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新世界与矛盾
大汉历十二年九月一日,关中胡林县。
“大哥,函谷关过了我们回到关中。”柱子内心复杂说道。
以前进入函谷关之后,他都迫不及待的想回到赵里,当时他是富贵还乡,但这次却不同,他们的事业倒了,这次他们是落魄的要逃回家乡舔伤口。
胡亥也悠悠道:“过了函谷关就该回乡。”
胡亥倒有三分洒脱,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破产了,经历多了承受力就强。
朱沛道:“东家你这是潜龙在渊,他日再有风云,东家必定可以乘风而起。”
胡亥苦着脸笑道:“现在就不要叫某东家了,叫某胡亥即可。”
不过胡亥却没有朱沛那么好的信心,经过了这次的金融危机,大汉的百姓对于小钱庄已经极其不信任,他们现在存钱都存在大汉的四大钱庄当中,加上朝廷一起吞并的大半的小钱庄,在整个大汉建立了经营点。
大汉的钱庄体系已经日渐成熟,像几年前那样能借天下百姓的钱赚钱的事情几乎不可能。胡亥都没有信心自己能再次翻身。
几人在胡县租了一辆轨道马车。
“几位东家看上去气度不凡,不知道在哪里发财?”天下的车夫都一样健谈,路上车夫就和胡亥他们攀谈起来。
柱子没好气道:“现在当东家还有发财的。”
车夫道:“也是,报纸上说现在天下闹经济危机,生意也不好做了,像我们轨道马车的生意量减低了一半。天下明明好好的,怎么说闹危机就闹危机了?”
柱子发泄道:“还不是朝廷乱来,本来天下太平的,他们非要弄事情,结果弄得不到一年时间,天下就崩溃。”
车夫这下不满道:“怎么能说是朝廷乱来?天子早就发现了危机,提前告知了天下人,只是天下人贪心太重了,根本不听天子之言,这才惹出了今日之祸。你看那些听天子话的作坊,个个不是生活的好好的,说来说去那些作坊主太贪心。”
“而且危机发生之后,朝廷又是帮我们追回来存款,又是搞出这么多的基建工程,让我们这些失业的百姓有事情可以做,要是没有朝廷的动作,不知道有多少人连饭都没有吃。”
车夫显然屁股站的很正,知道朝廷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胡亥道:“车夫大哥说的在理,要不是朝廷救助,这天下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
胡亥这一路从会稽郡横跨大半个大汉,这一路上看到了太多基建项目,失业的百姓修驰道,修轨道,修坊里可谓是比比皆是,整个大汉好像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
大汉朝廷还组织百姓去南方屯垦,据说光南下的百姓就超过了10万人,在南方建立了几百个垦殖点。
光这一点胡亥就看到了自己父亲和汉帝的差距,这种场景要是放在大秦时期,天下人必定会说大秦横征暴敛。
同样是移民戍边,同样是大兴工事,但大汉却成为了救国救民的好事,做事的那些工匠个个对大汉感恩戴德。
这其中的差距就是大秦不给钱的,大汉朝廷给钱。但朝廷给他们的俸禄其实本就是从他们手中搜刮上来的。
胡亥想了想,应该说是从他们商贾手中收刮出来的。打压豪强巨贾,抚恤百姓,一直都是汉帝的施政在重要手段。
百姓虽然付出了劳动但他们的确是收获了钱财,再想父亲的手段,大秦百姓要自带干粮来给朝廷做工程,难怪双方的声望是天差地别。
但胡亥怀疑汉帝还能不能继续用这样的手段了。大汉这个手段用了十几年,秦吏,六国贵族都被汉帝搜刮一空,前段时间连支持汉帝的楚国贵族豪强,也受到了()
汉帝的清洗,这次经济危机,汉帝更是连郡县掌管的作坊,大汉贵族掌管的钱庄也一起吞并。
清洗别人容易,但刀刃向内却非常难,他很怀疑汉帝的威望还能做几次这样的事情。
胡亥赞同明显让车夫高兴起来,他笑道:“我们胡县是关中有名的家禽之县,天子认可的家禽大王就是在我们县,他可是能人,当年函谷关能被天子攻破,靠的就是他领路。
本来立下如此大的功劳,天子要给他一个将军当的,但他不想再打仗了,只想回乡照顾自己的老娘,于是天子就给了他一笔钱,放他归乡,而后他一个人带领我们县全县的乡亲发家致富。
这些危机一过来,家禽也卖不动了,要不是天子帮忙购买了价值一千万的家禽,我等都不知道该如何度过这一劫,这关系可是通到天的。”
车夫兴致勃勃地介绍他们县的能人。
但听到车夫说这个家禽大王是让汉帝进入函谷关的功臣,胡亥就没有交谈下去的欲望了,这对大汉来说是大功,但对于他大秦来说却是毁灭的最后一击。
车夫发现胡亥没有交流下去的欲望也只能闭嘴,一时间马车内到安静下来。
胡亥看车轨道一旁的渭水,渭水是关中的大动脉,关中一大半的货物都是通过渭水运输出关中的,正是因为有这条大动脉,当年大秦才能以极低的代价一统天下。
渭水当中有大量的运输船,它们装满货物顺流而下去往三川郡。
但这个时候胡亥忽然发现了一个逆流而上的烟囱。
