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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不鸣则矣,一鸣惊人
    第275章 不鸣则矣,一鸣惊人
    大厦将倾,树倒猢狲散,飞鸟各投林。靖江王府大门洞开,不时有仆役背着大包小包,携妻带子,匆忙逃窜。
    焦珂一行人进入王府,急于打探瞿式耜下落。他们连抓三个仆役,都是一问三不知。好在一名老仆不愿逃走,说靖江王朱亨歅父子正在独秀峰上宴饮,摆酒招待瞿式耜等人。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宴饮?
    焦珂等人策马扬鞭,直奔独秀峰而去。
    靖江王是明太祖朱元璋侄儿朱文正的后裔,在明宗室中谱系最远。但这个疏支藩王,却是明朝历史上、也是整个华夏历史上传袭时间最久的藩王。
    弘光元年,也即隆武元年,隆武帝与鲁监国在浙江争权内讧。上任靖江王朱亨嘉不甘寂寞,妄想称帝,遂拉拢征蛮将军杨国威,称监国,改元洪武二百七十八年,上演了一出闹剧。
    瞿式耜时任广西巡抚,坚决反对朱亨嘉监国,被朱亨嘉软禁在靖江王府。焦琏时任杨国威中军,背刺杨国威,朱亨嘉遂败。
    隆武二年,隆武帝敕令朱亨歅继任靖江王。朱亨歅在宗室中地位很低,原本只是辅国将军,为人仁厚,力主抗清,颇有贤王之名。
    枫叶赤红,把秋日的独秀峰点缀得颇为妖娆。俯瞰山下,却见狼烟四起,军民狼奔豕突。
    城外青山依旧,绿水长流,却已隐隐望见清军旗号。大好河山,将要沦于腥膻矣!
    “独秀,独秀,好山名。”瞿式耜举杯邀饮,笑道:“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我几年前就被囚于独秀峰,今朝又将死在独秀峰乎?”
    靖江王朱亨歅大笑,指着身旁长子,说道:“吾父子世受国恩,死则同死耳。”
    又有总督张同敞,乃张居正之曾孙、瞿式耜之门生,豪言:“某若能与靖江王、先生同死独秀峰,亦是死得其所矣。”
    去年初,何腾蛟败亡,瞿式耜继任督师,在军事上很倚重张同敞,保举张同敞总督诸路军务。
    经过一年多的历练,张同敞也从一名不谙军事的翰林院侍读学士,成长为一名才兼文武的前线统帅。济尔哈朗率满洲八旗回援畿辅,张同敞督军反攻,每逢出战则冲锋在前,败退则亲自断后,为诸镇钦服。
    瞿式耜爱才,不忍门生殉节,说道:“式耜陷封疆负国,愧对天子,固当死节。子无留守之责,速去也。”
    张同敞大笑,说道:“某知先生之必死,故不死于阵而就先生。”
    三人连续几个大白,神采却更加清澈,分韵唱和,悲吟慷慨。
    俄而,焦珂、卢守义、严炜、瞿共美诸公至。故人相见,不胜欢喜。石桌小,容不下许多人,众人也不讲究,或倚栏杆,或坐石凳,斟酒共钦。
    严炜为瞿式耜常熟同乡,曾在留守府中效力,谏道:“公为元老,名系国家安危,身出危城,尚可号召诸勋,再图恢复。”
    瞿式耜苦笑一下,答道:“四年忍死留守,其义谓何?吾为大臣,不能御敌,一误再误,以至于此。更何面目见皇上、提调诸勋乎?人孰无死,但愿死得光明耳。”
    瞿共美心有悲戚,说道:“次公子自海上来,一两日即至,乞忍死须臾?”
    瞿式耜有三个儿子,大儿子继承家产,顺清,为常熟乡绅。二儿子经瞿玄锡经商,后隐居虞山。三子瞿嵩钖,感伤时事,亦隐居不出。孙子瞿昌文,便是瞿玄锡的长子。瞿昌文年轻气盛,于永历二年离家出走,与同邑义士赵延年、刘又相,途径浙江、福建、广东,至永历三年六月十九日到达桂林,得以与瞿式耜相见。
    瞿玄锡得知儿子出走,先派家仆至桂林,得知瞿昌文在桂林,被永历朝授为中书舍人。
    当时,江南文首钱谦益辞官还乡,正在联络义师,谋划反正。瞿玄锡带上钱谦益的书信,走海路来见瞿式耜。
    瞿式耜叹道:“我负天子,曷念及儿女情耶!”
    “不然,先生此言差矣。”卢守义才一开口,就引起众人注意。盖因他身份特殊,是赤军情报局侦侯,曾屡立奇功,甚是传奇。
    “次公子不远万里来见,已至永安州,带来一封牧翁的来信。我在永安州时,曾与次公子一晤。次公子身体微恙,不能日夜骑马,托我把书信带给先生。”
    说罢,卢守义掏出一封密信,递与瞿式耜。
    瞿式耜早年拜钱谦益为师,因钱谦益降清,瞿式耜断绝师生关系。
    他取过书信,戴上老镜阅读一遍,叹道:“牧翁啊牧翁,你既有意恢复,当年何必降清?既有意殉节,何必言水冷?”
    南明乱世,涌现出了许多极具反差感的人物。“蟋蟀相公”马士英,世人皆谓奸相,竟能至死抗清。屡次屠城、擒杀隆武绍武二帝的李成栋,竟然大义晚成,舍弃全家老小,反正归明。
    钱谦益也是个复杂的人物,东林大佬、文坛领袖,投水而“水太冷,不能下”,降清而又辞职,躲在家乡联络义师。
    瞿共美取过书信,朗声为众人阅读。信中,钱谦益以“楸秤三局”为喻,痛陈天下形势,列举当务之急著、要著、全著,报告江南清军将领动态,并预测可能争取反正的绿营部队。
    严炜对钱谦益这个常熟同乡颇为惋惜,叹道:“牧翁身在虏中,须臾不念本朝,信中规划形势,了如指掌,绰有成算。忠躯义感,溢于楮墨之间。我辈身处前线,将与鞑子大战,更应振奋精神,矢志恢复。”
    大敌当前,清军即将破城,赤军迟迟不肯出兵。严炜是赤军军政府参议,此时说这话,岂不大言不惭?
    瞿式耜没有拆穿他,也没有嘲讽他,只是颓然说道:“大局崩坏,某已无能为力。督师留守敕印,吾已送还朝廷,如今只有一死,以全名节。”
    卢守义愤然不平,说道:“先生何必如此悲观?大将军虽不出兵,却在酝酿大计,不鸣则矣,一鸣惊人,不战则矣,一战就要全歼鞑子。
    “先生身膺天下重望,岂能妄自菲薄,置天下苍生于不顾?大将军誓要全歼孔有德这支鞑子,但赤军能否全歼鞑子,非在大将军,而在先生。”
    众人大为惊奇,看看卢守义,又看看瞿式耜。卢守义地位最低,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瞿式耜地位最高,却无言以对,仿佛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