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鸿带着战豆豆在整个上京城闲逛。
熙熙攘攘地叫卖声不断响起,人潮鼎沸,各种商铺,仿佛天女散一般,四处开遍。
战豆豆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光一个上京城就能算半个东夷城,更何况是整个北齐国。
她的这份嫁妆,可以说是天底下最丰厚的嫁妆了。
刘鸿不可否置,望着繁华的上京城,他总感觉有些不对劲,总觉得太过于僵硬机械化。
恰好路过一个乞讨者,刘鸿从怀中掏出几块碎银子,放在一位乞讨者的碗里。
衣衫褴褛,散发着恶臭的乞讨者,脸上还没来得及露出欣喜之色。
一位年轻的天一道教徒,伸出手掌递了几枚铜板,随后将碎银子拿了上来。
“这位大人,你不过是让他生活短暂好一段时间罢了,并不能真正改变他的现状。”
这位教徒脸上露出温和笑容,对着刘鸿行了一礼。
刘鸿掂量了一下手中碎银子,抬起头来望着这位天一道教徒,心中来了一点兴趣。
“哦?那你有什么见解吗。”
可怜巴巴的乞讨者,看到这位教徒后,不断行着参拜之礼。
仿佛看到了神明。
教徒声音如沐春风,笑着摇了摇头。
“大人,他天生就是穷人,注定会吃很多苦,何必让他拥有如此多的钱财,德不配位啊。”
战豆豆看到这个天一道教徒,心中便格登一声。
糟糕!让高皇帝亲眼看到天一道教徒了,海棠朵朵他们怎么搞的。
不是让他们约束教徒吗?
果不其然,刘鸿听到这句话,神色有些不高兴起来。
“你的意思是说,因为他是穷人,注定要穷困潦倒一生,没有必要让他享受富贵,是吗?”
教徒点了点头,觉得这句话理所当然。
“这是自然,他这辈子是穷人,那是因为上辈子作恶多端,这是他的劫难,所以才会穷困潦倒,洗去自己的罪孽。”
“等这一生过完后,罪孽洗清,他下一世自然能享受荣华富贵。”
“这是他的命运,大人何必从中插手,掀起波澜,让他未来多遭受到一分磨难呢?”
听着这义正言辞的一番话。
刘鸿气极反笑起来,这么说还是他的不对了?
若是他是水匪时,也是这么想的,那自己这辈子注定就是个混混。
什么事情都不争取,寄托于来生,任人鱼肉吗?
只是刘鸿扫视了这个乞讨者一眼,再看着这个教徒。
两人面上都是理所当然之色。
乞讨者甚至心有余悸,望着刘鸿手中的碎银子,忍不住退后了几步。
这银子仿佛是洪水猛兽一般,让他无法投一个好胎。
教徒脸上的笑容更浓郁了几分,认为自己又做了一件好事。
掏出一本手册,递给刘鸿。
教徒面容露出一丝神性的光辉。
“大人,您可能在北齐经商初来乍到,不太理解我们这里的风土习俗。”
刘鸿接过手册,随意翻看一点,扔给这教徒怀中。
手册里全是记录着苦难者的实迹,歌颂他们接受苦难,赞扬他们来生必有回报。
这种思想,刘鸿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只能说是触目惊心,怪不得刘鸿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整个北齐都透露着一股死气。
如果歌颂苦难都是一种正确选择,那至于那些辛苦拼搏,努力向上攀爬,实现阶级跨越的人于何地?
说他们大逆不道吗?
刘鸿牵着战豆豆,神色冷漠着看着这位天一道教徒。
“你们天一道应该很受到那些世家大族欢迎吧?”
