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今日一早,卫国使团已经离京。奴才派牛录章京苏尔马盯着,他们倒还规矩,未有窥探军情之举”,北京乾清宫内,内大臣兼议政大臣索尼恭敬地向顺治帝禀报军情。
“你怎么看卫使离京之事?”顺治帝沉稳地问索尼,此时的他在位已久,渐渐养成帝王威仪,泰山崩于顶而不形于色。
“奴才以为这是伪汗故意作出的一种姿态,想用这种方式向臣下表明与大清誓不两立的决心,从此以后,不是他死便是我亡。皇上,咱们须做好准备,迎接后面的大仗啊!”索尼的声音略有些激动。
“嗯,看来对大同的攻势还须加紧。此地乃是伪汗插在朕身边的一颗钉子,不拔掉,朕晚上睡觉都不安生”,顺治帝悠悠地开口,又问道:“朕已下令从广西、广东、云南各抽调一万兵马赴大同听用,这些军队行进至何处?还有,各省再编练二十万绿营之事进行得如何?”
“平南王尚可喜、广西巡抚屈尽美八百里加急说广东、广西两省的军队已出省,奴才算日子应该已经进入湖广;不过平西王吴三桂却说云南北有卫军、南有明朝残余,云南驻军自保都难,请求仍留原地。至于编练二十万绿营之事,各省督抚皆说缺银少粮,上奏的最大人数与朝廷要求的相差甚远,目前只编练了七万三千人马”,说到这里,老奸巨猾的索尼停顿了一会儿,小心留意顺治帝的反应。
“可恶!吴三桂想抗旨吗?赵布泰、屯齐为什么不督促吴三桂出兵?还有各地的督抚,大战在即,为何不抓紧扩军?”顺治帝听完激动得叫起来。
“皇上息怒,吴三桂所言并非无理。八旗主力回京后,云南夹在伪卫与残明之间,兵力确实不足。赵布泰、屯齐手中的满洲兵将不过数千,云南的军权大半皆在吴三桂手中,吴三桂不肯出兵,赵布泰、屯齐亦无能为力。扩军意味着职权扩大,地方督抚其实是乐见其成的,数量达不到朝廷的要求,估计是各地的藩库确实没有钱粮矣。皇上,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切不可对地方大员责罚过甚,免得激起内乱啊!奴才办事不力,请皇上责罚!”说完,老索尼往地上扑通一跪。
“哎呀,你这是做什么?论忠心,谁能比得上你索尼?快起来,朕是绝不会迁怒于忠臣的!”顺治帝连忙命索尼起身,心中着实感动。当年若不是他和鳌拜等老臣誓死效忠,朕的皇位早被多尔衮夺了,如今见朕发怒、生怕朕因为一时怒气逼反了汉臣,主动请罪让朕有台阶下,这样的忠心放眼朝堂几人能有?吴三桂,哼,吴三桂,朕先忍着这口气,待击败卫军后再与尔算账!
顺治帝的神情缓和下来,忽然悠悠地问道:“那个苏尔马是鳌拜的侄儿、穆里玛家的三小子吧?”
“皇上体贴臣下,确实如此”,索尼慌忙回答。
“鳌拜、穆里玛都为大清尽了忠,朕又怎能薄待忠臣之后?”顺治帝声音一扬,喝道:“苏尔马当差勤勉,监视卫国使团有功,着擢为镶黄旗甲喇章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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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固的阳高卫城,如今已是千疮百孔,几番血战后,今天的城墙周围又多了千余具尸体。齐王麦纳斯伫立于城头,默默地凝视着城下正在清理尸体的清军。这么久的仗打下来,双方已形成默契,互不攻击对方清理尸体的军士,毕竟如果不及时清理尸体,生起疫病来,可不是玩的。
“王爷,形势危急,末将建议立即越过长城、北撤至晾马台一带。我军多骑兵,可在塞外草原任意奔驰”,总兵阿林保走到他身边建议。此人本是满洲降将,当年顺治帝得知他降卫的消息后大怒,将其全家杀的杀、流放的流放,遂死心踏地为大卫国效力,官居察哈尔总兵。
“孤也想撤到塞外去,可如此大同更加势危。大同一旦有失,恐怕朝中的一些小人会将责任推到孤的身上,所以走不得!”麦纳斯叹了口气,再无初领军时的意气风发。清军的攻势极猛。信亲王多尼率大军卷土重来后,先以重兵猛攻白登山。卫军统帅巴尔思想故技重施在白登山再次重创敌人,不料这一回多尼十分小心谨慎,先在山下修筑坚固的营寨,又调来重炮,日夜朝山头轰击,并组织各部轮番攻山。艰苦的攻防战打了一个多月,清军以伤亡五千多人的代价,换来卫军二千多人的伤亡,虽然伤亡比例对卫军有利,可巴尔思担心大同安危,最终还是决定放弃白登山,集中兵力守卫大同城。撤离白登山前,他给驻守阳高的齐王麦纳斯写信,嘱其便宜行事,能守住阳高城便守,守不住可以放弃城池在野外游击袭扰清军。
初战得胜,清军锐气正盛。多尼命宣大总督佟养量领天津镇总兵克德、河南河北总兵鲍敬、山东胶州总兵柯永盛诸部四万兵马攻打阳高卫,自率十一万兵马攻打大同。大同本就是宣大总督的辖地,佟总督一心收复辖地,打得极猛,先攻克阳高西边的镇川堡,随即直扑城下。齐王麦纳斯本有一万兵马,在清军昼夜狂攻下只剩七千,伤亡惨重。虽然清军的伤亡也达到四千,却人多势众未伤及筋骨,仍能持续不断地发起大规模攻城战。
“如此下去,我军恐难支撑十日”,阿林保说道。
“逃往塞外~孤丢不起这人!明日凌晨趁着雾气全军轻装上马撤往天成,若再守不住,便战死在天成!”麦纳斯沉声喝道。
“末将愿与殿下一同死守天成!”阿林保脸一红,回营准备。
次日凌晨,阳高守军忽然夺城而出,奔往天成,与驻守天成的山西提督姬际可部合兵后,兵力达到一万四千。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佟养量的大军便至。
“佟贼好生可恶!披甲,孤誓要与佟贼拼个死活!”望着城下乌泱泱清军旗帜,齐王麦纳斯怒极,自己不过是想与天成守军合兵抗敌,没想到敌人竟真以为自己败了,一路追得恁快!
“清军兵多,我军兵少,请殿下暂息雷霆之怒,据坚城而守之!”山西提督姬际可苦劝。
“哼!”麦纳斯哼了一声,心里知道姬际可的话是对的,努力平息怒气,下令坚守不出。
残酷的攻防战在天成打响,不到两个月,清军便伤亡六千,守军亦伤亡四千,处处可见断肢残臂,昼夜皆闻痛苦哀嚎,大同东北部成为人间炼狱。(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