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索菲娅豪宅，时间差不多是深夜十点。
    子夜将至。
    在这个时代，晚九点之后除少数特殊场所外几乎没有灯光。
    在石化能源消耗殆尽的最终纪元，最粗糙的蜡烛也价格不菲，更遑论价格更高的魔法灯。
    夜晚亮着灯的除了少数富贵人家和销金窟，也只有图书馆和广场。
    但瓦尔城不同，这里的灯火格外明亮。
    瓦尔城本地人固然有钱，但这里未来即将成为全大陆的核心，所以还有很多来自国外的达官显贵和大商人定居。
    有钱人多了，灯光自然也亮了。
    罗兰路过广场时，这里依然有数百人借着公共灯光享受夜的浪漫。
    有年轻情侣携手共游，有父母亲牵着小孩的手来这里散心顽耍，还有不少老年人在这里凑热闹。
    广场中最热闹的就是吟游诗人的表演。
    今晚在这里表演的吟游诗人虽然水平比亚当逊色不少，但他爽朗的声音和女伴不俗的姿色还是吸引了不少观众。
    如果不是有事要忙，罗兰真的会驻足观看一阵。
    就在他即将离开时，吟游诗人的表演让他停下脚步。
    他表演的剧目是《白山之战》。
    罗兰有些好奇，决定整个大陆命运的白山之战在吟游诗人口中会怎样？
    会不会将他描述成战神般的存在？
    可惜他注定失望。这位吟游诗人编的故事太过套路，充满匠气，无非就是双方大战五百回合不分胜负，最终不得不接受平局。
    自嘲的笑了笑，罗兰转身准备离开。
    他也是事后才知道，白山之战的索菲娅弄死他们的愿望并不强烈。
    她的敌人从来不是所谓的同级别强者，而是离开忒伊亚位面的三女神。
    与其说是生死战，不如说是索菲娅挑选伙伴的晋级海选。
    总之，他们过关了。
    当然，这么离谱的展开已经超越吟游诗人的想象。
    席卷整个罗迪尼亚大陆和周围地区的战争，影响几十个国家数亿人的惨烈杀戮，在索菲娅眼中甚至不如他的精彩表现。
    索菲娅曾经无限接近神域，她的行事风格多少带着点女神的俯瞰苍生。
    在她眼中，芸芸众生大概和草原上每年一茬的杂草差不多。
    想通这点，索菲娅此前不少很难理解的行为突然合理了起来。
    罗兰并不觉得索菲娅有什么问题。
    或许这种心态才像踏上登神之路的超凡者。
    和她相比，罗兰多少有点世俗化了。
    他依然会因为瓦尔城逐渐繁荣，夜生活日渐丰富感到开心。
    见广场上还算热闹，他也不着急回家，索性隐藏身份加入瓦尔城群众的夜生活，顺便聆听来自底层的真实呼声。
    毕竟瓦尔城是座特殊的城市。
    过去几年他们的故事甚至超过主要国家的首都。
    聆听瓦尔城群众的心声，更有助于了解真实的世界。
    这座城市在过去三年的经历丰富的可以出一本书《选择大于努力》。
    索菲娅觉得瓦尔城邦没必要存在，他们被几大国瓜分。
    罗兰想要挑战索菲娅的强权，他们被再次复活。
    去年的白山之战，重新获得独立的瓦尔城邦人拿起武器站在罗兰这边，勇敢抗击神圣同盟，付出巨大牺牲。
    他们和自由联盟一道打赢了瓦尔城保卫战。
    就在他们因为战后两大阵营会长期对立，自己夹在中间很难受，却又不得不站队而惆怅时，惊人的消息传出。
    两大阵营和解了。
    不仅如此，带着他们和神圣同盟死磕到底的罗兰，被认为是绝对不可能和索菲娅妥协的铁血首相罗兰，在白山和索菲娅血战到底的罗兰，投了。
    他不但与索菲娅和解，还获封弗拉基米尔帝国的喀山公爵，甚至成为索菲娅之下，一亿三千万人之上的枢机大臣。
    他的灵活底线和索菲娅的特殊要求看傻了所有人。
    随后他们又听到新的消息，新成立的罗迪尼亚联盟要将总部设在瓦尔。
    他们原本还因为罗兰投敌而有些失落，但在得知新消息后瞬间沸腾。
    他们有机会成为整个罗迪尼亚大陆的中心。
    至少也是中心之一。
    这是谁的功劳？瓦尔人心知肚明。
    首先排除只有几十万人口，无法独自抵抗周边强国的瓦尔城邦。
    他们要有这能力，还会被人按着头解散国家？
    长期以来保护他们利益，看重这座城市的只有罗兰。
    罗兰固然是为自己的利益，但瓦尔城邦正好在他的战车上，是一家人。
    想到罗兰为大家的利益远赴苦寒之地弗拉基米尔，还要伺候索菲娅这种喜怒无常随意杀人的女人，他们心中怎能不感动。
    感动之余，他们也在思考，罗兰是怎么做到的？
    不仅他们在思考，整个大陆其他国家也在思考。
