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黄旗牛录章京阿什图是旗内有名的巴图鲁,个子不高却孔武有力,擅使一对大铁锤,打起仗来出了名的不怕死。闻卫军已抵达怀安卫城外,向镶黄旗汉军甲喇章京王承恩请战,“卫军初至,必然疲惫,我愿率本部兵马夜袭敌营,挫敌锐气!”
“夜袭?”王承恩一愣,作为汉人,他能入旗并坐到甲喇章京的位置,是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杀出来的,自然通晓军事。夜袭如果成功,可以有效打击对方士气,有助于后面的守城;可如果失败,亦是凶险万分。阿什图是满洲人、正儿八经的八旗子弟,如果有了闪失,自己可是会得罪人的。不过此人求战心切,直绝回绝,亦得罪人。老奸巨猾的他,不说“可”,也不说“不可”,笑眯眯地问身边的山西布政使司参议、分守口北道(宣化府)范印心,“范公以为如何?”
范印心五十一岁,是顺治四年的同进士,事继母至孝、友爱异母弟如同胞、对治下百姓也比较爱护,因而官声很好。不过此人虽然饱读圣贤书,对打仗却是门外汉,见王承恩问他,手抚长髯,煞有介事地说道:“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卫军连战皆胜,必然大意,又连日赶路疲惫,刚扎下营寨,难免疏忽。阿什图章京此策正合兵法!”
见范印心赞成,阿什图乐得手舞足蹈。
王承恩暗暗叫苦,他本以为读书人胆子小,必然不赞成夜袭,由他出面拒绝,再好不过。没想到这位范参议倒是胆大,居然赞同。他答应了,自己若是不答应,必然得罪阿什图,人家可是真满洲将领,得罪不起。想了想,咬牙道:“阿什图章京既然想去,本部兵马可能不够。这样吧,我带上汉军旗和一营绿营与汝同往,范参议留下守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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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寂静无声,王承恩、阿什图率三千满汉兵马悄悄往卫军兵营潜来。卫军果然因为连战连胜而大意,并没有在营外布太多岗哨,清军摸掉两处暗哨后,便来到军营外。想是因为连日赶路太辛苦,军营外居然连壕沟都不曾挖。
阿什图暗叫了声“天助我也”,二话不说,用绳索拉断栅栏,率三百满八旗骑兵冲营,一边冲营,一边四处放火。王承恩见状,也只得率马步兵紧随其冲杀。
喊杀了一阵后,王承恩渐渐觉得不对,怎么光听到喊杀声、营帐内却见不着几个卫军?正在迟疑,忽听得几声炮响,阿林保、刘先、张捷各领本部兵马分三路杀来,迅速将清军包围在营寨,营寨内忽然响起联绵的爆炸声,却是卫军在里面堆放了火药和易燃物,炸得清军人仰马翻。
火势越来越大,阿什图怪叫一声,举起双锤、纵马跃出,企图杀出条血路。
“嗖~嗖~嗖~”箭如雨下,很快便将这位巴图鲁射成了刺猬。
在亲卫的拼死保护下,王承恩好不容易杀出重围,朝城池方向疾奔。忽听身后传来马蹄声,却是阿林保率军追至。王承恩拼命鞭打战马,只求尽快脱险。阿林保却不慌不忙于马上取下骑弓,八旗子弟中能于奔驰的战马上射箭的弓箭手并不多,而他恰好是其中之一。搭上箭,眯眼瞄准,那箭“嗖”的一声射去,正中后颈。
“呃~”王承恩身子猛的一顿,“扑通”一声栽下马来。
此战,卫军以伤亡二百的代价,歼灭清军千余人,更重要的是射杀了怀安卫守将王承恩。次日天明,阿林保趁胜往城池杀去。此时已有败兵逃回城内,守城的绿营兵听说己军战败,王承恩、阿什图战死的消息后惊得面如土色,满八旗和汉军旗都败了,剩下咱们这点人马能打得过卫军吗?
见军心惶惶,守城的千总干脆打开城门,直接下跪投降。听说守军降了,山西布政使司参议、分守口北道范印心想要自杀殉国,毕竟中的是大清的科举,为大清尽忠理所应该。可绳子已经悬好,脚踩在凳子上,终究狠不下心踢倒凳子。
“唉!自古艰难唯一死啊!”他长叹了一口气,索性取出剪刀剪断脑后的辫子,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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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伤一兵一卒,便招降两千余守军,麾下兵马增加到七千,阿林保十分欣喜。他本是降将,对降官极好,见范印心投降,不但不为难,反待其十分客气。
苏勒坦率大军赶到怀安卫城,见自己的主力未动,仅靠五千降军便拿下了素称坚固的城池,不禁诧异,问清原委后,大大夸奖了阿林保一番,又令范印心原职留任。
“大汗,奴才以为当趁胜攻下宣府镇城”,礼部尚书博贝建议。
“奴才附议”,额尔克、苏合、满都拉图、托罗什瑚、布和阿尔图、乌日根达莱、札木毕诸将皆附议。
“宣府,坚城也。您既然决定攻取北京,便不应在宣府耽搁太多时间,留下一军监视宣府即可,请率大军掠过宣府疾驰入京师”,右都御史胡琏器大声反对。
“奴才赞成胡总宪的话”,兵部郎中哈喇瑚里支持胡琏器。
苏勒坦点了点头,“宣府乃是九边重镇之一,攻打这样的坚城必然费时间。朕的目标是北京,便不能在此地耗费太多时间”。说到这里,大可汗的声音停止了一会儿,瞅着皇次子齐王麦拉斯缓缓说道:“怀安卫乃军事重镇,我儿当为朕守之”。
“誓为父汗守住怀安卫!”麦拉斯兴奋得大呼。
看着儿子英武的样子,苏勒坦有些恍惚,仿佛见到了自己当年的样子。他给儿子留下了二千精锐的蒙古骑兵,又将天镇副将刘成部两千步兵拨给儿子指挥,亲率六万二千大军往北直隶保安州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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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刚离去,齐王麦拉斯便唤来天镇副将刘成,“尔率军守城,孤带本部骑兵到宣府镇遛遛马”。
“殿下不可呀,宣府乃军事重镇,伪清宣大总督佟养量的督标,天津镇总兵克德的镇标,还有清廷从各地调来的满蒙汉兵马俱在镇城内,兵力足有一万五六千,此外,宣府周边各处亦有万余兵马,您只有两千骑兵,太过凶险”,刘成大惊。
“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叫‘虚张声势’嘛,正是因为咱们兵少,才要主动出击,不然如何守住怀安卫?且父汗正在进军北京,我率军袭扰宣府,可以迷惑佟养量,使其不敢出兵骚扰父汗后路”,麦拉斯哈哈一笑,狠狠地拍了一下刘成肩膀,直把刘副将拍得受宠若惊,“尔莫担忧,我的部下皆是骑兵,一人双马,来去如飞,只袭扰不攻城,清军虽众,又能奈我何?”(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