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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4 写张悬赏(一更)
    相比她此前笑意不入眼的淡淡莞尔,这一笑,唇红齿白,眉目如画,令整个雅间刹那鲜活,连窗外飘洒而入的雪花都不胜俏皮。
    因为双方身份特殊,且她说到这个份上,许多问题必须点到为止,但聂挥墨的好奇心被实打实地勾了起来。
    门外又起敲门声,这次进来得是凌扬。
    辛顺去到门边,凌扬俯首在他耳边快速轻语,辛顺面色大变,抬手示意他先退下。
    聂挥墨抬眸看着辛顺走来:“何事。”
    辛顺看向案席对面的夏昭衣和詹宁。
    二人慢悠悠饮茶喝酒,动作还挺同步。
    辛顺顿了下,沉声说道:“千里快马来报,东路军邴奇将军在里石乡遇夜袭,袭击者,谢子诚,钱奉荣。”
    这消息不日就会传开,故而在夏昭衣跟前,没有什么不可说,她迟早会知。
    “邴奇生死?”
    “死,头颅……被斩走。”
    聂挥墨出奇平静,淡淡道:“十五万大军,挡不住一个谢忠,邴奇死便死吧。”
    辛顺又看夏昭衣一眼,对聂挥墨道:“里石乡附近三座村庄,所有及笄少女皆被谢忠令人掳走,共六百二十九人,信称,钱奉荣好欲。”
    “啪!”聂挥墨一拳锤在长案上。
    里石乡在锦州,夜荨岭东出第一座大州省,是田大姚最先夺下得几个州省之一。
    里石乡因饥荒和重税,在田大姚打过来时,大量农民主动加入兵营,眼下里石乡出事,兵营里的兵马绝对会掀起巨大的怒火。
    夏昭衣放下茶盏,声音沉冷:“我还欠你一诺,若要钱奉荣人头,我可以去。”
    聂挥墨一顿,朝她看去。
    夏昭衣自茶盏上抬眸,平静看着聂挥墨:“折磨他也可,我有毒药。”
    “暂不需要你。”聂挥墨冷冷道。
    “那祝你早日干掉他。”说完,夏昭衣从袖中取出一个淡白小竹筒,放在桌上推去。
    “何物?”聂挥墨纹丝不动地看着,没碰。
    “若你真能得手,且能活捉到他,务必将此物倒他伤口上,先烂他三天。”
    聂挥墨浓眉轻皱:“你要折磨他?”
    “是酷刑。”夏昭衣浅浅莞尔,唇边两颗甜美的小梨涡。
    聂挥墨这顿饭,夏昭衣只碰了半盏茶。
    得知钱奉荣掳走三座村子的少女后,她忆起青香村里的史秀琦,更全然没有胃口。
    詹宁比她多吃了一点点,但也没有多少。
    辛顺将他们送下楼,待伙计去牵马时,辛顺声音很轻地说道:“姑娘打华州,若遇什么难处,尽可书信至此客栈。”
    夏昭衣一笑:“先生瞧不起我?”
    辛顺着实喜欢少女眼里的自信,忙道:“不不,姑娘神通,无所不能,但人生在世,总会有需要朋友相助之时。”
    见他一脸诚恳,夏昭衣只好抬手一拱:“多谢先生。”
    目送夏昭衣和詹宁离开,辛顺沉沉一声叹,转身回楼上雅间。
    以为聂挥墨会在窗边或露台,他却仍端坐案后,低头望着小竹筒。
    小竹筒很轻,里边是药粉,竹筒上没有半个字,只有木刻的一个“三”。
    “将军。”辛顺唤道。
    “她走了?”
    “嗯,走了。”
    聂挥墨看向辛顺:“你怎么看?”
    “将军是指何事,阿梨姑娘要打华州一事,还是她也要对付钱奉荣一事?”
    “二者。”
    “华州……不好打,钱奉荣力大如牛,也不好杀。不过将军如何觉得呢?阿梨姑娘若真打华州,我们近在咫尺,或可出兵一助。”
    “助?”聂挥墨冷笑,“助什么?此地隔岸观火,岂不正是最佳赏景处?我巴不得她被打得屁滚尿流,跑来与我求助。”
    “哎呀,”辛顺嫌弃,“将军,粗!”
    “哼。”
    夏昭衣没有急着马上走,而是在附近一个热闹市集,寻了个写字先生,要先生拟一份悬赏令。
    这些写字先生通常不作半分置喙,主顾说写什么,他们照写便是。
    但这会儿,写字先生脸上露出莫大惊异,愣怔看着少女半响。
    “这……姑娘,真要这般写?”
    “写吧。”
    詹宁也觉不妥:“二小姐,不好吧……”
    “没有什么不好,就这样。”
    “不不,”写字先生还想争取一下,说道,“姑娘,我不识这钱奉荣是何人,但如此招惹姑娘厌恶,定是个败类渣滓杂畜,此人裤裆里的这坨肉绝对难值这么多银两。不定他看到有人悬赏他那玩意儿达千金,还会乐坏,并以此为傲呢!”
    “对对,”詹宁说道,“二小姐,我是男人,我了解很多男人就是这样,他们厚颜无耻,贱痞至极。”
    “这我倒不清楚,”夏昭衣皱眉,“只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难道不会成日愁眉,怕身旁之人一刀剁了他?”
    “这,可能也会,”写字先生觉得很难能与她解释清楚,“但是姑娘,他绝对会自鸣得意。姑娘花千金,结果助长他威风,岂不大亏?”
    “这还能威风上。”夏昭衣的确难以理解。
    “会。”詹宁点头。
    想了想,夏昭衣道:“如此,头颅千金,那物十两。”
    写字先生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二小姐,”詹宁将夏昭衣叫到一旁,“为何二小姐,非要执着于……执着于那人那物?”
    “因为他贱。”夏昭衣说道。
    詹宁神色微变,眼睛微微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跟在少女身旁有一阵子的,鲜少听到她这样说话,莫非……
    夏昭衣这下能看懂他的意思,于是沉下声,将他在青香村所为道出,还有支长乐险些丧命一事,再加今日所听,里石乡三个村庄的少女被掳,
    夏昭衣仇人颇多,李据是,陶岚是,颜青临是,但是谈及厌恶不齿和恶心,只有钱奉荣一人是。
    “我明白了,此穷凶极恶之徒,当真是该被阉!”詹宁怒道,“不过二小姐,我会误会,这天下诸多屁大点事就会乱传的百姓更会误会,所以……”
    “那些人误会,谁在意?”夏昭衣说道。
    詹宁一顿。
    夏昭衣笑了:“我之于世,早恶名昭著,传我什么都有,自我当年入京始,便一直传我妖童或孽障,传便传吧,我喜欢这些恶名。”
    “但清白被污,于一个姑娘家总是……”
    夏昭衣眨巴了下眼睛,眼眸忽然亮亮的,朝詹宁望去。
    詹宁被她这一眼瞧得,忽然不知说什么:“呃,二小姐?”
    “你说得有理啊,”夏昭衣说道,“于一个姑娘家而言,清白被污,那是入不得节孝祠的大逆之罪。搁百年前,就算自断一臂,都搏不到贞洁烈妇的牌坊呢。”
    “呃……”詹宁不知她想说什么,跟不上她的思路。
    “成,”夏昭衣笑起来,“这世上需得有这么一位姑娘站出来当个立世之碑,如此,以后但凡所谓清白被污,于一个姑娘家而言,便可以去看看那阿梨是如何做的。就那样写吧!世人爱传传,我还怕他们传不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