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半老徐娘
“这?”闵然惊得说不出话来,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问道:“镇台可知,南宁侯属意刘淑已久,欲纳她为妾,百般迁就。刘淑不识好歹,竟然率部叛逃,南宁侯深以为恨……”
“哼,”丹初打断了他,说道:“本帅僻居永安,与南宁侯素不相知,亦不知刘淑之事。只知刘淑英楚楚动人,本帅与她一见钟情,情投意合,恩爱有日,不可须臾分离矣。”
闵然琢磨着丹初的话,见他语气坚峻,油盐不进,便知多说无益。
他犹豫片刻,说道:“这其中或有些许误会。只是,南宁侯连克城池,兵马精壮,不下五万。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镇台为一女子得罪南宁侯,殊为不智啊。”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丹初年轻气盛,最恨别人威胁自己。他眼神阴鸷地盯住闵然,说道:
“吾虽扬名不久,却也曾夺旗斩将,能与鞑子争雄长,最恨别人欺我年幼,谓我无足重轻。吴三桂一介奸雄,尚能冲冠一怒,吾年纪轻轻,岂能忍夺妻之恨?
“吾昭永军虽成军不久,食稍足,器稍利,兵稍精,民稍安。若有人敢图谋不轨,吾必提兵迎战,任他谁来,定叫他片甲不回。”
这番杀气腾腾的话,令闵然惊惧不已。自打踏入昭永军营,丹初就有意给他下马威。
昭永军章法严谨的营垒、盔甲鲜明的甲兵、膘肥体壮的战马、秩序井然的队列,无不在告诉闵然:这是一支不容小觑的军队,敢于战斗、能打胜仗。观其士气、军械,足可与张先壁的标兵媲美。
“镇台言重了,”闵然连忙说道:“镇台和南宁侯都是朝廷明文敕封的镇将,自当和衷共济,共击清虏,焉能为一女子而擅启兵衅?”
“哈哈哈哈。”丹初大笑,给闵然留下一种喜怒无常的错觉。他继续说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自当内娶美姬,外建功业。吾有美妻,别人说夺就夺,置我于何地?吾有永安,别军说来就来,置昭永军于何地?”
帐内外甲士怒目相向,甲仗隐隐作响。
闵然大窘,说道:“镇台误会了。南宁侯派兵入桂,实欲结好瞿阁老。镇台与阁老亲睦,不久必知此事。之后南下柳州,实因采购军马。
“张镇台一向鲁莽,在柳州听说刘淑英之事,未向大帅通气,便统兵来访,欲取刘淑英回去取悦南宁侯,实无他意。”
闵然口不择言,把张先轸的老底抖了出来,反令丹初颇为轻视。
张先壁绰号“张黑神”,听此绰号,便知他是个莽夫。
相比之下,其他武将绰号颇为不错,一听便知有过人之才。譬如,李赤心绰号“一只虎”,孙可望绰号“一堵墙”,金声桓绰号“一斗粟”,李定国绰号“小尉迟”、“万人敌”,马进忠绰号“混十万”……
明朝官军江湖气不浓,武将不流行起绰号。不过,昭永军中,也有人私下里给丹初起绰号,称他为“小霸王”,意指他武勇堪比项羽。
张先壁是个莽夫,张先轸也不例外。闵然在张先壁军中号称能将,却也如此不堪。由此可知,张先壁兵马虽众,其实不足为惧。
情报显示,张先壁部众多为步兵,多以长枪为武器,连弓箭都不多,更遑论火器。张先轸这一千骑兵,与其说是骑兵,不如说是上马的步兵,战马羸弱,士卒疲弱,不堪一战。
闵然悻悻而去,张先轸率军在三河乡外屯兵两日,终不敢进犯,引兵返回湖广。
真是让人无语。张先壁率军反攻湖广,竟还有闲功夫派兵南下广西,如同儿戏。
由此而想到,何腾蛟弃张先壁不用,指使郝永忠袭击陈友龙,数万明军顿兵永州城外。前线明军这种尿性,前景令人堪忧。
此番得罪了张先壁,丹初无甚后悔。逢此乱世,欲做大事势必要得罪人。丹初无力改变时局,只能争分夺妙发展壮大昭永军。
“刘姑娘,张先轸已经退兵,今后当不会再来找麻烦。”丹初单独召见刘淑,屏去侍卫,坦然说道:“只是,我不揣冒昧,诡称已纳姑娘为妾。木已成舟,张先轸才悻悻而去。”刘淑已经听说了事情的经过,此事亦已在亲兵标中传开。确是言之凿凿,木已成舟,若自己贸然拒绝,恐怕负了大帅一片心意。
她面色羞红,不自觉地低下了头,回道:“某一介女子,岂能污了大帅英名?”
