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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重要通道
    第287章 重要通道
    车子晃动一下,甄宓睁开了眼睛,见自己靠在危襟正坐的袁熙肩头,对面吴夫人正闭目端坐,不好意思道:“妾睡着了。”
    她抽动着鼻翼,疑惑道:“怎么隐隐约约有些味道?”
    正装睡的吴夫人悄悄夹紧了双腿。
    袁熙掀开帘子,笑道:“夫人你看,外面的都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漫山遍野的鲜。
    甄宓一见,便惊喜道:“好美!”
    此时刚离冬入春,最早的一批朵都已经迎风绽放。
    “黄师塔前江水东,春光懒困倚微风。桃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
    这是淡粉色的山桃,贴着梗长在数上,在枝头上悄悄绽放,如同内敛端庄的小家碧玉。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
    这是白色的杏,萼却是深红色,洁白的瓣和深红萼对比极为鲜明,像极了大家闺秀,有着白皙动人的容貌,华丽高贵的服侍,让人见之难忘。
    “金英翠萼带春寒,黄色中有几般?”
    这是金黄色迎春,枝条如蓬蓬乱草,一丛一丛长在地上,铺得漫天遍野,虽然低矮,但开得肆虐而野性,绽放出勃勃生机,如同在这艰难乱世中求生的百姓一般。
    这看上去最低贱,长得最低矮,数量最多的野,却有着最为尊贵崇高的颜色。
    甄宓顺着袁熙的手指,听他一个个分说过去,惊叹道:“夫君懂得真多呢。”
    她转过头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妾跟着夫君,能看到好多此生难忘的风景,呆在邺城里,可无法做到呢。”
    袁熙见甄宓笑得神采飞扬,风华烂漫,心里有些愧疚,他暗暗擦了把汗,不由偷偷瞅了眼吴夫人。
    吴夫人扭头看着窗外,感受到袁熙的目光,心里恨恨,装的还挺像!
    她目光转向枝头上的杏,绽放的瓣中央,有野蜂灵活地上下翻飞,香甜的蜜在蕊间满盈欲滴,突然间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突然她感到一阵烦恶,赶紧把头探出窗外,干呕起来。
    甄宓连忙探身帮其抚背,从袖中掏出丝帕递到吴夫人嘴边,吴夫人忙接了过来,擦了擦嘴角,袁熙看到这个动作,不由干咳一声。
    吴夫人呕了好一会,才平复下来,她脸红道:“妾失态了。”
    甄宓笑道:“夫人无需自责,都是夫君做的好事。”
    袁熙吴夫人本来心里有鬼,这下更不敢接话,只得岔开话头。
    在乱迷乱的春色中,马车轻微地颠簸着,慢慢接近了蓟城。
    所谓蓟字,源于西周之蓟国,蓟国与燕国相距不远,后来燕灭蓟,都蓟城,故后世称北京为燕蓟之地。
    蓟国蓟城之名,应是源于蓟丘,蓟丘之称,以“山多蓟草”故名蓟丘,类似楚(荆)国,都是以草名地,以地名国。
    此时的蓟城又名蓟县,便是现在北京一带,而后世的天津市蓟州,在先前众人出发的雍奴一带,两边差着几百里。
    后世最快一个小时便能到达的距离,但在这个时代,单靠徒步却要走上十天。
    因为古代的道路,实在是太难走了。
    古代地貌,处处都是杂草树林,更麻烦的是河流支脉极多,处处泥沼之地,让人寸步难行。
    所以稍微能够行走的道路,都是靠着人开辟出来的,即使这样,遇到天气不好的时候,道路泥泞,一天走不了十里地,也是常有的。
    更因河流众多,很多时候道路都是断在河溪两边,需要涉水渡河,春季枯水期还好一些,但到了夏季,很多道路便会被截断,极为影响生产生活。
    队伍兜兜转转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可以渡河的地方,溪水只有一尺来深,车夫跳下马去,驱赶马儿拉车趟过了溪水。
    后面兵士则是脱了鞋子,卷起裤腿,在冰冷刺骨的溪水中快速跑过上岸,冻得呲牙裂嘴,坐在岸边捏起几团杂草,把脚稍稍擦干,这才穿上鞋子。
    队伍继续上路,沿途有山有河,山坡之间,间杂有茅屋数间,时有炊烟升起,袁熙心有所悟,后世明朝将北京设为首都,是颇有道理的。
    其水系丰富,适合作为京杭大运河的起点固然是一个原因,但也不可忽视,这地理位置确实也是兵家必争之地。
    蓟城地处燕山山脉和华北平原的交界处,前面就是外族南下的隘口,后面就是一马平川的平原,自然而然成了阻碍游牧民族南下的重要关口。
    而且华夏面对的外族威胁,大部分都来自西边和北边,西边因为有高原阻挡,外族进入关中地区的成本很高,但北边就不一样了。
    蓟县以北,就是长城塞外,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但古代放牧,牛马牲畜对于草地的依赖极高,而草地的情况极其依赖天时。
    若是气候变冷,草场便无法生出足够的牧草,游牧民族在生存的威胁之下,便会入关抢掠。
    这是生死存亡的问题,在此面前,什么道德约定,什么睦邻友好,都是不存在的。
    这也是为什么边地民风彪悍的原因,尤其是在幽州,日日夜夜都会面对马贼盗匪,软弱的人在这里是生存不下去的。
    而作为一个大一统王朝,抵御外敌是其重要的任务之一。
    尤其是西汉一朝,立朝之时的政策,便是抵御塞外匈奴南下入侵,甚至刘邦因此将原来定好的都城雒阳,迁往了长安。
    无他,就是因为长安离着匈奴入侵的路线更近。
    之所以如此大费周章,便涉及到了华夏历朝历代大一统时,都必须要面对的问题。
    泱泱华夏,万里疆域,南北之间,有几条路?