    两大阵营打的脑浆子都出来了，弗拉基米尔帝国的狂骑兵也基本完蛋，结果说和平就和平，这世界实在太魔幻。
    有略懂政治的酒馆键政人拍着胸膛大声说这是各国之间无法打破平衡，不得不选择和平，虽然他从未担任过任何公职。
    有自认为对军事十分了解的人坚持认为两大阵营已经打不下去了，虽然他连枪械都没有摸过，和军队最近的距离就是守城战时被征调物资时面对金鸢国老兵吓得说不出话。
    有即将踏上星途之路的准超凡者目光锐利的宣布强者的时代来了，普通人的争斗已经没有意义，虽然他处于即将成为超凡者的状态已经很多年。
    总之，街头巷尾都在猜测。
    是谁带来了和平，成了茶余饭后最热门的话题。
    有人认为是罗兰，他长袖善舞游走于各国之间，巧妙的取得平衡。
    有人认为是索菲娅，如果她不希望和平，这仗还得打。
    还有人认为是伟大女神觉得杀戮太多，降下神谕要求停战。
    毕竟大家都亲眼目睹了伴月降临，又看到伴月重回天空。
    如果不是女神的意志，谁有如此超越想象的力量？
    斩断白山的那一剑，是超越人类的神明力量！
    这种说法让罗兰眼前一亮。
    虽然有些离谱，但女神留下的裁判团的确影响了局势。
    只是这些路人肯定猜不到女神的裁判团被索菲娅一剑灭团。
    在这些传言中，有一则离谱的传言让罗兰哭笑不得。
    一位看起来受过良好教育，穿着得体的年轻人正压低声音给周围的年轻同伴讲故事。
    讲述他对白山之战的猜测。
    “罗兰总督虽然实力不俗，但和索菲娅女皇相比差距巨大，索菲娅女皇同级别没有对手。”
    他的起手式让罗兰有些感兴趣，至少他对实力的推测很准。
    罗兰不动声色，隐入观众身后，竖起耳朵。
    年轻人见听众越来越多，声音也高亢起来。
    “你们肯定知道，索菲娅女皇过去的婚姻很不幸，听说她的丈夫从未走进她的卧室。”
    “你在胡说什么？索菲娅女皇那么漂亮，怎么会有男人忍得住？”
    有观众不满的抗议着。
    当然忍得住。
    罗兰内心默默的回应着。
    如果女人强大到索菲娅这种级别，没哪个男人疯狂到不顾死活。
    当然，伊凡四世是例外。至少当时索菲娅还是个正常的贵族少女，愿意为丈夫生育后代。
    就因为留里克沙文主义，将年轻美丽的妻子逼到黑化，这种人死再多次都不可惜。
    手刃丈夫后的索菲娅不再是正常女人。
    准确来说，罗兰从来没把她当做女人。
    虽然她风韵正盛，魅力只是稍逊希芙，但罗兰从未对她产生绮念。
    这很正常。
    如果一头猛虎幻化成人类美女，笑盈盈的托起人类男性的下巴，用毛茸茸的爪子逗弄倒霉的男人，能硬的才是怪胎。罗兰没那么疯狂。
    毕竟索菲娅比母老虎狠多了。
    给茜茜王后一家办理销户手续还特意带上罗兰，明面的理由是需要罗兰保护帮忙，实际上根本不需要。
    带上罗兰，纵然没有威吓的意思，也有警告的意思。
    这就是索菲娅。
    美丽动人却不能真行动的女人。
    年轻人的故事还在继续，接下来的走向和罗兰猜想的差不多。
    无非就是惺惺相惜，从仇人到爱人那一套。
    对这种充满三流爱情小说味道的段子，罗兰嗤之以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没有立即离开，只是因为还想听听这年轻人能编出什么故事。
    就在罗兰有些失望故事走向时，年轻人贼兮兮的看看左右，压低声音发出恶魔的低语。
    “如果我猜的没错，罗兰总督肯定是睡服了索菲娅女皇！”
    罗兰差点一头栽倒。
    小老弟，您这是多相信老子的能力啊？
    他决定离开。
    他生怕索菲娅一剑飞来斩杀这嘴上不把门的白痴，血溅他一身。
    罗兰不信，观众也不信。
    大家虽然喜欢听猎奇故事，但不能太离谱。
    看客们纷纷笑着揶揄年轻人。
    质疑的理由也很简单，索菲娅的武力过于强大，就算真的是睡服，那也是索菲娅睡服罗兰。
    这话罗兰不爱听，什么叫他被睡服？
    他有老婆，能是这么没底线的人吗？
    就在大家哄堂大笑时，年轻人涨红了脸，有些气急败坏的吼道：
    “你们懂什么！罗兰总督在金鸢国就是用一杯令人失去抵抗意志的美酒让阿丽娜女皇沦陷，他完全可以在索菲娅那里复制！”
    年轻人话音刚落，周围的观众已经散了大半。
    爱听八卦是人类的共同爱好，但再喜欢也胜不过求生欲。
    这小子一席话语得罪两大强国，简直是疯了。
    赶紧走，想死自己死，血别溅大伙身上。
    这回轮到罗兰绷不住了。
