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有感觉到刚刚按进身体里的骨头好像不太对劲吗？”
    坦克在空中平稳地行驶着，李朝则是在房间里不断地转悠，从面色上来看，似乎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怎么了？”虞良回头望去。
    “就是感觉有一些延迟。”李朝想了想，又不太确信。
    他伸出自己的左手，尝试着活动左手的手指骨，但是现在的实验又是让他觉得自己的手指异常灵敏，不像是带有延迟的样子。
    “延迟？难道是因为忘城的网不好吗？”冒险家开了个玩笑，但似乎并不好笑，因为就连李朝都没有应和他的笑话。
    “你仔细说说，这个延迟是什么意思。”虞良走到了李朝的身边，看着他的左右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突然感觉到李朝左右手好像不一样大。
    “嘶——你的左右手好像不一样大！”陆保身少有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大概是因为他作为赌徒对其他人的手有着更敏锐的观察力。
    “人的左右手本来就不能保证完全一样大。”秘书冷静地说道。
    “不，他们不一样。”虞良则是摇摇头，又拿起安不尘和陆保身的手作对比，“他们是‘概念人’，左右手是完全一样大的。”
    “好像是哦，这感觉有点奇怪。”李朝皱起眉头来，“延迟其实不高，大概只有几毫秒，就算是放在我身上，我也只是隐隐有这种感觉，不能完全确定下来。”
    “刚刚组装进来的骨头有问题吗？我好像没什么感觉。”冒险家晃了晃自己的大腿，依旧是有些难以判断。
    “可能是手和腿的区别？正常情况下，手要比腿灵活多了，所以手出现问题才更容易发现。”黎庚指出这一点，然后又询问道，“李朝回收的是左手，你们那里谁回收的是右手？试试看有没有这种延迟感。”
    “我是右手。”这个时候，秘书举手示意道，他感受着自己的右手，不断地操控自己的右手做活动，但他感觉不到李朝所说的那种延迟感。
    十秒后，他只是摇了摇头说：“我没有你所说的那种感觉。”
    “不对，你不是体武者，你对身体的操控能力没有那么强，的确是感受不到的。”李朝随口应答着，他依旧将关注点放在自己身体上。
    作为t1的体武者，还是猎人这种需要精细的手上活动的职业，他是能够感觉到那种异样的。
    “你试试看左手和右手猜拳，不要有什么想法，听从本能，随便出。”这个时候，一直在观察着的阿泽拍了拍秘书的肩膀，他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事情，有了一些想法。
    “好。”秘书点头，然后就开始左右手互搏。
    只见他左右手快速出拳或者是出布，全然没有一点思考，完全是身体的本能。
    经过十几秒钟的演示，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发现其中的问题了。
    第一，左右手十几次的剪刀石头布对决都是平局，没有任何一次意外。
    第二，每次右手的出招都会比左手慢一些。
    假如是秘书潜意识里让左右手平局，那左右手的出招速度应该几乎一致才对，这才更加符合人的行为特征。
    现在这样的话……
    给在场这些玩家的感受很明显，右手在模仿着左手。
    由于它没有窃取到秘书的思维，所以它不明白自己该怎么做，只能对左手进行模仿，这种模仿就造成了延迟，所以右手出招更慢。
    “果然，刚刚换给我们的骨头有问题。”秘书做出了判断，经过刚刚阿泽的提点，他也能感觉到右手那种延迟感了。
    “我们寻找骨头的过程也有问题。”许辞兮想到了刚刚在拿回骨头时的一个小细节。
    如果不是现在李朝发现了不对劲，那个小细节恐怕就会被她忽视掉了。
    当时陆保身用地精钩索枪找回冒险家腿骨的时候，冒险家仅仅是将腿骨放在了自己的大腿边上，腿骨就自己吸附上去了，这说明合适的腿骨和原主人之间是有一种轻微吸引力的。
    然而在他们拆解骷髅人并填充骨头到自己身体里的时候却并非如此，他们是将“骨头”按进自己身体里的。