教徒不明白刘鸿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笑着点头。
颇为自信开口。
“苦何大师是神的代行者,我们作为理念的宣扬者,自然会受到世人爱戴。”
可怜的教徒,现在都不明白,他之所以能受到世家大族欢迎。
完全就是他们天一道,消磨着百姓的反抗之心,把他们当做牛马工具来使用。
经历这么一打岔,刘鸿基本上没有再逛上京城的心情。
带着战豆豆向着皇宫方向走去。
刘鸿神色冷漠,从骨子里透露出一种敌视。
“天一道这种理念太可怕了!要是天一道不能改变,我会彻底毁灭了天一道。”
“哪怕把那些教徒杀的一个不剩,也在所不惜。”
战豆豆听着刘鸿杀气腾腾的话,背后都有些发凉,轻声开口询问。
“陛下,这有什么不对劲吗?天一道能让天下稳定起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生生世世,永不改变。”
“你应该明白,若是你继续奉天一道为国教,靠着你大宗师的威慑力,等到天一道理念深入天下民心。”
“未尝不能实现一个万年不变的大一统王朝!”
的确!天一道理念几乎就是让人丧失反抗之心。
安于接受现状,哪怕面对世间不公,也会默默忍受,直到自己死亡。
没有任何统治者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会将天一道理念奉为圭臬,恨不得满天下宣扬。
至于下面的世家大族,官吏也会觉得太有道理,更加剥削百姓。
因为他们这是在帮百姓啊!让他们尽快承受苦难,好转世投胎。
皇宫大门,禁军看到刘鸿和战豆豆二人回来,连忙跪倒在地上。
海棠朵朵,狼桃,狗剩,杨度等人也纷纷迎了上来。
不过刘鸿驻足不前,凝视着天空,仿佛这样能看到看到天下的每一处角落。
战豆豆还有些舍不得天一道,忍不住再次开口劝阻。
“陛下!子孙生生世世,永坐皇位,这样不好吗?”
“只要你不对天一道下手,你应该知道天一道的理念,那就是捍卫皇权的工具。”
刘鸿闭着眼睛,气势开始琢磨不透。
海棠朵朵指着天空,忍不住惊呼一声。
“你们快看天上。”
传说中的天降意象,化作了现实。
天空中的白云仿佛有了灵性,不断凝聚成一只紧闭的眼眸。
随后云层颤动,眼眸张开,漠无表情地注视着天下百姓。
北齐百姓,天一道教徒,仿佛看到了神迹一般,纷纷磕头跪拜。
之前的乞讨者,顿时热泪盈眶起来,口中喃喃自语。
“神迹出现了,我只要度过这一生,我就能成为世家大族的子弟,富贵一生了。”
苍天之眼很快将目光投向更远之地,穿越了时间,空间。
江南庆国厉兵秣马,无数面黄肌瘦的百姓茫然地看着这只眼睛,身上只有厚重的死气。
范闲大婚的盛况历历在目,世家大族杯酒言欢,吟诗作赋。几名城防军士卒,随手拖着小男孩,小女孩的尸体,扔在城外的乱葬岗。
因为他们是孤儿,想买一个馒头也买不起,连馒头的价格,都已经涨到了五十文。
范闲的赏赐不过是四五枚铜板,给了他们存活的希望,却没有给他们存活的能力。
刘鸿望着这一切,心头越来越沉重。
这就是天一道生存的土壤,世家大族,众多权力阶级都想要消磨下层人的反抗之心。
在整个天下观念中,刘鸿依靠汉国变法所确定的锚点,仿佛是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摇摆不定。
无数喃喃自语声响起。
“何必呢!哪怕汉王你不变法,你也是天下第一大宗师了,这样还不够吗?”
大宗师境界在一成和七成之间,忽上忽下。
刘鸿遭遇了和四顾剑一样的困境。
只是四顾剑是不想改变。
而现在是整个天下权力阶级,请求刘鸿不要做出改变。
只要刘鸿点头,汉朝很可能像阿三一样,子孙后代生生世世永坐皇位。
除非是外敌入侵,否则汉朝哪怕矛盾再剧烈,汉朝皇帝都是至高无上的地位。
这样的安排,你接受吗?
这样的发展,你接受吗?
这样的结局,你接受吗?
刘鸿额头上浮现出无数密汗。
天空中的上苍之眼都有些不太稳定起来。
刘鸿猜错了,苦何的后手永远都不是整个湖泊的天一道真气,而是永远被武者小视的法术。
在吸收完苦何的力量后,法术的契约精神便缠绕在刘鸿身上。
只要刘鸿违背诺言,对北齐变法,对天一道下手。
轻则重伤,重则从大宗师境界跌落。
因为刘鸿的内圣外王之路,那就是依靠民心来提升境界。
战豆豆发现刘鸿的不对劲,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狗剩,杨度二人猛然抽出刀剑,护卫在刘鸿身后。
刘鸿强忍着苦何的契约之力发作,冷声开口。
“死就死了,死了就不要作怪!”
