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国大军回到咸阳,各部兵卒安顿下来后,暂时没了其他大事。
几位唐军老人便聚在一起,难得的喝酒消遣。
“韩信这厮听说是从楚营投过来的,被大王看重,召在身边常问对军谋。以我之见,这韩信如果真有本事,那他为什么在楚营混不出个名堂?”
葛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对众人道:“大王若是这样对待李君,我葛婴是服气的。可区区一个从楚营投来的小竖子,凭什么得到这般待遇。我听说这韩信以后还可能会被任命为将军,哼,他有什么功劳,可与吾等并列。”
唐王为一国之中心,身边人员的调动增减一向受人关注。
韩信的出现,以及唐王对他不同寻常的态度,十分引人注目。
葛婴性格直来直去,觉得韩信一个新人突然间受唐王如此礼遇,不免有些吃味,与众人相聚吐槽。
蒯彻和葛婴关系不错,听到他抱怨,摇头道:“大王的想法,吾等可不敢乱说,不过此人是否真有本事,李君或许知晓?”
说着,蒯彻笑意吟吟的望向李左车。
李左车放下酒杯,面色严肃道:“我与那韩信聊过几次,从其言论来看,此人确实熟读兵书,精通军争之道,不可小觑。”
“咦,此人真有些本事?”
葛婴问道:“那依李君之见,这韩信与我相比如何,可是我葛婴的对手?”
李左车沉默了。
这问题他不太好回答。
蒯彻却听得双眼一亮。
一个精通军争之道的新人,除了葛婴等将领外,还与李左车形成竞争关系。
他笑道:“既然此人颇有本事,那李君以后可要多多努力,勿要丢了吾等老人的脸面才是。”
蒯彻心中满是幸灾乐祸。
当初陈平入唐王帐下,你老李坐观我和陈平争斗,以军谋之道独善其身,今日突然冒出个韩信,正好给你上上压力。
李左车本来还没觉得有什么,可听蒯彻一说,眼皮也不由跳了跳,心头生出了紧迫感。
“这韩信在军争上颇有见识,若是大王常向他询问军谋,岂不是就要取代我的位置了?”
……
李左车的担忧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到了第二天,唐王就在咸阳宫大殿中召集唐国诸将,准备进行新一轮的军事部署。
“渑池之会后,中原无战事,我唐国接下来的首要之事乃是收取秦国诸郡,并整顿内政,发展生产,以待日后天下之变。”
吴广一开场便定下了接下来的国政基调。
借着盟会争取到的和平时间,快速收取还未入手的秦国诸郡,同时稳定后方,屯下一波粮草后,再与诸侯争霸。
说到尚未入手的秦国诸郡,数量还是不少的。
吴广攻入关中后不久,就听闻项梁收降秦军,并大举西来的消息,不敢太过分兵,在派使者传檄各郡时,只派出了两路偏师去接管。
一路由楚人陈泽率领,南下取汉中、巴郡、蜀郡。
其中巴郡与楚接壤,战略位置极其重要,是必取之地。
这也是吴广在渑池之会上拒绝项梁瓜分巴蜀的理由。
除了南边三郡外,还有一路偏师则是由杨虎率领,去夺取陇西。
现在这两路偏师都有捷报传来,陇西已被实际控制,南边的汉中和巴郡也被拿下,蜀郡被实际掌控也是早晚的事情。
对唐国来说,还没有实际握在手里的就只剩北边的上郡、北地、九原和云中四个郡了。
吴广灭秦后,曾派使者携带加盖了玉玺的唐王诏令送到北方。
四郡的守、尉在惊恐之余,并无为秦国殉难的心思,纷纷向吴广效忠,改旗易帜加入唐国阵营。
效忠归效忠,这四郡并无唐国军队进驻,还是由原秦国任命的秦吏掌握。
之前楚军西来,吴广没有余力派兵。现在楚军退去,出兵四郡的事情就要提上日程了。