    在那个时候，他们的关注点都在如何找到符合自己身体的骨头上，倒是没有人注意过这个问题。
    许辞兮立刻就将自己发现的区别和众人诉说，这个发现立刻就让在场的众人有些沉默。
    所以现在这个情况就是……
    他们换上了不属于他们的骨头？
    难怪李朝会说有延迟。
    “这么说起来，我们可以确认冒险家的那段腿骨绝对是真的，而其他进入我们身上的骨头就有可能是假的。”虞良分析道，这算得上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根据这一点，他开始了更深入的思考。
    “真的吗？我的腿骨就不可能是假的？”冒险家眨了眨眼睛，稍微松了口气。
    “对，如果腿骨骷髅人身上所有零件都是假的，那么陆保身的钩索枪就不会去抓它身上的零件了。”虞良解释道，这样的判断并不难理解。
    他继续思考：“既然这样，说明骷髅人是将我们的骨头和其他的骨头进行了置换，我们的骨头被留在了其他地方。”
    “我明白了，掉头吧。”阿泽点点头，已经听明白了虞良的思考。
    刚刚的骷髅人几乎一直在黎庚的视线下，它只有一种可能来置换骨头。
    白骨山。
    骷髅人穿越了数座白骨山，他们绝对有理由相信骷髅人的骨头就是在这个过程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置换的。
    “万一骷髅人的置换是虚空置换，可以凭借怪谈力量隔空换骨头呢？”幻眠师不解，为什么阿泽能够给出如此肯定的回答。
    “如果是虚空兑换的话，在土石监狱里的骷髅人就能够完成全部的兑换过程了，但它并没有做到这件事，说明被困住的它没办法进行骨头的置换。”阿泽看了幻眠师一眼，继续解释道。
    就在他们讨论出结果的同时，开上天路的坦克又掉头回去，并且逐渐往下坡走，他们需要沿路找回自己的骨头。
    既然已经判断出来骨头是如何丢失的了，那事情就又变得简单一些了。
    在此过程中，众人还确认了一下自己骨头数量的状态，然后就看看彼此，心照不宣。
    十五分钟的界限又到了，他们的骨头又少了一部分，这就说明在他们之中又多了一个骷髅人。
    不过现在的他们一直在坦克道府里面，225号房间没有开过门，那么骷髅人也就在这个道府内部。
    现在的他们找不到骷髅人，大概率是受到某种怪谈力量的影响，所以现在先不用打草惊蛇，只需要让黎庚开个上帝视角，大家就能抓住这新出来的骷髅人。
    而黎庚同样明白众人突然陷入沉默的意思究竟是什么，快速进入了上帝视角，通过上帝视角的透视功能观察起了坦克道府中的异样。
    根据之前的经验，他们是没有办法在正常视角下发现骷髅人的，除非他们在指引下对骷髅人进行了第一次观测，而这个指引就必须要让黎庚来才行。
    黎庚的视线飞快地扫过了在场的每一个玩家，但却并没有发现那本该异常显眼的骷髅人，在反复寻找三遍并确认以后，他疑惑地开口询问：“骷髅人不在我们之中。”
    “不在？”李朝深吸一口气，他的心中生出了些许不妙的预感，“你再看看道府外面的其他地方有没有，我们的骨头总不能平白无故就消失了吧？”
    黎庚再三确认，至少在他视野范围内这两三公里的地方上绝对没有骷髅人。
    “该不会是藏到白骨山里面了吧？可它是怎么做到从我们身上脱离出来，又穿越了密闭空间坦克道府离开这里的？”冒险家表示不解。
    “密闭空间……不对，坦克道府并不算是完全密闭。”安不尘对225号房间最为了解，她瞬间想到了唯一一个可能存在的漏洞。
    炮管。
    坦克道府的炮管是连通内外的，由于技术限制，而且正常情况下也用不上，所以安不尘并没有仔细设计过炮管。
    “难道骷髅真的是从这里逃出去的？分解成一个个骨头离开的话……倒也是有可能。”冒险家趴下身子，从炮管口的这一头向外看去，他能够看到外面的天空。
    坦克道府的主炮管是滑膛炮，里面没有什么膛线，但是有一些被不同型号炮弹剐蹭出来的痕迹。
    痕迹太乱，他也分辨不出来这些痕迹中究竟有没有骨头刮出来的刻痕。
    “225号房间说她没有感受过有东西在主炮管进进出出。”安不尘已经询问好了225号房间，得到了确切的答案。
    “这样的话，怪谈就不好办了。”阿泽叹了口气，“如果是根源怪谈带来的影响，那么衍生物很可能是进化性的，刚刚能够被建筑师看见，现在就是观察不到了。”
