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欣在锦衣卫注目礼之下到了后院,最后理所应当地被拦在了门前。
“没有郡王的允许,谁都不能进去。三位请速速离开。”
闫欣诧异哪里有三位,明明她是独自来了。感觉到有什么在靠近,她正要回头,身后传来了一道清晰柔弱的声音。
“管家是犯了什么事吗?”
这声音对闫欣来说可太耳熟了,她听过三次,第一次和现在这样轻轻柔柔,弱却很稳。第二次便是早晨那时候神志不清,弱也很凌乱。
现在她听到的声音重新回到了初见邹氏那会的模样。
邹氏和回头的闫欣对上,愣了下,旋即虚弱地笑了下,盈盈福身谢道:“昨夜亏了姑娘,否则这趟鬼门关我还不知过不过得了。这边谢过姑娘。”
“哦,不客气。”闫欣含糊应了,却下意识低头看向邹氏的双手。
还是一样的素净,只是不抖了。
神智清晰,手很稳。
神智不清,手是抖着的。
恰到好处地和凶手特征分离了。
她转身正面对着邹氏,想到邹氏的病,客套地关切道:“少夫人好些了吗?”
邹氏刹那间露出诧异的神色,随即却看向珠儿。
珠儿挨近她,小声说:“早晨姑娘来看过您,和二少爷一起来的。您那会病着,可能不记得了。”
闫欣疑惑——早晨的事儿,现在不记得了?什么病如此怪异。
邹氏面上露出些苦笑,回头道:“抱歉,我的病吓到姑娘了吧。”
闫欣摇头,她细细打量邹氏,想在她身上看出点和早晨见过的邹氏不一样的东西。
然而除了手和神态之外,确确实实就是邹氏的模样。
邹氏往旁退了一下,不大适应闫欣赤裸直视的目光。珠儿便上来挡柱了闫欣说:“你不要这样看人,会吓到少夫人的。”
闫欣哦了一声,却没有收回视线,只是不大走心地说道:“哦,抱歉,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这世上怎会有完全不同的双面人。”
双面人三字让邹氏面色变了一瞬,更是往后退了两步。
珠儿沉下脸来,不客气地推开闫欣。
“那也跟你没关系。”说着,转身对着守在门口的锦衣卫大声说:“我们只是来看看管家而已。”
邹氏随后解释。
“家里平时都是管家在管着,现在他被关了,有事情我们也要问问。”
路口有人遥遥喊了一句。
“让她们进去吧。”
两个守门的锦衣卫欣喜地喊了一声。
“千户大人。”
元硕大步过来,低声和两名守卫说了尤乾陵交代的话,便将三人先送了进去,自己留在后面,低声对两人吩咐说:“看牢些。”
闫欣推门进去,先看到的是自己留在这里的偃偶。它身上还穿着自己原先那件灰色的粗布罩衣。大约是机关察觉到人,吱咯一声抬起头。
眼看着它要开嗓笑了。闫欣一个箭步上前,按在它头上。
笑偶嘎的一声,偃旗息鼓地跪坐在地上。
“诶,姑娘怎么办到的。我进来之后它就一直盯着我。靠过去它就要对我抬手,吓死个人了。”管家惊奇地看着这边问。
闫欣抬头,冲他笑了声,说:“你肯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通灵的偃偶封有恶灵,可记仇了。”
管家脸色僵住,不自在地转身,往角落里躲了进去。
“好姑娘学谁不好,学那个丑偃偶店主。”
邹氏迈步进来,低声喊了一句。
“叔。不要随意说人坏话。”
管家一愣,看到邹氏变了一下脸,随即起身,板着脸道:“少夫人身体有恙,不要随意乱跑。”
邹氏走近了几步,靠近他忧心说:“我听说锦衣卫将你关在这里,想着你是不是得罪他们了。我替叔去解释解释,不是什么大事的话,送些钱能过便过了。”
管家皱眉:“是吗?那劳烦少夫人替小的去说说,老员外和青少爷真不是我杀的。”
邹氏听到这话一时大骇。
