮动了动,感受到身上没有刚坠入江中的刺骨寒意,而是披着一件干燥厚重的大氅。
她坐起身,四肢因为剧烈的坠落,现在还是有点疼,她在山洞中扫视一圈。
这个山洞并不大,甚至说很浅,她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在山洞的最里面,很显然,她周围被打扫过,地上是另一件干净的大氅,她湿掉的外衣此时正晾在火边,用火烤着。
山洞很浅,苏知阮抱着大氅站起身,就看到了守在山洞口的傅淮初。
他紧闭双眼,面色发出不正常的潮红,手指蜷缩着,他身上的衣服还是出游的一身,此时紧贴在他身上,边缘看起来像是要结冰了。
火堆不大,但距离她更近一些,火堆旁边还有很多木头,看得出来,这些都是从马车上拆卸下来的。
苏知阮看着傅淮初,深深叹气。
她有什么好的?有什么能值得他堂堂皇太子如此对她。
映着火光,她走了过去,蹲下来探了探他的额头。
手掌能感受到的温度很高,甚至可以说是滚烫,他晃了晃头,却并没有醒来,薄唇苍白地抿着,甚至有些皲裂。
“傅淮初,进去躺好。”苏知阮将他领口的大氅衣带解开,她一伸手,才发现这人的大氅已经僵硬到和石头差不多了,她用了些力气,想要把他扶起来。
傅淮初感受到她的动作,沉重的眼皮微微抬起,干裂的唇角似乎想要扬起一个笑容,但他不知道,自己这时候的笑容,就像是在苦笑,他断断续续地轻声说道,“阮……阮阮……”
这一声,并不是在叫她,而是在确认。
“我在,跟我进去。”苏知阮褪下他的大氅,连带着里面的蟒袍也解开,只留下里衣,她将刚才裹在自己身上的大氅裹在他身上,搀扶着他跌跌撞撞的脚步,扶着这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躺在了刚才她醒来的位置。
“阮阮……”傅淮初声音很虚弱,手掌冰冷,只有额头滚烫潮红,他的状态很不好,但为了不让苏知阮担心,他强撑着笑了笑,伸手和她的手交叠,“你这是在关心我么?”
两人的手紧紧叠在一起,两双冰冷的手竟然生出一丝丝温暖,傅淮初贪念这份温暖,拉着她,不让她走。
苏知阮看向他的眼神很复杂,“值得吗?把我救上岸,给我换干衣服。那你呢?你不要命了?傅淮初。”
“值得,”傅淮初看向她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浓烈情感,他故作轻松,“若你实在感谢,不如以身相许。”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说胡话,”苏知阮突然不敢看他,她别开眼,看向跳动的火光,她想把手抽回来,却发现还是被傅淮初紧紧握着,她深深叹气,“我添些柴火。”
“你不要走。”傅淮初说完这句之后,似乎有些支撑不住,他如同远山的眉目此时竟也染上了哀愁,“你会离开我么?”
皇太子对外的形象从来都是冷如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此时在她面前,瞧着竟是一副脆弱又委屈的病美人神态,反差太大,苏知阮有些心软。
但傅淮初还是紧紧地握着她,一个大男人,此刻瞧着就好像是一个忠诚的大狗一样,不想让她离开,哪怕一刻。
外面还在下雪,积雪堆在洞口,既没有融化,也没有将这里彻底遮盖。
苏知阮抬头看过去,她看到了漫天的大雪,没那么暗的夜空,还有这一隅的安宁。
这种超脱凡尘之外,只有两人惺惺相惜的感受,很特别。
山洞很安静,除了火堆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便是两人的呼吸。
天寒地冻,苏知阮看着男人仍旧潮红的额头,他已经阖上了双眼,但手还是紧紧牵着她,不肯放开一点,掌心中接触之间,温度缓缓升起,在苏知阮收回手之前,两人的手已经全部温热了。
她起身,给柴火堆重新添置了些柴火,烟从半开的山洞中飘出去,她在洞口观察了片刻,马车被傅淮初拆解,能用的东西已经全部带回山洞中,还有一部分丢在河岸上。
苏知阮从衣服上撕下一条布条,用布条浸在积雪中,敷在傅淮初滚烫的额头上。
随后,她又从马车拆下的木头里挑选一些,做成了一个简易的三脚架,在面对刺客的时候,她对着刺客砸了一把茶壶,但她没想到这儿竟然还有一个完整的茶壶,便往茶壶里放了些干净的雪,放在三脚架上等着烧开。
在这个朝代,人类对大自然的破坏并不严重,积雪中的灰尘颗粒之类也并不多,煮沸之后也可以喝,苏知阮守着茶壶,在茶壶里的热水冒泡之后,她往茶杯里倒了一些,晾一晾准备给傅淮初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