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了近三日,终于控制了土城,望着插于万户府的那杆王旗,阿布鼐长舒一口气,召集亲信商议,“如今察哈尔全境俱在孤手,你们都说说看,下一步该何去何从?”
“王爷乃大元嫡脉,应该立即称汗,号召蒙古各部为您所用”,噶尔马色冷、晋津、布达里等提出了称汗的建议。
“称汗?”
阿布鼐心尖儿一颤,多少个日夜,他做梦都想坐上那至尊之位。脑海中忽然隐约浮现出朦胧的从未见过面的父亲、林丹大可汗的身影。父汗,我若称汗,您在九泉之下当可瞑目了吧?
“万不可于此时称汗!汉人有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称汗造成的动静太大,必然引起清卫两国的警惕。若不称汗,尚可借助清国的力量抗衡卫国,若称了汗,恐怕不光是卫国,便是清国也会与您为敌”,阿杂里大和尚侃侃而谈,俨然一副首席谋士的气度。
“可若不称汗,如何招募草原各部勇士为王爷所用?”噶尔马色冷不服气地问。
“殿下不是有成吉思汗传下的苏鲁锭嘛,只要打出这杆大纛,即使不称汗,草原各部也会望风归顺”,阿杂里镇定地说。其实真正的成吉思汗所用苏鲁锭有黑白二种,黑色的“哈喇苏鲁锭”已经毁于战火,白色的“查干苏鲁锭”如今在鄂尔多斯部手中。当年林丹汗之子额哲前往盛京(沈阳)投降后金,途径鄂尔多斯部时,护卫苏鲁锭的察哈尔部将士不愿让苏鲁锭落于清军之手,带着查干苏鲁锭留在了鄂尔多斯部。阿布鼐手中的苏鲁锭其实是仿制的,不过不要紧,有大元嫡裔这层身份,即使是仿的也是真的。
望着大和尚胸有成竹的模样,阿布鼐顿觉气定神闲,此次自己举义成功,多亏此僧出谋画策,不知不觉对其产生了依赖。闻言笑道:“上师说的甚是,我察哈尔部如今势力弱小,只能在清、卫两国间左右逢源,不宜过早称汗,招人瞩目”。
“王爷”,薄托和禀道:“土城离大同、归化太近,又无险可守,奴才建议将部众迁移到乌兰和朔、哈沙图附近。那里高山平原相间、丘陵沟壑交错,十分适合防守;且离清国的宣府镇近,危急时能得到清军救援”。
“哈哈哈,薄托和与孤想到一起去也”,阿布鼐大笑着下令,“晋津、薄托和、噶尔昭,你三人率五千勇士护送察哈尔部众去乌兰和朔;其他人随孤突袭归化城。席力图召那旺罗卜桑丹津札勒僧大上师会派僧兵响应咱们。若能拿下归化城,必能震动全蒙古,大事成矣!尔等须随孤死战,打出我察哈尔部的威风!”
“是!”
诸将皆兴高彩烈、士气高昂,唯有附牧于察哈尔部的喀尔喀台吉垂扎布闷闷不乐。
军议散后,众将皆回去准备,垂扎布亦往自己的军营走,却被中都千户长斯楞格唤住,“垂扎布台吉留步,今日军议,众将皆精神抖擞,您何故闷闷不乐?”
“唉!汉人有句成语叫‘掩耳盗铃‘,都千户可曾听说过?难道掩住自己的耳朵,别人就听不见铃声了吗?”“台吉的意思是?”斯楞格若有所思。
“王爷乃大元嫡裔,不管称不称汗都会引起清、卫两国重视。自古欲成大事,必先造势,要么不反,反便要反他个惊天动地,方能引得草原各部英雄投效。如今已然拿下整个察哈尔,王爷却担心引来清、卫两国关注,畏手畏脚地不敢称汗,岂不是掩耳盗铃?又将部民迁往乌兰和朔,希望得到清国护庇,未战先怯、大失威风。猛虎如果没了威风,百兽如何肯归顺?且土城虽然无险可守,却甚是富裕,百姓早已习惯此地安逸的生活。今将百姓迁入山区,环境艰苦,若是打了胜仗还好,一旦战败,人心定会抱怨。想到这里,我如何能高兴得起来?”垂扎布长吁短叹。
斯楞格听了这话,露出凝重的神色,久久不言,许久方叹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主子已经做出决策,难以挽回。我等身为属下,唯有拼死护主而已!”
——
归化城内,土默川万户长、皇四子晋王尔嘎朗正在处理军务,土绵热合曼焦急地闯入,“殿下,下官收到一封密信”。
尔嘎朗呵呵一笑,“什么密信居然令抚院如此焦急?”
“信上说察哈尔亲王阿布鼐意图谋反”。
尔嘎朗一愣,随即笑道:“他倒是选了个好时机”。的确是好时机,归化城本有一万守军,莲大可汗命皇五子、赵王毕力根达来率五千人增援北京后便只剩五千兵马,虽然后来尔嘎朗奉父汗之命又在归化城招募了五千牧民,将兵力恢复到一万,但新招募的军队的战力远不如先前的老卒,需要时间训练。所以,此时是归化城防御力量较弱的时候。
“殿下,不光是察哈尔部,密信上还说席力图召的那些僧人与阿布鼐同谋。席力图召可是归化第一大召,属寺众多,信徒广布,光是僧兵就有数百。他们若与阿布鼐勾结,可不好对付呢”,热合曼呈上密信,面露忧色。
佛法昌盛的归化城到处都是佛寺,此时虽未形成后世“七大召、八小召,还有七十二个绵绵召”的规模,可数量也着实不少。所谓“大召”,不是指寺庙的规模大,而是指掌管召庙的大和尚职位高、权力大,只有设札萨克大和尚的寺庙才有资格称“大召”,而那些只设大和尚的寺庙被称为“小召”。这个年代,清廷尚未在归化城设立札萨克大和尚,所以也不存在什么大召、小召。虽然如此,各寺之间地位仍有高下。位于归化城石头巷北端的席力图召(汉名“延寿寺”)地位最高。传说,第一代席力图召大和尚、雪域四世神僧的老师希体图噶因曾经于四世神僧的坐床典礼中,坐在神僧的法座之上。“席力图”在蒙古语中便是“首席”或“法座”之意,该寺的地位可见一斑。除了席力图召,位于席力图召斜对面的大召(无量寺)、位于朋松街(通顺街)的博什克召(朋苏克召、崇寿寺)亦有较强的影响力。
尔嘎朗接过密信仔细查看,面沉似水,猛然喝道:“从今日起全城戒严,你留在万户府,孤去会会那位大和尚”。
热合曼吓了一跳,“您想去剿灭席力图召的僧兵?可席力图召在本地信徒众多,单凭密信所言,并无证据,冒然剿之,恐怕会引起民变”。
“哼哼,谁说孤要带兵剿灭他们?孤是去布施的”,尔嘎朗冷笑。(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