“什么?这不可能呀……怎么会怀疑到叔头上。”
管家往闫欣那边扫了一眼,道:“她知道。问她。”
邹氏诧异回头看闫欣。
“姑娘……可否劳烦一下同我说一说,管家到底是犯了什么事。”
“他和老员外身亡有关,具体我不能细说。”闫欣看向管家,“关他只是怕事态进一步恶化。”
邹氏松了口气,说:“那就好。宅子里近两日发生太多事了,青哥已经不在了。管家再出事,留我一人,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话中分明半分都没有瞿艾夫妻俩的事。
闫欣却想着,这么能干的管家,先前可是事事都过问瞿艾夫妻,仿佛这个家没谁都不能没他们似的。
管家闻言抬头看邹氏。
闫欣看他嘴角在颤动,面上却是冷硬,分明是有话要说。
珠儿过来扶住邹氏右臂,低声道:“少夫人,我们去找郡王爷给管家说说话吧。这宅子现在都是管家在操心。没他一时半刻都不成。还是早些放出来才好。”
邹氏点头。
“也是。”
邹氏给闫欣福身之后,便和珠儿往外走出了空屋。元硕随后便进来,看上去是候在了门口。
管家一看元硕进来面色更冷了。
闫欣看了看地上的偃偶,问元硕:“这偃偶我可以带走吗?”
元硕看了一眼,玩笑道:“这可不是我能做主的。等人回来了,姑娘亲自问人家买吧。”
闫欣:“……行,我买。”
管家阴阳怪气道:“这年头姑娘家怎都怪里怪气的,谁好人家的姑娘会喜爱这么阴邪玩意。”
闫欣立刻顶嘴。
“管家也爱大晚上做鬼,都是殊途同归之人,怎会不理解我呢。”
“你……”管家被噎得回不了嘴,一双眼往元硕身上转悠。
元硕视若无睹地在空屋转悠,走到门后忽然顿住了脚步。
“谁来过这里吗?”他突兀地问。
管家被问得有一头雾水。
“回千户大人,从小的进来开始,这里就只小的一人。”
闫欣起身问:“怎么了?”
元硕将开着的门推合了些,露出了挂在门后的官衣。管家一见这东西,紧张得站了起来,说:“我的。穿惯了,不穿难受。”
元硕回头,看向闫欣,用不解的口气装似喃喃自语道:“我记着拿走了呀,这偶昨夜还挺好用的,怎么现在不笑了。真没用。”
闫欣看着那官衣若有所思。
“这院子锦衣卫看得那么紧,谁给你送进来的。”
管家指指隔壁,说:“少爷的书房就在那头呀,拿件衣服是多难的事吗?”
闫欣:“……”
闫欣慢慢走过去,站在那官衣面前,看了许酒。
“管家。那夜外面的鬼是你,屋内的鬼应当不是吧。”
管家道:“哪有那么多鬼。这宅子里现在会装神弄鬼的就只有我一人而已。”
闫欣道:“是吗?可守在中堂的锦衣卫说过,当时有黑衣人过来同他说,外面有人影,才将人支走的。那人是你吗?”
管家一顿,面露迟疑,似乎在思索什么。
元硕却道:“不用回了,那肯定不是管家。我们郡王爷挑剔得很,年纪大的,身条不够好的。都不要。”
闫欣想起了尤乾陵那句——‘污到本王的眼了’。
记忆犹新,振聋发聩。
“……那也是要问一句的。既然管家认为是自己做的,那应当记得自己是在中堂的哪一处和锦衣卫说的,怎么说的。”
管家:“……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闫欣道:“那当你认了。倘若外面有管家,凶手只需抓准时机杀人的话,似乎比先前想的要简单许多。”
元硕被她这番话说愣了。
“在锦衣卫眼皮底下杀人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闫欣道:“难道不是因为锦衣卫放水的原因吗?”
元硕被说得有些汗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