“那是什么?”胡亥惊喜道。
车夫看了看兴致勃勃介绍道:“这是朝廷新弄的蒸汽轮船,这东西倒是奇怪,只要吃煤就可以动起来,完全不需要船桨船帆。只是运费太高了,顺流的时候,没有人愿意用这蒸汽船,但逆流而上的时候,比起纤夫拉船和水手划桨,蒸汽船就便宜很多了,现在三川郡到关中的商队经常使用蒸汽轮船拉货。”
胡亥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了,两年前他抬投了五百万钱,也算是这蒸汽轮船的东家。
当时他也没想的那么远,只是觉得蒸汽轮船有发展前景,又比较契合自己的飞亥造船厂,想着要是蒸汽机能弄出来,安装到自己的船厂上,能赚一笔,所以才投了500万钱,但很快他就把这事情给忘记。
却没想到墨家如此谦虚,当初说想要弄出实用性的蒸汽轮船极其困难,没有几年时间根本办不到,却没有想到现在却已经可以推着上千料运输船逆流而行了。
胡亥看到这艘蒸汽轮船哈哈大笑,而且笑声越来越大。
柱子迟疑道:“胡亥哥,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不敢回赵里,要不我们先到长安城待一段时间。”
柱子以为胡亥不敢回赵里,这才发狂了,毕竟几亿的家产说没就没了,他胡亥哥能忍到现在也算是英雄豪杰了。
胡亥笑道:“某就是那蒸汽轮船的东家,两年前某投了500万钱,却没想到这蒸汽轮船真造出来,我们有东山再起的本钱了。”
对胡亥来说真是意外之喜了,没想到两年前的一次偶然行为,居然给他留下了这么大的本钱。
“轰隆,轰隆,呜,呜,呜!”忽然一条长龙一样的东西从另外一条轨道上快速的穿过。
胡亥愕然道:“蒸汽火车?”
这是他在蒸汽博览会上见过的,当时只能运载八个小孩,而现在他看到的蒸汽火车却拉着三节车厢,显然现在看到的蒸汽火车,和他两年看前看到的蒸汽火车,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车夫一脸羡慕道:“这是朝廷新车,能载几百石的货,跑的也不慢,更关键这玩意不用马,只要吃煤就可以跑,驾驶这铁火车的都是一等一的好()
手,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某也能驾驶这铁火车。”
朱沛看着带着烟囱快速离开的火车愕然道:“这还是某认识的大汉吗?某怎么完全看不懂这些东西?”
不是没有船桨船帆的船,就是烧煤的车,一个个看上去都像神话当中走出来的东西。
胡亥感叹道:“是呀,大汉日新月异,稍有不慎就会被甩掉,这火车,蒸汽轮船出来,天下的格局要发生改变了。”
大汉历十二年九月三日,长安城,赵里。
此时已经快到秋收,赵里的农田当中风吹麦浪,发出哗哗的声音,回到赵里的胡亥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金色的美好。
“胡亥,你回来了!”一个赵里的村民看到胡亥三人惊喜道。
“胡亥回来了!”四周的村民纷纷大叫。
赵里的乡亲人的热情,倒是让胡亥有几分无颜见江东父老的意思。
倒是柱子对这样的气氛非常高兴,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赵里就是他的家。
而后他奇怪问道:“你们怎么不去纺织厂做事情,反而一个个坐在田边。”
村民听到这话叹口气道:“纺织厂都倒了,哪里还有事情可以做。”
“胡亥的事情,我们也听说了,上苍总是要这样捉弄人呐,不放过我们,也没放过胡亥。”
跟着胡亥吃饭的戚乡青壮已经提前一步回乡了,他们也带来胡亥钱庄破产倒闭的消息,这让赵里的村民唏嘘不已,自己村好不容易出了一个能人,还可以带来自己的子嗣发达,却没有想到倒在这波经济危机之下。
“胡亥,回来就好,没有钱庄不要紧,你在赵里的百亩田地,为兄还给你留着,我们就安安心心种地。”这个时候扶苏走过来道。
胡亥笑道:“兄长,小弟又没有赔光身家,这田还是交给兄长吧。”
赶过来的江涛听到这话喜道:“常言道船烂还有三分钉,某就知道你胡亥没有那么容易被打倒的。”
亭长王文带着期待道:“胡亥,你是行商的老手了,现在纺织作坊也停了,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虽然赵里的百姓种田也饿不死,但他们已经习惯了手工业带来的利润,再让他们接受一年只赚3000的生活,赵里的百姓是很难接受收入如此下降,而现在胡亥就成为了他们唯一翻身的希望了。
但胡亥却叹口气道:“现在纺织业的竞争压力越来越大了,一台纺纱车,纺织机的价格高达几万钱,已经不是我等小民可以弄的起的,强行再开纺织厂,那就要承担巨大的风险。”
通过这次经济危机胡亥终于明白什么叫产能过剩,也终于理解两年前汉帝教他的单位商品劳动时间,赵里这种小作坊是竞争不过长安城的那些大作坊的,这波经济危机乡里的作坊几乎全部倒了。
江涛不甘心道:“那我等就只能受穷?”