“这个时代已经不是你们的时代了。”
上苍之眼目光重新望着儋州方向,新儋州城容纳着诸多商人。
这些商人在儋州做生意,子嗣也顺带在儋州学堂上上学。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夫子,在石墨黑板上,写了一个人字。
对着下方十多岁的孩童,亲切笑了笑。
“这个字是人字,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苦何的契约法术之力,似乎是重振旗鼓,悄无声息起来。
刘鸿神色也恢复正常之色。
学堂问答,关系到刘鸿的变法止步于此,或者是更进一步。
这是检验汉国变法思想成果的一刻。
战豆豆忍不住为刘鸿捏了一把汗,有些担忧开口。
“陛下,你没事吧。”
现在战家和刘鸿可是绑定在一起,万一出了什么事,怀有刘鸿子嗣的战豆豆也跑不掉。
刘鸿摆了摆手,轻哼一声。
“没事,苦何这家伙哪怕死了,也不放心他心心念念的北齐啊!”
战豆豆不明所以,不知道刘鸿是什么意思。
刘鸿目光只是通过天上的眼睛,注视着新儋州城。
学堂上,老夫子随意抽了一个学童。
“你来说说,人是什么?”
这个学童怯生生看了周围一眼,小声开口。
“奶奶说只有地主大户才配做人,我们都是牛马。但我觉得我们连牛马也不如,毕竟我们生病了,只能靠自己挺过去。”
“牛马生病了,那些地主都很紧张。”
这个老夫子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
“既然如此,那你们为什么还要来学堂上课呢?”
一名面容有些匪气的学童,猛然站起身,握紧拳头。
“因为我们不要当牛马,要做人,能识字后,就能当士兵文吏。”
“那时候地主还敢将我们当做牛马,那我们就砸翻了他们锅碗瓢盆,把他们送上断头台。”
众多学童纷纷鼓起掌来,眼中闪烁着炽热火药。
天空中冷漠无情的上苍之眼,多了几分笑意,随后消失不见。
刘鸿似乎是拍了拍灰尘,身上却发出噼里啪啦,清脆的响声。
苦何法术的契约精神,在内圣外王真气的同化下,消失的无影无踪,连个浪都翻不起来。
因为刘鸿的大宗师境界比苦何更强,而汉国变法的锚点,也前所未有的稳固,
“走吧!回到皇宫去,我的决定不会更改。”
“若是天一道不做出改变,那我只能毁灭整个天一道,如果天一道教徒有十万人,那我就杀光十万人。”
刘鸿面带笑容,语气森然,注视着众人。
哪怕世家大族都认可天一道又如何?
这只不过是工具罢了!难不成为了天一道,真敢对抗刘鸿不成?
即使对皇权有好处,刘鸿也不会选择天一道。
因为这和刘鸿一直走来的道路,截然不同。
海棠朵朵,狼桃脸色大变。
战豆豆还想劝阻一二。
刘鸿摆了摆手,阻止了战豆豆说话,语气无比坚定。
“要是依靠愚民来稳定统治,那这个王朝建立又有什么意义?”
“我带给这个世界最大的财富,那便是平民百姓,若是机遇和努力并存,那真的很可能跨越自己的阶层。”
狼桃压抑着自己怒气,带着些许威胁之色。
“陛下,难道你想看到有朝一日,你的子孙后代被暴民从皇位拉下去吗?”
刘鸿注视着狼桃。
狼桃忍不住退后一步,连忙低下头来,后悔自己一时上头,将心里话说出来了。
刘鸿轻声开口。
“若是子孙后代争气,他们善待百姓,他们又怎么会被推翻?哪怕被谋朝篡位,也会在起义军的帮助下,坐稳王位。”
“要是他们不争气,那就证明汉朝已经腐朽不堪,是时候该建立一个新朝代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