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月27日,除夕的前一天,值守的郭阳早早的到了公司,去工厂转悠了一阵后就回到办公室。
悠然的给自己泡了杯茶后,就点开了还在内部测试中的惠农网网站。
只看了一眼,就发现了问题。
功能不完善倒是其次
不够简洁,也不够美观,这才是主要的问题。
但微光公司才组建惠农网团队没多久,能有这个进展已经算不错了。
在他的设想中,惠农网的定位是农业产业化数字服务平台。
涵盖在线交易、惠农行情、农技学堂、农友圈、惠农优选等11个主要服务功能。
但现阶段要求也没那么高,先把农产品交易网搭建起来,后续再慢慢完善。
从这个角度来看,已经算完成任务了。
他一边琢磨着哪些地方需要改,也一边记录下来。
惠农网ogo的颜色不对,农业嘛,最好还是以绿色为主调,突出打造绿色、健康城市生态圈的理念。
logo造型上也要改,想了想,两片绿叶可以保留,但还应该有农业的元素,能不能在叶子上托起一个‘农’字?
界面也要调整,品类要放到左侧竖列排放;
行情动态和采购数据的位置也要调整;
农产品的照片拍的就像路人拍的一样,也得改……
郭阳一点点的梳理着,等年后再调整一下,网站就可以开始试运行。
但还要考虑怎么获得用户数,以及保证货源稳定、运输配送、销售保证等等事宜。
而且因为农产品的特殊性,想获得农户的信任并不容易。
互联网这块他也不是很擅长,惠农网想发展起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理了一会儿,郭阳也决定放松放松,在网上找小说看了起来。
嘉禾昨天就放了假,除了留守的人员,其余人这时候应该都已经回到了家中。
见郭阳要值守,其实一部分高管团队也曾想留下来,但全被郭阳赶走了。
前段时间加班太严重,该休息的就回去休息。
除了工厂外,办公室要不了那么多人值守。
……
陆汉斌老家是陇南天水的一个偏僻小山村,从村子到最近的公路,需要步行翻过两座大山。
他是家里的第三个孩子,家里还有两个姐姐,都已出嫁,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他从小就受到父母的宠溺。
小时候,家里非常贫穷,主要靠种土豆和玉米维持生活。
尽管父母每天都努力劳作,但在黄土高原这片干燥的土地上,只能靠天吃饭。
考上大学后,学费和生活费都成了问题。
父母放下面子去求人借钱,他到了学校后也知道了有助学贷款。
贫困地区的人对读书脱贫寄予了赌博式的厚望。
举债读书、因教返贫的情况屡见不鲜。
走在干燥的黄土道路上,陆汉斌舍不得拖着行李箱,那样十有八九会坏。
因此他将行李箱扛在了肩上,心里满怀着激动。
这三年里,他只回来了一次,那也是他工作后第一次存下钱,还掉了家里的部分欠债。
而后两年,每年都会给家里寄一笔钱,家里的欠债早还完了。
回乡的人不少。
为了保护箱包,众人都是将其提在手里、背在身上、扛在肩上。
在这条路上也形成了鲜明的风景。
进了村子,38户人家散布在一条狭长的沟谷里,连年干旱让这里的地表植物仅剩下几棵光秃秃的杨树和榆树。
家家户户都贴好了春联,认识的熟人也多了起来,也引起了村里黄狗的吠叫。
主人一边呵斥,一边又打量是谁家的人回来了。
陆汉斌也看到了山沟边上的自家房子,残破得摇摇欲坠,墙壁像裂柿子般触目。
如果不是一只黑驴在墙外嗷嗷叫,这里将毫无生气。
他还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但耳旁传来的声音却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汉斌回来了啊。”
“是叻,婶儿。”
“出息了啊,在外面赚着大钱了吧,怎么回来的啊?”
陆汉斌笑道:“坐火车回来的。”
那婶子脸上的笑容更甚了,“哎呀,火车好啊,我家闺女坐飞机回来的,都差点晕机了。”
随后又大声向前面山脚下的房子喊道,“广胜,你家汉斌坐火车回来了。”
广胜就是陆汉斌的老爹。
这一喊,就吸引了全村的目光。
过年时节,从外乡回来的人不少,大多也都是坐火车回来的。
“李婶又在显摆她家闺女坐飞机回来的了。”
“神气什么啊!”
“汉斌也回来了啊,这可有两年没回来了。”
“前两年都在挣钱还债呗,看广胜家那房子破的,小偷都不想去光顾。”
“在这里起房子也没有出路啊,还不如就这么破着。”
“也是啊,守着几亩廋田和几十颗奄奄一息的杨树,除了等死,好像也没什么事情可做。”
“教育才是出路啊,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
“等娃娃们读出来就好了。”
“学费也贵啊,哪家供学生不是供得倾家荡产了。”
“也不知汉斌在外面混得怎么样了。”
…
陆汉斌同样被李婶弄的哭笑不得,天水麦积山机场还没通航,他能说他是飞机转火车回来的吗?
