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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弱楚尊吴
    广阳郡,蓟城。
    当渔阳被楚军拿下时,吴广这边正带着麾下亲信游走于昔日的燕王旧宫。
    “和邯郸的赵王宫一比,这燕王宫不仅寒酸,怎么还有些残破衰败?”
    吴冲打量着王宫中的墙垣景象,不住摇头。
    在邯郸时吴广没住在赵王宫,但曾带着侄儿亲信进去观览过,吴冲见过赵王宫的繁华景象,所以对眼前的燕王宫有些看不上。
    陪同的臧荼忙回道:“吴百将说的是,燕王宫确实被烧过一些地方。十多年前秦军攻蓟时,燕王见势不可挡,就在城中放火,借着混乱逃到辽东。后来秦人稍微修缮了一下,因皇帝少至,便没怎么管理,这才显得有些残破。”
    听到燕王逃遁之事,走在前方的吴广脚步一顿,他想到一件事情。
    “燕国王族可还有遗存?”
    臧荼想了想,摇头道:“回君上,当年秦王因太子丹遣荆轲行刺之事,尽诛燕之宗族,使其血脉断绝。就算有宗室远支残存,听闻秦王残暴也都畏惧东逃,或是亡于獩貊,或是逃到朝鲜。整个燕地应该找不到燕王族了。”
    吴广点点头。
    怪不得历史上秦末六国复兴,楚、齐、魏、赵、韩五国都有原本的宗室子弟复起,只有燕国一直没有王族举旗,几任燕王都是他姓。
    原来是早被秦始皇清理了一遍。
    “始皇帝助我啊。”
    吴广感叹。
    没有燕王族存在,他掌控燕地要轻松许多,不会像南边的楚魏之地那么棘手。
    就在今日早间,南方陈县有使者乘快马抵达,带来了陈胜的书信。
    周巿攻下东郡和砀郡后,欲向他求取魏咎为王,兴复魏国。
    陈胜在信中问吴广如何处置为好。
    如何处置?
    这让吴广有些头疼。
    陈胜没有在信里明着说,可字里行间无不表达出他对这件事情的不满。
    甚至暗示他有想要攻打周巿的意思,末了还问吴广在河北发展的如何,是否有足够的兵力。
    吴广觉得自己要是回答发展的很好,陈胜恐怕就要让他去和周巿开战,替其出一口恶气。
    “秦军即将东出,这种时候还要自相残杀,岂不是等着被章邯一锅端?”
    吴广对未来将要出现的情况很清楚。
    他拿出约法三章这种有后患的手段,就是想在秦国大军东出前尽快拿下燕地,积累自己的力量。
    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跑去给陈胜做打手,平白消耗自己的兵力。
    “阿胜在信中如此抱怨,证明他已经失去了对周巿和魏地的控制权。现在军队、地盘都在周巿的手上,魏人又迫切希望复立魏国社稷,不管阿胜同不同意,魏国其实都会复立。”
    “魏国和燕国不同,他的王族宗室并未被屠杀,除了魏咎外,其他地方还有魏王的后裔。魏咎不是唯一的魏王人选。”
    “周巿看中魏咎,想要立他为魏王。如果阿胜紧抓魏咎不放,那可能魏人就会选其他人来做魏王,到时候有这件事情在其中。魏、楚之间关系一定不会和睦。”
    “等秦军出关时,魏楚不能联手,就会被各个击破,最后全给他人做嫁衣。还是该劝阿胜放归魏咎,并主动帮魏人复国的好,先结下一个盟友,等和秦军作战时也能相互帮扶啊。”
    吴广叹了一声,决定做这个和事佬。
    他很清楚去劝陈胜助魏咎复国,对方多半很不爽,可从大局来看,这样做是最好的选择。
    或许可以借着助魏咎复国,来与他和周巿谈条件,双方拉扯一番免得被认为太过软弱。
    实际上已经来不及了。
    吴广不记得章邯的秦军是几月出关的,但估计快了。
    “不是这个月,就是下个月。”
    他这封信传到陈县时,说不定关中的秦军已经要出发了。
    没有时间和魏人过多纠缠,敌人的屠刀已经举起,随时都会斩落下来。这种时候还搞内斗那就是在葬送自己,唯有团结一切反秦力量才是出路。
    “希望阿胜收到回信后能听我的劝,早点将魏咎放回去,这样能让魏国抓紧时间多做些准备,等秦军出关时也能多抵抗一下。”
    吴广决定好了对陈胜的回信。
    而从魏人的复国,再到他游览燕王宫时说起的燕王族之事,让吴广联想到了另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赵国王族!
    “燕地没有燕王后裔存在,只要治理得当想来不会有反复的风险。可赵地就不一定了,赵国王族的号召力是有的。秦军出关后,我要集中精力对付秦人,不能在后面留下这个隐患。”
    吴广想到自己要是在前面和秦军打得热火朝天时,突然后方钻出来一个赵王后代撺掇赵人举旗复国,从后面捅他一刀,那可就惨了。
    一想到此处,吴广就感觉后背发凉。
    等到游览完燕王宫,他回去后就立刻派人南下,将一道命令带给正在邯郸主持情报工作的曹季。
    监视赵王族后裔!
    为了名声,吴广不会对赵国王族下杀手,但安排人手关注这些危险分子的一举一动还是没问题的。
    这些赵王后代老老实实待着也就罢了,真要是敢起什么心思,那吴广绝不会手软。
    “赵地已为我有,岂可被他人所窃!”