北地和上郡可南下直入关中,对咸阳造成威胁,地理位置很重要,必须要实际掌控在手里。
“北地、上郡当派兵进驻,以守关中门户。同时九原、云中的郡守传来求援消息,言王离大军离去后,北疆胡人猖獗,越过长城侵扰掳掠彼处秦民,二郡皆不能敌,寡人当派一将率军北上,将胡人驱出长城,以宁北疆。”
吴广声音平静,将北面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王离的长城军团镇守北疆时,塞外胡人不敢越长城南下一步。
可随着长城军团在秦二世二年十月渡河攻打吴广,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年零两个月的时间。
经过最初的试探后,诸部胡人发现九原、云中等郡的守备力量虚弱,而彼处的秦移民又拥有让他们渴求的财富,便纷纷南下侵扰抢劫,杀戮掳掠。
两郡的许多地方都已沦陷,缺乏足够兵力驻守的长城几乎失去了防御能力,任由胡人来去纵横。
这在吴广眼中是不能容忍的,除了自己的地盘被胡人肆虐外,最重要的还是草原的胡人会通过掳掠秦移民得到一些中原的先进技术,若是放任不管,等到中原战事平定,北方还不知道发展成什么样子。
他可清楚的记得,汉匈战争打了足足百年以上,北方的敌人决不能小觑。
当然,唐国现在的军事重心主要放在中原,在未来与齐、楚两国的交锋上,北疆只能以偏师作战。
“九原、云中两地,路途辽远,粮秣运输艰难,不可用大军北伐。寡人欲任一将,率兵三千人北上,并从彼处就地征兵以逐胡人,复我大唐北疆,可有将军愿去?”
吴广开口,目光扫视殿中诸将。
除了卢陵、韩信这种唐王亲信,以及李左车、蒯彻等谋士外,能够参与这场朝会的唐军将领级别都不低。
左将军司马卬、后将军葛婴为殿中军职最高者。
余下的是臧荼、吕臣、韩广、司马欣等将军。
司马卬、葛婴通常带兵数万,剩下的除了韩广只带数千铁骑外,其余人手下兵力至少都是万人起步。
要是唐国大举北伐也就算了。
可如今只是小部队偏师北上,区区三千兵力,这让打惯了富裕仗的诸将如何下得了手。
再加上还是去环境严寒恶劣的北疆,去跟一群毫无油水的胡人蛮子作战,光是想想就让人嫌弃。
故而唐王话音落下后,诸将个个低垂眼帘,无人吭声,殿中陷入诡异的寂静。
吴广嘴角泛起笑容,他扫了众人一眼,最终落在角落的年轻男人脸上。
“既无人领命,寡人便以韩信为将,率师北伐,为我大唐收复北疆。”
所有人都呆住了。
韩信更是惊得双眼大睁,愣愣的看着唐王。
这几日他和唐王聊得不是很开心吗?
唐王言辞间还多流露出欲要重用他的心思,怎得转眼就将他派到北疆去了。
虽然独自领兵很爽,可那是去环境艰难的北疆打胡人啊。这让楚地出身的韩信心里有些抗拒。
他最想的还是想带着大军去灭齐亡楚,立下一番大事业。
可如今唐王当众任命,将他擢拔为一军主将,韩信也不敢拒绝,只能硬着头皮领下这道命令。
这让葛婴看在眼里,乐在心中。
“之前大王常将韩信召在身边,多示宠信,还以为有什么大用,结果是派到北疆去和胡人纠缠,哈哈哈。”
韩信从素人身份跃居为一军主将。
这个身份跨度很大,称得上是重用。
可问题是他率兵去的是环境恶劣的北疆,对出身南方的楚人来说,去那里打仗简直称得上是吃苦。
对这个任命,无人表示不满。
蒯彻忍不住在心中暗叹。
本以为这韩信来了能和老李争一争,让我也看场好戏,哪知这人屁股都没坐热就被打发到北疆去了,真是浪费了期待啊。
李左车则松了口气,只是很快他又想到唐王这几日与韩信交往的模样。
“大王将韩信擢升为将,或是想看看他的真实能力,派去北疆历练一番?”
