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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乔亦和小女孩合力把小女孩亡父抬回了车上,不等小女孩表示感谢,乔亦抢先说:“举手之劳,你千万别说感谢的话,你什么都不说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
    乔亦这一抢白,倒是把小女孩给弄傻了,乔亦环顾四周,拍拍小女孩的手臂,“好了,你快走吧!别在这引起围观了!”
    就在乔亦准备转身离开之际,小女孩居然“噗通”一声跪在了乔亦面前,乔亦大惊失色,她连忙转身去扶小姑娘,“你快起来,我都说不用谢了,你这是干什么?”
    小姑娘死活不起,她紧紧拽着乔亦的裙角,哀求着说:“姑娘,你好人做到底,卖晓芙一块地,让家父入土为安吧!晓芙不愿父亲的身体去喂鱼虾,求求姑娘了!日后晓芙定会尽全力报答姑娘!”
    乔亦一听彻底懵了,她定了定神,“晓芙是吧,你快起来,我没有地,但我们可以想想办法,我这里有钱,你拿着钱去买块地。”
    晓芙一脸绝望的推开乔亦双手捧着钱袋的手,“我不要钱,我要地。”
    后来乔亦才真正明白了古装电视剧里经常上演的“卖身葬父”是怎么回事,原来古时每一寸土地都是有主人的,贫困阶层的人去世后,不用说棺材,寿衣这些外在的东西,就连下葬的地都是没有的。想入土为安,就要先花钱买地,不用说他们根本没有买地的钱,就算有买地的钱,那也得有人肯卖。
    乔亦为难地看着小姑娘,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做。
    “我有一个法子可以帮姑娘解决问题。”这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位身材清瘦,面容英俊的青年男人。
    “你能卖地给她?”乔亦碰到救星似得连忙问。
    青年男人摇头,“地我没有,但我知道灵岩寺的后山有一处专门存放骨灰的地方,你们可以把老人的尸体火化,骨灰存放在灵岩山。”
    乔亦认同的点头,随即低头去看晓芙,“我觉得这个办法可行,晓芙你觉得呢?”
    晓芙垂目不语,脸上的表情苦楚不堪,像是在做着巨大的心理斗争。
    乔亦知道在古人的观念里人死后要入土为安,火化这种事自然不容易被人接受,对于这件事她无法解释什么,只能由晓芙自己想通做决定。
    良久良久过后,晓芙终于缓慢的点了点头,但看她满脸的泪水,布满泪水的眼中那隐忍的痛苦,看起来竟比先前忍受那一鞭更痛!
    是啊!乔亦何尝不懂,内心所受的苦楚远比肉体的疼痛更令人难以承受!
    本来事情解决到这里,只要晓芙找处空旷的地方把父亲的尸体火化了,然后这位名叫荆禹的好心人陪着她去趟灵岩寺,所有问题便都圆满解决了。但就晓芙这么个小身板,推着父亲的尸体走在城里平坦道路上都费劲,更不用说城外的坎坷道路,而且还要四处去寻一处能实施火葬的地方。
    于是乎,在乔亦眼睁睁地看着晓芙艰难的亡父的遗体从她眼前一步一步慢慢离去时,她望着晓芙绝强而单薄的后背,她拖沓但坚定的步伐,乔亦的同情心瞬间决堤了!
    ☆、狡黠
    女侠上身,满怀一腔仗义热血的乔亦决定好人做到底,她先是打发云家姐弟先行回府,然后又在荆禹的帮助下,出钱买了一辆小驴车。
    两人驾着小驴车出城,找了一块人迹罕至的空地,然后拿着先前买的用于火化的工具把晓芙亡父的尸体火化了!
    望着熊熊燃烧的烈火,乔亦那些被她刻意封存起来的记忆,如龙卷风一般铺天盖地的朝她劈头袭来,乔亦的心不可抑止地纠缠着疼,疼的就像是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起。
    这时,如果有人从此处经过,就会看到两位姑娘,一个跪在地上面朝熊熊烈火痛哭流涕,一个背对着漫天火焰狠狠地咬着自己的下唇隐忍默默流泪。
    尸体火化后,乔亦陪晓芙抱着骨灰坛来到灵岩寺,她们找到早去一步的荆禹。荆禹带着她们找到寺院主持,然后把骨灰放到了灵岩寺后山的骨灰存放处,全部做完这些事,已日落西山,乔亦身上的钱财尽数散去,两只眼睛因哭过变得又红又肿像是一只兔子。
    荆禹看到乔亦如此形象,吊儿郎当地打趣道:“真是一位有趣的人,别人亡父,你竟然哭的比当事人还伤心!”
