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缐国安归降
自赤军夺下桂林,定南兵节节败退。随征总兵马蛟麟原本就在平乐,近水楼台跑得快,已退至贺县。左翼总兵缐国安从柳州败退,经荔浦、平乐,兜了一个大圈子,最后退至平乐府富川县。
富川靠近镇峡关,地处富江西岸,多瑶人。缐国安原想反攻镇峡关,经镇峡关退往湖南,却在富川被围。藩军弹尽援绝,势穷力孤,士气十分低落。
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如果说魏国松正面临着绝大的困难,缐国安部清军则已俨然穷途末路。魏国松尚能从后方获得补给、兵员,缐国安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全然黔驴技穷。
腊月二十四日,时近春节,富川城内毫无喜庆气氛。缴国安枯守孤城,无计可施,惶惶如丧家之犬,急急像漏网之鱼。
“爵帅!”一员裨将闯入大堂。
缐国安连日失眠,正在堂上打瞌睡,见来人乃是心腹,连忙问道:“老冯,马蛟麟那边怎么说?”
富川靠近镇峡关、萌渚岭,缐国安若想撤退,只能向东面撤往贺县,与马蛟麟合兵一处,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马蛟麟并非定南藩嫡系,而是正儿八经的明朝陕西边军,隆武二年才被迫降清。
赤军兴起于粤西,高官多为陕西边军,岑丹初本人就是陕西边军之后。如今形势逆转,马蛟麟很可能会投降赤军,甚至可能会截击缐国安,以向赤军邀功。
“马蛟麟虽未变节,已然不可靠。斥候讲,定南兵退至贺县者,都被马蛟麟收编,不从者辄行杀戮。”
乱世最重要的是什么?不是财富,不是官位,而是兵权。马蛟麟深谙此道,急于补充兵马。只是,他把手伸向了定南兵,未免嚣张了些。若孔有德还活着,他还敢这样吗?
缐国安是定南藩第一大将,自孔有德死后,被藩军残部奉为共主。虎落平阳被犬欺,连马蛟麟都如此跋扈,缐国安还如何统领定南藩?他恨得牙痒痒,骂道:“马蛟麟,你欺我太甚!”
骂归骂,缐国安却无计可施,生了一会儿闷气,召来心腹商议军事。
“军中粮草还剩几何?”缐国安一发问,众将都齐刷刷地看向粮草官。
“勉强可供应十日。”粮草官小声说道:“白米十分紧缺,将士们只能晚上吃一顿米饭,早晚两顿要吃豆料、番薯、玉米。”
缐国安眉头一皱。豆料是喂给战马的,将士抢战马的豆料吃,战马只能吃树叶、青草,根本就维持不了马力。万一事急,战马跑不起来,还打什么仗?
藩军也想过打粮,也就是从城外村寨中筹集粮草。但富川多瑶人,本就贫瘠,汉人多结寨自守,抗粮杀差。藩军打粮困难重重,除非缐国安发大军攻破村寨。
城内没有多少存粮,若筹不到粮草,不等赤军来攻,藩军就要不战自乱了。
缐国安心里一沉,问道:“咱们还有多少兵马?”
兵员的事归中军坐营官管,他同样是辽东人,说道:“边蓬寨那边有两千二百人马,富川这边有两千四百人马,总共不到五千。这些天来,不时有败兵来附,亦不时有兵开小差,大体上两者相当。”
边蓬寨位于富江下游,与驿道相交,是一处水陆要冲。赤军若再夺取边蓬寨,藩军将退无可退。
“要甄别败兵,把他们打散编入各营,严防赤军奸细。”缐国安下了道无关痛痒的军令,补充说道:“春节马上到了,总得鼓舞一下士气。从城中百姓家里找些白米,再杀些赢马吧。”
次日,斥候来报,说赤军遣使劝降。
缐国安老大不耐烦,不顾左右劝阻,说道:“不见,不见。把使者轰走,再来纠缠,就派人把他们杀……”
“杀”字说出一半,缐国安自知不妥,改口道:“再来纠缠,就派人把他们软禁了。”“爵帅,三公子也来了。”
“啊?”缐国安大吃一惊。缐家上百口都在桂林城内,赤军派三子缐成仁过来,岂不是要以家眷相要挟,逼迫自己投降。
“快,传令接见。”
缐国安带长子、次子出征在外,长子战死,次子下落不明。缐成仁此时过来,给绝望中的缐国安带来一丝暖意。
父子相见,缐国安眼圈一红,问道:“家里情况如何?”
“一切安康。”缐成仁说道:“赤军严禁杀戮,藩军家眷只要不自讨苦吃,只要诚心归顺,赤军都加以保护,严禁桂林邑民剽掠。”
定南藩入据桂林,在靖江王府附近划定满城,赶走原住邑民。不难想象,一旦赤军夺下桂林,邑民必会趁机抢回屋舍,杀戮藩军眷属。
缐国安并不相信,认为缐成仁受赤军挟迫,说道:“没关系,你此刻在我营中,不必害怕。”
“父亲,”缐成功凑近身子,说道:“孔公子已经死难,孔小姐已嫁与岑大将军。这是孔小姐的手令,榕江寨、白霞寨守军皆已奉令投降。”
缐国安已经听过岑孔结合的传言,总是不信。今日经由缐成功说出,又看过孔四贞的手令,缐国安始得相信,惊愕之余竟生出一丝庆幸。
“大将军已经许诺,只要藩兵投降,家眷都可得到保全。待开春之后,就把藩军家眷迁往浔州安顿,是以邑民安心,桂林大定。”
征服者与被征服者之间总是有着难以调和的矛盾。定南藩肇始于东江镇,经历恶战无数,一旦克城,常有屠城之举。赤军攻克桂林,把藩军眷属迁移至浔州,既能挟制藩军,又能取悦桂林邑民,可谓一举两得。
“夫人是怎么想的?”
缐成仁明白,父亲在给自己找台阶下,便说道:“母亲认为,赤军乃王者之师,大将军有人主之象。定南王已经薨没,孔小姐又已嫁给大将军,父亲也当改弦易张,归附赤军。”
“这……”缐国安沉吟良久,没有言语。
左右亲信却已按捺不住,说道:“听说,忠贞营乃流寇之余,归附赤军后尚能独成一军。定南藩起于东江镇,骁勇善战,可否独成一军?”
“不然,”赤军使者覃时泰答道:“忠贞营主动归附,高必正与大将军是结义兄弟,故能独立一协。定南藩屡战屡败,不得已而归附,情形与忠贞营不同,故不能独立成军。
“我军制度,降军将领为总兵以上,降附后始可授为标统。爵帅在定南藩为左翼总兵,归附赤军后可任标统,保留三千战兵。”
缐国安暗自盘算,定南藩一共有三位总兵,曹得先已经战死,剩下他和马蛟麟。马蛟麟为陕人,本来就是明朝降将,势必降赤。自己孤掌难鸣,若不降赤,非死无葬身之地不可。
覃时泰以为他在犹豫,冷笑道:“爵帅势穷力单,若要归降,就得趁早,还能落个标统的职位,日后不愁富贵。若是执迷不悟,孔有德前车可鉴也。”
“哎!”缐国安长叹一声,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吾愿顺承天意,归附赤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