    写好了给陈胜的回信,又给曹季安排好了任务,吴广这才松了一口气,在蓟城整编燕地军队。
    而这时候,又有好消息从邻近传来。
    张婴、剧武攻克渔阳郡治,其余城池皆传檄而定,整个渔阳郡平稳落入他的手中。
    意料之中的事情,广阳是北疆实力最雄厚的郡,这里一拿下,其他郡县几乎没多少抵抗能力。
    渔阳一下,吴广的手里就有了六个郡。
    同时蒯彻也顺利完成任务,劝得渔阳都尉来降,渔阳上谷沿线镇守长城的边军完整归附于吴广。
    “长城一线还是要驻兵防守的,不过从燕地本土征召少量兵卒就够了,以燕人自守北疆,不仅没有水土不服的问题,这些燕人也有保卫家园的斗志,比从南边征人来守好多了。”
    吴广从燕人口中略微了解了一下塞外的情况。
    当年蒙恬北伐,将匈奴和诸多胡部重创。这么多年下来,胡人稍微恢复了些元气,但还没有出现草原上一家独大的情况,匈奴正与东胡争斗,并没有大举南下的力量和打算,北疆局势算不得紧张,可以让吴广先集中力量对付秦军带来的威胁。
    而长城边军本就是从内地抽调的戍卒,他们早就厌烦了北疆的日子,迫不及待的想要南下归家。
    吴广正好利用这一点,准备将他们训练成一支有战斗力的锐卒。
    你们想要回家,很好。
    可现在秦军出关想要来消灭我们,阻挡回家的路,该怎么办?
    消灭秦军!
    只有消灭秦军才能回家!
    这不就让这支军队有了自己的精气神么。
    心里有这种打算,吴广让阿牛准备相应事宜,等边军戍卒抵达蓟城后就开始进行整编。
    在此之前,蒯彻先从渔阳赶了回来。
    “先生辛苦了,此去渔阳说得边军来投,我当给先生记上一功。”
    吴广在府中微笑相迎,并称赞蒯彻这一次的功勋。
    “此事皆因君上大军为威慑,让那渔阳都尉心惊胆颤,彻方能顺利得手,说不上什么功劳。”
    蒯彻先自谦一番。
    待到他落座寒暄几句后,脸色突然变得肃然起来。
    “君上,这段时间我来往于燕地各县,多听燕人之心声。又于军中与诸赵地将士交流,发现了一个问题。若是君上对此不重视,恐怕难以真正得到燕人、赵人之心啊!”
    蒯彻一句话扔出来,就让吴广眉头微挑。
    明知道这是对方在先声夺人,可是他真的挺好奇蒯彻说的是什么问题。
    纵横之术的厉害就在此处,让你明知对方在套路,你也想跟着问下去。
    吴广问道:“不知先生所言是何事?”
    蒯彻道:“旗号。”
    “旗号?”
    吴广心中一动,正色道:“此事还请先生详说。”
    见吴广已经被自己的话勾住,蒯彻微微一笑,快速进入状态。
    “君上在泗水举义,与陈王复立楚国,故而举旗为楚。此等旗号在河南的楚地自然是没有问题,能让楚人一呼百应。可自君上率军渡河北上,攻略赵、燕之地,再举楚国之号就大有问题了。”
    不待吴广开口,蒯彻声音变得高亢起来。
    “楚者,荆也。乃昔日七国之一,与燕赵两国并立,时而为盟,时而为敌。燕赵之人对于楚国,并无任何归属的感觉。他们的心中只会认为自己是赵人、是燕人,绝不会认为自己是楚人。”
    “今君上以大军征服燕、赵,并以约法三章而收人心,或许能得燕、赵之人一时投效。可君上只要还打着楚的国号,他们就永远无法真正的融入进来,在燕、赵之人的心中,他们只是暂时被楚人所征服,就如这十余年来被秦人奴役一般。对于君上,他们自然也就缺乏真正的效忠之心。”
    “因为在燕、赵之人的眼中,只要君上一直打着楚旗,就是一直在提醒他们这件事情。君上是楚人,而他们却是燕赵之民。”
    “君上以楚号而据燕、赵,正如儒门所言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旗号之正,对于立足河北十分重要!”
    蒯彻话音落下,吴广眼睛眯了起来。
    这些话说得很有道理,楚国的旗号确实是个问题,不利于他收燕赵之人的心。
    可是这也让他想到了之前劝自己自立称王的张耳、陈馀。
    秦军都快出关了,这时候他和陈胜翻脸搞独立完全是在自找麻烦。
    这蒯彻是在搞事啊!
    吴广盯着蒯彻,冷声道:“莫非先生是想劝我叛楚自立,在这河北之地建制称王,好借此来解决这个问题吗?只不知先生是想让我复赵国呢,还是复立燕国?”
    见吴广神色语气,蒯彻就知道他还没有建制独立的心思。
    当场劝进不是蒯彻的打算。
    他接下来的话不是让吴广建制称王去新取一个国号。
    而是在楚的国号下另找一条思路。
    “非也。”
    蒯彻摇了摇头:“彻之所言,并非是劝君上叛陈王而弃楚,而是另有一策,可让君上能更容易收取两地之人的心。”
    吴广好奇道:“不知先生何策?”
    “弱楚尊吴!”
    蒯彻微笑开口:“日后当在河北弱化楚国之号,少打楚旗,少以楚称,而增益吴王之旗号。”
    “虽然是微弱的改变,但能有助于燕、赵之民摒弃被楚人征服的念头,让他们觉得自己是在尊奉和追随君上自身。而不是感觉到自己一直被楚人统治。彻之所言,皆为君上计。”
    “不知君上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