    乔亦蹲在河边,不停的洗手帕冷敷眼睛,她只希望快点消肿不要回府后被人看到问长问短,至于荆禹的调侃她只当是蚊子在耳边哼哼。
    本来事情到这里就已圆满的落下帷幕,她们回城后各回各家,但在回城的路上,乔亦听晓芙讲了一些她的凄惨境况,又看看眼前这个瘦小无依的女孩,乔亦早已决堤泛滥的同情心再次一泻千里。她想:不管了,既然今天注定要做心地善良的白莲花女主角,那就一次性做到底算了,反正云家那么有钱,云府那么大,多一个干活吃饭的也不算什么!
    于是两人回城,又低价出售小驴车后,乔亦心怀坦荡地带着晓芙回了云府,两人刚走至云府内门口,早已等待多时的云珹便如从天而降一般跳到了乔亦面前。
    乔亦和晓芙均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定住神的乔亦抬手冲云珹肩头推了一把,“云珹,你是觉得吓死人不用偿命是吧!”
    从中午云珹回到云府后就一直坐立不安的担心着乔亦,本来他也想跟着一块去帮助晓芙的,但乔亦死活不同意,现在终于等到乔亦回来,云珹感觉到他那颗一直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踏踏实实地落回了远处,他如释重负的长嘘一口气,“谢天谢地,三嫂,你终于回来了!”
    乔亦笑笑,“我当然得回来了,我午饭都没吃呢,饿死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拽着晓芙往府里走。
    云珹诧异的扫了一眼乔亦身边的晓芙,快速挡住两人的去路,“三嫂,你怎么把她给带回来了?”
    “哦,说起这个我还想请你帮个忙,你看看哪里缺人手,晓芙都可以的。”
    云珹年纪小,对于云府的大小事宜他从来不问也没权利管,他一脸为难的如实说:“这个忙我帮不了。”
    乔亦惊愕,“你唐唐云府四公子,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你逗我玩吧!”
    云珹无辜的摇摇头,紧接着又用同样的语气反问乔亦,“你唐唐云府三少夫人,这点小事还用别人帮你解决?你开玩笑吧!”
    “别贫嘴。”乔亦横了云珹一眼,神色严肃地问:“你告诉我谁能解决这个问题?”
    “你可以去找刘管家或者找我三哥也行。”
    “云珩回来了?”乔亦的声音拔高两度,语气里的兴奋喜悦显而易见。
    “我和恬姐回来不久,三哥就......”云珹的话还没说完,乔亦便拉着晓芙一溜烟的跑了。
    截止到目前为止,乔亦已有四天没有见到云珩,思夫心切的乔亦把晓芙送到问竹苑塞给絮儿后,连饥肠辘辘的胃都顾不得,便健步如飞的跑到了沁梅轩。
    云珩只要在沁梅轩,基本上都待在书房,当乔亦熟门熟路的进入书房时,云珩正在低着头写着什么。
    云珩不用抬头,光听脚步声他也知道进来的是谁,他手下的笔没停顿,直到把最后一个字写完,他才缓缓地抬起头,去看眼前的人。
    这个在他面前一直胆大妄为,喜欢恶意调戏他并且又似乎隐藏着什么的怪家伙,此刻正楚楚可怜的望着他,乌黑澄澈的眼眸中闪烁着细碎晶莹的光,吸着人移不开视线。
    四目相对,目光交凝,云珩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中间波动着,他不自然的轻咳一声,“你有事吗?”
    她似乎有些不高兴,皱着眉眨了眨眼,澄澈灵动的眸子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清纯无辜,她语气有些哀怨地低语道:“云珩,下次你再出门,就不能跟我说一声吗?”