    “也就是说它可能还在坦克里面，只是我们看不见？”秘书对阿泽说的话进行了总结。
    现在他们掌握的信息还是太少，所以并不能做出有效的判断。
    “用这个试试。”冒险家取出一罐子白色粉末，“显形粉，用来寻找一些拥有藏匿功能的怪谈生物很好用，它可以直接标记出怪谈力量影响这个世界的媒介，所以就算某些怪谈生物无法被触碰到也会显现出来。”
    于是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冒险家带着他的粉末在225号房间里接连泼洒，而这显形粉立刻就发挥出了自己的功效，在角落里显现出了荧光红色，将骷髅人暴露在众人面前。
    骷髅人看见众人的目光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那肋骨构成的嘴角顿时垮了下来，似乎是明白自己又被找到了，它左看看右看看，似乎是想要离开225号房间，但它终究是没有摆脱物质的束缚，只能无效地抓挠着墙壁，不能直接穿透出去。
    第二波的白骨分离处理起来要更加轻松，由于虞良他们已经明白了白骨怪谈的部分特征，因此没有给骷髅人置换骨头的机会。
    通过分解骷髅人并拼上自己的骨头，众人也能够明白刚才的猜想是对的。
    属于自己的骨头在拼合的时候会有一种微弱的吸引力，很顺畅就能装上，由此便可以判断第一波分解骷髅人的骨头并非是他们真正的骨头。
    也就是说，现在每个角色的体内都有十三分之一不属于他们。
    “这种骷髅人的确有进化能力，第三波的骷髅人很可能就不能被显形粉找出来了。”阿泽看着地上散落的显形粉，联想到了接下来可能会面临的情况。
    “先下去，到各个白骨山边上找找，将我们第一次丢失的骨头拿回来。”虞良则是拍了拍黎庚的肩膀，示意对方放坦克到公路上去，“快一点的话，十五分钟内就拿回我们的骨头，然后离开这片区域。”
    “不，我在想的是……我们应该果断一些，直接离开白骨之地。”阿泽则是提出了不同的意见，“少十几块骨头没有关系，等离开了这里可以将不符合的骨头取出来，用一些道具进行替换，我们没必要为了十几块骨头在这里浪费时间。这怪谈就是一个泥潭，只怕会越陷越深。”
    在事情还没有发展到最差结果的时候就及时止损，少的那十几块骨头对在场的角色来说或许并没有那么重要。
    “不行，钟晨少的是脊柱骨，离开白骨之地的话怪谈力量就会失效，她可能直接就会死，没有替换脊柱骨的可能。”黎庚立马就表示拒绝，他不希望看见任何一个伤亡。
    “脊柱骨吗？这的确有些难办。”阿泽没有再坚持，只是耸耸肩，将问题抛还给虞良，“那就让你来决定吧。不过我要提醒你，你现在面对的是一个复苏的根源怪谈……不要以为你拥有着t1的实力就随意托大，这会死很多人的。”
    他指了指下方的白骨之地：“整片区域只有我们一行人存在，但这里出现的怪谈现象却并没有多少，祂安静得太奇怪了。”
    阿泽言尽于此，他并不会因为钟晨是虞良的人就产生区别对待，假如现在缺失脊柱骨的是军人，他会更加毫不犹豫地离开白骨之地。
    这就是他的选择。
    “我未必会死，人有206块骨头，也就是说我还有很多时间，只要在这段时间里找回最关键的脊柱骨就行了。”钟晨说道，她看向了虞良，眼中已经有了决绝，“我建议你们先走，没必要留在这里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等等，你们过来看……”这个时候，安不尘那凝重的声音突然从驾驶台上传了过来。
    众人顺着她的指引看过去，只见坦克道府的墙壁上出现了放大的外界投影。
    投影上，白骨顶端的事物清晰可见。
    细密的彩色孢子布满骨头的每个角落，这样诡异而艳丽的景象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联想到了很不好的事情。
    “孢子，长出来了。”
    安不尘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们早该想到的，这里是孢子的领地，假如白骨赶走了孢子，那么他们会在更外围的地方看见孢子，可是没有。
    因为它们生长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