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后，再也没有谁敢偷鱼了。
    三九寒天掉冰窟窿里，又被牛鲨吓一顿，好几个差点把命丢了。
    萧铁柱也给留了面子，叫他们拿东西赔给梁晓北，人家孩子养鱼多不容易，你们一次次去偷鱼，脸呢？
    其中有个叫田瑞生的，家里有7个孩子，最大的14，最小的还在媳妇肚子里揣着，他家里钱没有，粮食也没有，那天掉冰窟窿里冻了一场，发高烧看病也没有钱。
    没办法，在大肚子女人的陪同下，晚上偷偷地来梁家，恳求梁晓南、梁晓北原谅。
    梁晓南大概知道这个人，是穷极了，但这不是偷盗的理由，你可怜，我弟弟就不可怜了？
    “我弟弟多不容易，数九寒天睡在野地里守着，以后都是要落病根的，但凡有点心你们也不应该又偷又打人！”
    田瑞生和女人陈小霞鸡啄米一样羞惭地点头：“家里没有吃的了，实在是揭不开锅了，不管怎么说我们去……这么做肯定不地道。”
    梁晓南不能就这么原谅，但是也不能放过对方，又不能逼急了，自己到时候能一走了之，晓北呢？梁奶奶呢？他们是大坑村人！
    周严问她：“这个人平时有没有害过你们？”
    梁晓南想了想，好像也没有，算是没有害过也没有对她好过的路人甲。
    周严说这个人还有一点良知，既然他来认错，反正他们冬天闲着没事，叫他们给干活吧。
    周严的意思叫他们干那种不沾食物的事，比如叫他们编团匾，编篓子，编麻袋，总不能叫他们帮着杀鸡杀鸭挖土豆，吃食不能叫他们沾！
    这倒也是，梁晓南年后要大力养蚕了，团匾需求很大，她要种粮食、水果，篓子、麻袋、布袋需求也很大。
    于是梁晓南给田瑞生提出来，鱼不用赔了，打梁晓北的事暂时也不追究了，帮着编团匾、篓子，缝布袋吧。
    田瑞生以为是白干，低头说：“你要多少？”
    梁晓南说：“你先编吧，这个冬天你能编多少我要多少。”
    梁晓南也不叫他白编，一个团匾和草篓子，麻袋和布袋，编好/缝好一个给2分钱。
    草篓子的草不负责，自己去割，织麻袋的麻线、缝布袋的布，由梁晓南提供。
    田瑞生一听愣了一下，随即欢天喜地，虽然这个钱听上去不多，但是山上有的是蒲草，他会编草篓子，编一天，手快的话，能编8个，能挣1毛6。
    干一月也能有4块8毛钱，如果女人、大女儿都跟着编织麻袋、缝制口袋，一个月三个人就能挣15块钱左右。
    竟然发现这是个比上工还好的活。
    梁晓南哪里是在惩罚他，分明是变相地帮助他们家。田瑞生和陈小霞差点就跪下给梁晓南磕头，千恩万谢地走了。
    临出门，梁晓南说：“最好别到处说，我没有那么多活给人干。”
    俩人立即点头，保证不说出去。
    腊月十五那天，周严带着二狗子、王喜、八岁毛，和萧铁柱、大牛二牛，一起把到大坑村的路，上面的残雪全部铲干净，从县里又买来好几挂鞭炮，各种烟和震天雷，在鱼塘又放了个够。
    冬天没有农活，人们都在家里闲着无聊，梁晓北的鱼塘开渔了，所有的人都跑来看热闹。
    和上次不一样，梁晓南这次一条鱼也没做鱼菜，不用试吃了，吃过的都知道，现在该过年了，谁能抢一条梁家的鱼，过年待客那就是最好的菜。
    萧铁柱把生产队里的磅秤和星杆秤都拿来，在鱼塘旁边铺了草帘子，防止有人滑倒摔伤。
    冰面被砸破，大块的冰有人抬了丢到岸上，会计帮着大喊一声：“开鱼了！”
    梁晓北“唰”一网子撒下去，只见网子里青黑色脊背的大鱼拼命拍打着水面。
    哇，大家激动地高呼起来：“起网了，起网了！”
    纷纷过来帮助梁晓北一起拉渔网，全部欢天喜地，小孩子乱喊：“晓南姐，你家的鱼好大啊，新年发大财了！”
    梁晓南虽然很讨厌大坑村人，但是却不讨厌这些小孩子，他们眼神还是澄澈的，话说得也吉祥！
    把摩都带来的大白兔奶，每个孩子发2颗。
    好嘛，这些孩子都学精了，全部捡着吉祥话没命地说。
    第一网鱼，还是二狗子先拿，他全家都出动了，一下子来了五辆车，一次性装了600多斤，痛快地把620块钱付给萧红玉，拉着车欢天喜地地走了。
    他、王喜、八岁毛都和梁晓南说好了，现在是年前，鱼不能再卖1块1毛，他们想卖1块5，梁晓南说：“我和你们定下的是1块钱，就算过年了，我也不涨价，就1块钱一斤。”
    现在真正是买到就是赚到，王喜和八岁毛也是拖家带口来的，每人都拉了好几百斤。
    程刚好久不见，这好几个月憋得他，别处的鱼没那么好吃，他愁死了。
    他让人在饭店后院里砌了一个池子，这次也是有备而来，大卡车一连拉了五次，把望湖楼的池子装满了才结束，他一个人就拉走了2000斤。
    临走他看着鱼塘周围的土豆说：“这些土豆什么时候成熟？我都快急死了，这过年你得叫我赚点。”
    梁晓南说：“你放心，鱼出完，我就立即挖土豆，年前肯定给你送去。”
    王鹤鸣跟着程刚学，在院子里也垒了个池子，他这边是公家的，说破天，鱼也只能拿1000斤，再多了就犯错误了。
    到了中午时分，众人以为今天程刚的2000斤算是高潮了，没有想到一阵轰隆隆汽车响，好几辆卡车开来。
    翟建国派县里办公室主任朱主任和农林科的王优扬来提鱼，给公职人员发福利。
    王优扬看着前脚走的程刚和王鹤鸣，对办公室主任说：“完了，我们来晚了，他们弄走这么多，我们不够分了！”
    要知道，全县各级干部现在已经超过15000人了，弄个3000、2000斤分给谁？保不齐还得罪人！
    他心里着急，就有些埋怨梁晓南，早几个月前就给她打好招呼给县里过年搞福利，她怎么紧着饭店拿货呢！
    硬着头皮来到鱼塘前，说：“小梁同志，我来提鱼了！”
    梁晓南看他脸上有些急迫之色，便弯唇一笑：“提吧，只要钱带着就好，概不赊账！”
    王优扬尴尬地看看办公室主任，他还真不知道办公室主任老朱是带了足够的钱还是准备了——白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