    云珩目光沉静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他放在桌上的左手不停的轻敲桌面,室内一片寂静,若干的话在他唇边打着转,蓦地他转移视线去看别处,眼中的波澜翻涌稍纵即隐入沉沉的眸子中,良久良久过后,他转头看向乔亦,轻声说:“那日走得早,你还未起,便没有跟你说。”
    云珩这句话明显是在解释并答应了乔亦要求,但乔亦依旧不放心,她懒懒地抬了抬眼眸,不高兴似得嘟囔着说:“那你答应我,下次出门前一定告诉我一声。”
    云珩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听起来像是不耐烦似的“嗯”了一声。
    有了这声肯定的答复乔亦也就踏实了,她才不管云珩是心甘情愿的答应还是被迫无奈之下答应,总之答应了就行,随着云珩这一声“嗯”的响起,乔亦眼底早已忍不住的笑意也越来越浓烈,她微微歪着脑袋瞧着云珩笑,脸颊上的酒窝浅浅的,整个人看起来格外俏皮灵动。
    云珩眸子一怔,随后他淡淡的移开视线,低头垂眸去拿手边的一本书,眼底清浅的笑意随着他的动作隐藏了起来,不过即使他刻意隐藏,笑意还是使得他沉静的五官变得异常柔和。
    办完自己的事,接下来乔亦就该帮晓芙解决生活问题了,她绕过书桌,走到云珩身边,抬起手食指戳戳云珩的肩头,正低垂着眉眼静静看书的云珩毫无反应,她恶作剧似得加重力道去戳云珩的肩头,云珩翻了一页书,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有事说事,不要动手动脚。”
    作者有话要说:  蠢鹿:乔亦,你能消停会不?
    乔亦:啦啦啦~~哼哼,要你管!
    云珩:乔乔,你个磨人的小妖精!是蠢鹿派来折磨我的吧!
    蠢鹿:冤枉啊!我恨不得下一章就让你俩颠鸾倒凤,可你俩熊孩子已脱离俺的指挥了呀!/(ㄒoㄒ)/~~
    ☆、动怒
    乔亦弯着眉眼,笑的狡黠,“你怎么知道我有事?说不定我就是想对你动手动脚呢!”
    云珩缓缓地转身,抬眸去看乔亦,他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你丫皮痒痒了,欠揍是吧!”
    乔亦乖巧无辜的笑着摆手求饶,一脸讨好地说:“我错了,不逗你了。我是真有事,我带回来一个小丫头,你看看府里哪里需要人,安排她去做,可以吗?”
    云珩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翻开书继续看,过了片刻,他开口说:“既然是你带回来的,让她跟着你不就完了。”他的声音平静略带淡漠。
    乔亦知道在云府干活的工人们,工钱都是由府里统一发放的,就连絮儿这个乔亦从方府带来的小丫头,她的工钱也是每月到云府账房领取。让晓芙留在问竹苑,乔亦是一百个同意,但她不知道没有拿到上岗证的晓芙是否也是从账房领取工钱,于是她问:“那晓芙的工钱是下个月的今天到账房领吗?”
    云珩一边翻书一边不急不缓地说:“什么工钱?你领回来的人,工钱不应该由你给吗?”
    “什么?”乔亦惊讶,“在府里干活不都是由账房统一发工钱吗?”
    云珩抬眸缓缓地瞟了乔亦一眼,一字一句说:“账房统一发放工钱的人都是由府里按照严格要求录用的。你不问底细,不调查清楚就随便带陌生人回府里,竟然还要求府里发放工钱,你觉得合适吗?”他的语气谈谈的令人听不出他此刻的情绪,说完他低头继续翻看手里的书。
    乔亦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原来就是查清楚来历啊!幸好回城的路上她已问过晓芙,她自信满满地说:“她的底细她都交代清楚了,总而言之就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可怜小女孩。”
    云珩合上书,转身与乔亦面对面,“她交代?那真实情况与她交代的一致吗?”他的语调不紧不慢,但却透着一股凌厉且咄咄逼人的劲。
    云珩这么一问,倒是把乔亦问住了,她也只不过是听晓芙说,并没有去真实的核查一遍,她搅着指头,垂着眼眸,心虚地低声说:“我又不是侦探我去哪调查,而且我今天帮她,我们.......”
    云珩调整坐姿,气定神闲地望着乔亦,“你帮她什么?”他的平淡低沉的嗓音里透着一丝寒意。
    乔亦一愣,她不想今天的事被云珩知道,于是故作如无其事地开口说:“没什么,不行就算了,我再想办法。”
    “想办法?”云珩冷笑一声。
    乔亦看的出今天的云珩与平时不太一样,她想也许他是有不开心的事,于是便刻意把话题往轻松快乐的事情上转移,“云珩,改日我们一起去爬山吧!”
    云珩挑了挑眉,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轻声道:“爬山?灵岩山?还想去做好事?”