有上百亩土地,肯定饿不死人,但三千钱的收入在长安城却算不得高,赵里的村民花费也不低,别的不说就一个中学一年就要5000钱,只种地的话,这个学费就很难拿,再要出现一个意外,有个头疼脑热,一家人又得再次反贫。
王文也不甘心道:“我们好不容易才有现在的生活,难道又要回去了。”
胡亥想了想道:“村里不管想做任何事情,总要过了这段时间再说。等经济危机结束某再想办法。”
里长江涛喜道:“我们就这样说定了。”
而后村民们就热热闹闹的把胡亥带回赵里。
大汉历十二年十月二日。
又到一年一度的上计,贤者会和诸侯大会的时间,大汉的太守,贤者和诸侯纷纷赶往长安城。
三川()
郡陈小刀站在长安城之外感慨万千,今年的大汉尤其难熬,他三川郡在这波经济危机的打击下,税收直接倒退回三年前,大汉开国以来还是第一次有如此差的成绩,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如何走进这长安城呢。
“陈锐,你在这里看什么?”一个声音忽然从他身后传出。
陈锐这才看出来人是海关令曹性。
他不由得苦笑道:“今年无颜见天子,长安城某都不知道该不该走进去。”
曹性明白他的意思,洒脱笑道:“哪有你想的这么严重,放开心,天塌不下来,我们过了这一关,后面会越来越好。”
陈锐摇头道:“您是不知道今年三川郡税收之差,前所未有,要不是后面朝廷给了一个翻修洛阳城工程,某都不敢想象今年该如何度过。”
今年三川郡的政绩全靠朝廷的工程养着,前两年一直难以执行下去的移民政策,今年倒好办了,整个三川郡有三万百姓却南方屯垦,单看移民政策,不少汉吏都能算是优,但其他成绩一塌糊涂。洛阳城的人口少了近10万,以前头痛的人口问题,安置问题一下子全解决了,但却不是以陈锐想看到的方式解决。
曹性却笑道:“哪有长盛不衰的事情,今日的后退是为了明日的前进,等你洛阳新城建设好,税收会重新涨回来的。而且这是左手倒右手这又怎么能算是损失。”
陈锐无言以对了,这次经济危机地方郡县控制的作坊损失惨重,但朝廷少府却因为准备好,没有损失不说,还在危机其中大肆吞并优质作坊,所以曹性才说这是左手倒右手。
但他们亏惨了,小金库都没了,以后想做政绩都,只能在贤者会求朝廷通过。
在这次危机当中,大汉朝廷权利和威望得到全面提升,对地方的掌控也变得更牢固。
这不是陈锐这些太守们愿意接受的事情,朝廷管的严,什么事情都按部就办,他们如何出成绩?
但有什么办法,谁让他们不愿意听天子的命令,再苦的后果也能自己承担。
大汉历十二年十月十日,长安城,建章宫。
大汉各地郡守纷纷齐聚于此。
“大铁锤,你这次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都是自己人,你把价格战打到成本线以下,是不是想让大家伙都没有饭吃。”
九卿之一的少府令陈锤刚刚进来,就受到了所有的太守口诛笔伐,不怪他们如此生气,连兄弟颜面都不顾,实在是他们觉得陈锤做的太过分。
危机爆发之后,本来大家的日子就不好过,他们用尽办法想要保住手下的那些纺织作坊。
结果少府毫不留情地挑起价格战,直接把布匹的价格打到他们成本线以下,这已经不是在做买卖了,而是在砸锅了。
纺织市场本就萎靡,少府这样一砸锅直接就崩盘,等他们反应过来要抢市场的时候,危机已经到了最深的时刻,想逃都逃不出去了,现在都有不少人认为,这场经济危机就是因为少府砸锅弄出来的。
即便现在大汉已经走出了最危急的时刻,但纺织业的行情依旧没有好转,麻布的价格依旧跌了三分之一,还处于成本线以下,他们生产一匹布就要亏几十钱,导致他们不得不把纺织作坊交给朝廷来处置。
陈锤也跟着叫道:“你们还有脸说这些,天子和我们少府都让你们控制产能了,跟你们说了产能过剩,产能过剩,再继续扩张纺织业只能大家都没饭吃,但朝廷叫了一年时间,你们有谁听。要是当初你们听了朝廷话,不要盲目扩张产能,哪里会有这场危机。”
“现在还在这里怪某,某还在怪你们,谁给你们的权利让你们设卡拦路,朝廷让你们去地方当太守,你们还真以为是自己是诸侯了,还敢私自设关卡,你们这()
是想自立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