看样子,似是违心之言。屋里没人,丹初肆意看着她。二八芳龄,不施粉黛,气质清新,平淡素净,脸上略带风霜,但有掩不住的娴雅美丽。
这是一种成熟的美,另有一种韵味。瞿玄惠端庄大方,是大家闺秀;朱淑鹭雍容华贵,是宗室贵妇;莫毓芬英姿飒爽,乃豪强之女。刘淑则寡居已久,经历传奇,饱经风霜,仍有风情万种,韵味悠然,令人着迷不已。
“不然,”丹初心里竟有些紧张,声音也不由得低了几度,说道:“实话讲,我见刘姑娘亦颇为心动。”
刘淑一身竖领对襟的直袖长衫,颜色素净,严肃端庄,正是南渡以来汉族大家女子的常见妆束。
自成化年间起,明朝国力日盛,女子服饰渐趋精致奢靡。到了嘉庆、万历年间,民间服饰屡屡越制,女子服饰常用金线、银线包边,奢侈无度。
崇祯时,明朝国力已衰,威宗崇尚节俭,女子服饰从浓艳华美向淡雅朴素转变。
如今的南明,遍地都是蓝、灰、绿等冷色系的衣服,以示艰难庄重。成化至万历以来相追逐的精致奢侈,仿佛已是一个遥远的梦境。
刘淑的长衫轻轻的抖动着,心里又是激动,又是紧张。木已成舟,来总兵府之前,她曾经幻想过这个场景,现在听丹初亲口说出,却还是面色潮红,身体发抖。
她早就立志守节,虽被张先壁屡次逼迫,却依然保守清白。岑丹初两次救她,不惜与张先壁结怨,其情可感。
况且,丹初年纪轻轻,志向远大,事业有成,正是天下女子憧憬的对象,决非张先壁这种莽夫可比。
刘淑守寡十年,毕竟还很年轻,春心未消。做过人妇的人,自不像黄闺女那样扭扭捏捏,她抬起头,说道:
“奴家与先夫育有一子,名王华,只有十岁,年幼无依。”
这不是现成的养子吗?
丹初胆子大起来,凑过刘淑,拉起她的手。与其他三位夫人不同,刘淑的手温度略高,似有团火焰在燃烧。
刘淑没有缩回双手,只是把脸扭到一边,露出白里透红的脖颈。
丹初笑道:“没关系,就让王华随你起居吧。将来,也可让他为王家延续香火。”
“谢大帅。”
丹初忍耐不住,拉住刘淑到内室,把她紧紧抱住。
古人寿命低,女子年近三十,即可称为半老徐娘。刘淑已经二十八岁,长丹初十岁,已是半老徐娘,却给丹初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他伏在刘淑怀中,久久不愿起来,感到一种久违的温暖、柔软、舒适。积累许久的疲乏、劳累、忍耐、无助、逞强,顷刻间都一扫而空。
刘淑守寡十年,此刻春心荡漾,沉睡已久的欲望也苏醒过来。她热切地回应着丹初,风情绰约,令丹初意犹未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