    乔亦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云珩语气不善地答道:“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说到这里他顿住了,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我有点累,你先回去吧!”他的声音里透着疲惫和隐忍。
    乔亦瞬间便明白过来,云珩八成是知道她今天做的事了,而且对此有些不满,她不想和云珩之间有误会,连忙解释道:“云珩,你听我说,今天的事……”
    话还没说话,云珩粗暴的打断了她,“说什么?说你其实是在做好事?你有没有脑子,大庭广众之下,你居然去帮忙抬尸体,还独自一人跟着别人出了城,你了解对方的底细吗?你清楚他们有没有存着别的目的吗?……”
    这时,站在书房外准备进来送茶水的三七也听到云珩的训斥声,三七吓得手一抖,托盘里的茶水洒了一些出来。熟悉云珩的人都知道,这位心思深沉的云三公子,一向淡定从容,修养极好,颇有容人之量,三七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极少见他动怒发脾气,更少见他说话语气如此粗重。
    能惹的三公子如此粗鲁的斥责她,看来他们家这位行事大胆古灵精怪的少夫人也是一个极有能耐的人呐!
    书房里,一向聪明口齿伶俐的乔亦已被云珩训斥的不知所措,她全然没抓住云珩话里的重点,怅怅地问:“你怎么知道的,云珹说的?”
    “还用云珹跟我说!恐怕现在整个靖安城已没人不知云府三少夫人做的好事,公然在街上帮人抬尸体,帮人安葬亡父,你可真是生了一副热心肠啊!”他话里话外的讽刺意味明显。
    云珩的态度如此恶劣,乔亦心里已有一丝不悦,但她不想为这种事与云珩争执,她好脾气的解释道:“我当时也是没办法,她太可怜无助了,又没人肯上前帮她一把。”
    “所以你就仗义出手了!你平时的机灵劲都去哪了?你就不能花银子找丧仪社的人?非得自己动手才算是做善事?”云珩双眉紧蹙,与平时沉静从容的样子相去甚远,从前乔亦不管如何逗他,惹他,即使他面色不悦,但也不过是不再搭理乔亦而已,这是乔亦第一次见他如此恼怒,说话如此尖锐。
    “丧仪社?我......” 此刻乔亦有口难辩,她不清楚大沅的风土人情,没有人告诉她,她自然也不知道还有丧仪社这种地方。
    室内气氛死一般沉静,乔亦低着头,虽然她不认为自己哪里有错,但这是个用无数条条框框来苛刻要求女人礼教修养的时空,云家又是如此显赫的名门贵族,她就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避讳的帮忙抬尸体做如此不合符身份礼教的事,肯定是丢尽了云家和方家的脸,可能就连云珩也会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其实这个问题,乔亦想到了,所以那时她才遮住了半张脸,后来她还在想是自己多虑了,路上人来人往,自己平时也不出门,谁又认识她这位云府三少夫人呢!
    原来,还是她想的太简单了!
    于此同时乔亦心里又十分委屈,她从小生活的那个环境对女人没有这么多要求,为人行事也没有这么多规矩礼数,她今天这样的壮举,放到现在没准都能上好人好事的新闻头条了,当然现代社会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没想到在这样一个时空竟成了不知礼数,罪恶不赦的行为。
    她越想越委屈,眼眶里的泪水滚来滚去,滚来滚去,最终夺眶而出,且来势汹汹不可抵挡。
    乔亦委屈,云珩心里更气,下午他刚回府不久就听到刘钧平说她不但在街上帮忙抬尸体,还买了辆车与他人一块运着尸体出城了时,一向沉稳冷静的他差点被气晕了。
    云珩知道她一向大胆任性喜欢胡闹,做事坦然不太顾忌他人言论,但没想到她竟大胆坦荡到如此地步!当下他就吩咐刘钧平派人去把她找回来,但听到刘钧平说一直派人跟着她,现在已在安全回城的路上时,他的气竟然消了一半。
    其实从刘钧平的叙述中,云珩看得出她做事还是思虑比较周全的,他恼的不是她做这件事的本事,而是气她不考虑自身安全跟着陌生人出了城,谁知道对方是不是清楚她的身份故意做的一场戏,有没有心存别的目的。
    从听到这个消息到她出现在自己面前,这段时间云珩一直在写字稳定情绪,他只希望她来时自己能心平气和的跟她说说这件事中的利害,但看到她非但不知道自己错了反而还理直气壮的提非分要求时,他原本压制住的气又一次卷土重来。
    云珩冷冷地瞥了乔亦一眼,只见她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地抽泣着,云珩张了张嘴,又硬生生的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