    这小兔崽子太能编了，他像那种下药玩弄女性的败类吗？
    退后几步，罗兰忍不住吐槽道：“你这么能编故事，为什么不去太阳报投稿试试？”
    “我投了，他们不肯收！”
    年轻人愤愤不平的嘟囔着。
    不敢收就对了，罗兰心中暗想，得罪阿丽娜还有回旋余地，得罪索菲娅的下场，弗朗茨国王整整齐齐一家人就在那里看着你呢。
    广场上依然人头攒动，罗兰却没了继续参与的心情。
    他忽然有些想阿丽娜了。
    她还好吗？
    她没有跟着去北极冰原，距离罗兰上次见她至少过去半个多月。
    罗兰忽然感觉身体有些燥热。
    这半个多月，他每天都在长途跋涉，都在担心焦虑，被压抑半个多月的欲望在年轻狗仔的故事中燃烧起来。
    他需要灭火。
    希芙还在回家的路上，莉莎姐姐与希芙同行。
    能想到的只有索菲娅。
    想起那个醉酒的夜晚，罗兰的心跳有些快。
    阿丽娜在瓦尔城也有宅邸，罗兰隐隐觉得她现在就在瓦尔城。
    这里距离北极冰原更近，接收情报更快，能够更快得知他的消息。
    除非西岱城有更重要的事，她多半在这。
    如果今晚她在这里，那就是命运的安排。
    希芙已经很明白的告诉过他，阿丽娜和莉莎没问题。
    有爱妻的纵容，罗兰压抑许久的色胆壮了起来。
    挑逗索菲娅然后面对死亡的勇气他没有，但和阿丽娜续上那天没喝完的美酒的胆子他还是有的。
    不但有，还在不断膨胀。
    罗兰快速离开广场，走向阿丽娜的宅邸。
    瓦尔城西门附近的一座院落，四层主住宅楼，这就是金鸢女皇在未来国际中心的住宅。
    四楼的阳台有着一台天文望远镜，方便阿丽娜观星赏月。
    罗兰抬头看去，望远镜空着，看来没有人。
    就在他以为阿丽娜今晚不在时，猛地瞥见四楼窗帘后藏着一双漂亮而会说话的眼睛。
    四目相对，罗兰从阿丽娜的双眸中瞬间读懂了无数心情。
    有润物无声的关心，还有看到他安全的如释重负，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颤抖。
    如果罗兰还不懂她的心思，那真的白活了。
    脚尖轻点地面，罗兰像一片枫叶飘向窗口。
    就在他即将撞上窗户时，夜色中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打开了窗户。
    “身为绅士，似乎不该在夜晚破窗而入，惊扰一位淑女吧？”
    阿丽娜的声音充满惊喜，但还在嘴硬。
    “我可没有破窗而入。”
    罗兰指着完好无损的玻璃窗，笑的很开心。
    编故事的狗仔并非一无是处，至少提醒他不要留下遗憾。
    位阶五超凡者的理论寿命很长，长到可以苟到最终降临日。
    但他们的寿命又不够长，因为他们随时会死去。
    被敌人打死，被裁判拍死，被陆续苏醒的上古遗族碾死，被神罚军团的执行者碾碎.
    超凡者没有一天是容易的，他们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偷来的。
    就在阿丽娜微微垂首，有些不知所措时，那张拼好的信物出现在面前。
    “阿丽娜船长，我有船票，我今晚要上船！”
    看到这熟悉的信物，阿丽娜的睫毛微微颤抖。
    上船在金鸢语中与上床读音类似，经常被幽默的金鸢人用来代指。
    这里不是海边，没有阿丽娜的舰队，自然无船可上。
    罗兰想要的只能是卧室中的那艘船。
    见阿丽娜呆在原地没有反应，罗兰微笑着唱起一首来自家乡的歌。
    “.这张旧船票，能否登上你的客船？”
    阿丽娜颤抖的睫毛忽然立起，她夺过船票，恶狠狠的说道：
    “如果你再唱歌，我就把你扔进海里！”
    凶狠的语气，却隐藏不住心中的悸动。
    为防止错误理解罗兰意图，白激动一场，阿丽娜的声音越来越小，以几乎无法听清的声音低声呢喃着：
    “我有两支船队，一支在三千里外的港口，还有一艘只够我们在湖中荡漾的小船，你要哪个？”
    话音刚落，她的面颊瞬间红透。
    该死，罗兰肯定会觉得她有些放荡吧。
    就在阿丽娜十指绞在一起，快要夺路而逃时，罗兰用实际行动取代苍白的语言做出回答。
    就在阿丽娜不知所措时，罗兰已经俯下身去。
    阿丽娜下意识的闭上双眼。
    在闭上双眼前，她看见蓝月正好在窗口中央的位置。
    今夜，月色真美。(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