这时从房里面又走出了个年轻女孩,穿着洁白色的羽绒服,下身穿着浅蓝色,面容清秀,显得很是青春靓丽。
女孩招呼道:“汉斌哥。”
陆汉斌点了点头就算是打了招呼,女孩叫李佩,比她小几岁,也是村里的大学生。
他们这山沟里是最穷最旱的地方之一,但同时也是有名的‘博士乡’。
家家户户都出过大学生,还有留洋教授。
传奇在这里层出不穷,在这里,不出大学生的才值得奇怪。
“有空了聊,我先回家了。”
山沟里环境很空旷,村里人的议论也被他听了进去,同样也被远处的两道身影听了去。
怀着忐忑的心,沉重的步伐,陆汉斌看着那张沧桑的脸,笑着喊道:“爸,妈。”
“唉。”
“球娃叻,你咋晒得这么黑了呢,还廋了不少。”
“妈,我这是壮了不少。”
“快,进屋说。”
这时,一些看热闹的人也凑了过来,父母拿出些松子、面豆豆等零碎用来招待。
陆汉斌也将行李找了角落放了起来,瞥见家里家徒四壁的模样,不由一阵心酸。
村里人问东问西的,陆汉斌一边游刃有余聊着,一边看看家里的情况。
屋里的炭火上还热着罐罐茶,灶房屋檐老往锅里掉土,一孔土窑剥落得面目全非。
看他这模样,有人问道:“怎么,汉斌这是想起新房了?”
众人都被吸引了目光。
“要我说,这房子也确实破了点,住着也不踏实。”
“在这山沟里起新房也不是出路啊,还是得出去。”
陆父陆广胜和陆母也是欲言又止的模样,儿子早就到了结婚的年龄,但早些年事业不顺,近两年才好些。
想搬出去谈何容易。
他们这山沟里,有出息的人是不少,把家里拖入泥潭的也同样有。
但在家里盖新房,更不是明智的选择。
陆汉斌笑道:“不修了,爸妈,开年你们和我一起搬出去住吧。”
“搬哪儿去?”
“外面房租贵吧!”
“汉斌,你爸两口子都60岁了,出去找工作也不好找。”
陆汉斌看着两老,笑道:“今年攒了些钱,准备在我工作那边城里买套房子。”
“在城里买房子?”众人尽皆讶然,沉默了一阵后,又是一阵感慨。
“果然还是要读书才能改变命运啊!”
“一等人忠臣孝子,两件事读书耕田,幼年时长辈就是这样教的。”
在缺水缺矿甚至缺风的山沟里,读书,然后搬出去,才是最好的出路。
陆广胜听儿子说要在城里买房,沟壑纵横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好!好!”
“你这两年寄回来的钱,还了欠款,我们还给你攒了些,都一起给你。”
“对,在外面买,我们两老的就留在村里就行了。”陆母也紧着说道。
陆汉斌皱了皱眉,“不行,你们得和我一起出去,还留在家里干啥?”
陆广胜说:“我们出去不是凭白给伱增加负担吗?”
“家里也还有头黑驴呢。”
“你们不出去的话,那我也没必要买房子了啊,我现在在公司有提供住房。”
两老顿时就急了,眼看着要吵起来,旁边看戏的村民向陆汉斌问道:“汉斌,你在外面做啥呢,还是种子公司吗?”
“没了,我现在在民勤治沙。”
“治沙也能赚钱?”
“有大老板投资,现在还没赚钱,以后肯定能赚钱的。”
说到这,陆汉斌扭头看向父母,“爸妈,你们要嫌没事做,或者担心拖累我,也可以和我一起去治沙,每个月都有工资的,一人四五百块钱一个月还是有的。”
“四五百一个月?”
“那挺不错的了,两个人就有近一千块了呢。”
陆父说:“别人能要我们吗?”
“要,肯定要,我们公司现在我说了算!”陆汉斌自信的说道,这破房子,实在是住不了人,说不定哪天就塌了。
看父母意动的模样,他又添了把火。
“买了房,还要钱装修,根本就没钱来结婚了。”
谈到结婚,两老才松了口,陆汉斌又磨了几下,才算是让两老同意下来。
在这过程,他也详细的介绍了他的工作。
让沙海变绿洲,最多时手底下有几万人,有几百台机械,见过大领导,上过新闻报道,在全国人民面前露了相……
村民眼底惊讶的神色藏不住,消息也很快就传了出去。
还清贷款,城里买房,高收入,大领导,管了几万人……能让村民围在一起讨论好一阵。
在附近的村子,供一个大学生四年的学费可能是一个家庭年收入的三四十倍。
但举家负债读书的例子仍数不胜数,商业贷款+助学贷款也曾将不少人逼上绝路。
陆汉斌几年时间,不仅还了欠债,还要买房走出去,成了不少人的精神食粮。
陆汉斌也感觉父母的腰杆子直挺了不少,每在村里呆一天,这种感受就越深。
陆广胜不再坐在昏暗的屋里抽旱烟,而是喜欢到处走走逛逛,逢人就问好。
还主动到李婶家里,去送上了些儿子买回来的零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