不管众人心中如何想法,韩信被任命为一军主将的事情算是定下。
同时吴广又传令让刚打下雁门郡不久的虞子期后续率兵赶赴云中,和韩信一同联合清缴彼处的胡人。
有虞子期辅助,韩信这边就算兵力不多,想来问题也不大。
之后吴广又任命臧荼率兵进驻北地、上郡,护住关中门户,这样就将北疆四郡基本握在手中。
在朝会上决定了后续的军事部署,天色已经渐晚,吴广让诸将退去。
但他并未离开,同时也让韩信留了下来。
殿中烛火燃烧,映照出二人身影。
吴广问道:“寡人让你为将,率兵北伐,可出乎了你的意料?”
韩信低首道:“信能得大王擢拔,一朝为将率领兵卒出征,已经是远胜于之前在楚营时的境遇,心中自是惊喜。”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可韩信的语气里并无欢喜之意。
区区三千人,还是去艰苦的北疆打胡人蛮子,这和韩信投唐之前幻想的场景差远了。
他可是想要做大将军的啊。
吴广对韩信的想法心知肚明。
他笑道:“你用兵打仗的本事,寡人是知道的。为大将之才,可领数十万大军,纵横四海,为寡人灭除诸侯,统一天下。”
韩信抬头,看向称赞他的唐王。
既然知道我有大将之才,为何还要这样对待?
“然军中皆以资历军功为论,你韩信现在于唐无功,若命你为将,则满朝诸将如何服你?如何能听你的指挥?”
吴广道:“寡人闻法家有言,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你若无尺寸之军功,无军营之历练,则大唐诸将皆不会服气。”
“故寡人让你率军北伐,驱逐胡人,便是给你一个展示自己能力的机会。你若能打出一些漂亮的胜仗,立下相应的功劳,回来后寡人便让你为将军,若再立下大功,则为一国之大将。”
“韩信,你的大将之位不应该是靠寡人的赏赐取得,那会让人怀疑不服,认为你韩信是蒙寡人宠幸而上位。这应当由你自己去争取,用你的双手,用你的能力,用无可置疑的战绩,去让所有不满的人心服口服,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将军该做的事情。”
“这场北疆之战就是寡人,是整个大唐给你的考验,去打出一场大胜吧!”
“寡人会等着你,为你留下将军、留下大将军之位。至于能不能取得,就看你自己的能力了。”
“寡人对你怀抱着很高的期待,希望你不要让寡人失望。”
唐王亲切的看着韩信,话语中尽是期待与信任。
韩信立在原地,神色激动。
不满早已抛出脑外。
原来唐王是相信他可以做大将的,也愿意让他去做大将。
这和那完全瞧不起他的项羽是天差地别。
唐王之所以现在没有重用他,只是因为韩信还没有拿得出手的战功,故而诸将不服气,难以服众。
唐王说得很对,他韩信的大将之位,是该由自己亲自去争取,该用一场场光辉耀眼的战绩让所有人闭嘴。
这场北疆之战,就是他韩信的历练之战。
他要在北疆立功,然后回来做真正的将军,再立下大功,成为无可争议的唐国大将,最后帮助唐王平定天下,一展自己的能力。
这才是他韩信该奋斗的目标啊!
这一刻,在唐王的教诲和鼓励下,韩信仿佛看到了自己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他也将为这个光明的未来去拼搏和奋斗。
韩信抬头,望着对自己充满殷切期待的唐王。
唐王对他太好了,他不想让唐王失望。
韩信向唐王行了一礼,坚定开口。
“大王放心,信必逐灭胡人,在北疆扬我大唐之威,绝不会让大王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