    答案是,四条。
    第一条是长安往南,翻过秦岭,进过汉中,由蜀道进入益州。
    第二条是从中原许县(许都)往南,过伏牛山桐柏山之间的方城缺口,从荆州南阳到襄阳,经汉水到长江,进入江南地区。
    第三条和第四条都是走淮河平原。
    前者从寿春到合肥,经过巢湖到达历阳附近渡过长江,此时的渡江地点,就是袁术孙策和刘繇攻伐对峙的地方。
    后者也是最后一条,就是从徐州境内,沿水路南下,到广陵附近渡江到达吴郡,如今由袁熙控制!
    除了这四条道路之外,其他的道路,都不适合大规模人口流动和行军,想要另辟蹊径,就只能走荒郊野岭,乃是九死一生。
    就像子午谷一样,难找水源,地形复杂,后勤基本没有,通过其走出深山的可能性不说必死无疑,差不多也是万中无一。
    只有了解了这四条路线,才明白天下诸侯南北相争,围绕的都是这四条路线上的城镇渡口,其路线上的位置,都可被称作兵家必争之地!
    其中最为重要的,是第二条中原到荆州的道路,荆州北面是个巨大的盆地,长江纵贯而过,顺着长江,西可到巴蜀,东可至吴会,北可到许都洛阳,乃是南北沟通的最重要的关键节点。
    谁占了荆州,谁就能进则觊觎天下,退则横裂四方,谁也绕不过去。
    所以各方诸侯,才会纷纷谋划占据荆州,围绕其中,发生了许多曲折而又出人意料的故事。
    华夏南北尚且如此苦通难达,外族入侵北方,能走的道路就更少了。
    从西往东的天山,祁连山,阴山,燕山彻底构成了一道防线,外族绝大部分时候,只能从两个缺口通道南下。
    第一条便是贺兰山缺口往南直达长安。
    这就是为什么刘邦迁都长安的原因,因为长安守在第一线缺口上,随时能够就地征兵征粮,而不是从雒阳千里迢迢运过来。
    而第二条,便是袁熙面前的蓟城,其北面的燕山山脉缺口。
    汉朝采用了以胡制胡的政策,在幽州用本地的乌桓鲜卑防备关外鲜卑游牧部落,在并州用南匈奴防备北匈奴,经过东汉两百年时间,倒也颇见成效。
    只有袁熙知道,看似坚固的堤坝,其实已经被无数蚂蚁腐蚀的千疮百孔,一旦到达临界点,便会轰然倒塌,随之而来的洪水,便会席卷天下。
    这五胡乱华的余波,肆虐了数百年,百姓哀嚎,生灵涂炭,直到隋唐才渐渐平息,但造成的伤害,却是永远留在了历史和回忆里。
    这给外族打开了一个潘多拉的盒子,让他们领悟了从幽州南下入侵中原,是多么的简单容易,自此之后铁蹄肆虐,洪流之下,北地生灵涂炭,少有安宁。
    以至于幽州变成外族龙兴南下之地,历朝历代,祸乱皆由此而起。
    从唐到宋,都没有找出有效的应对之策,在元朝达到顶峰,蒙古铁骑踏遍河山。
    时间过了千年,明朝才幡然醒悟,将京城从建业迁到了北京,此后华夏抵御北面外族,不再需要横跨数千里运兵运粮,而是天子守国门,一如当年刘邦立于长安。
    袁熙想到这里,不由心潮澎湃,激动地站了起来,却忘了车厢低矮,头一下撞在了壁顶上。
    甄宓和吴夫人惊讶地看着袁熙,袁熙捂着头,笑道:“我想到了些很重要的事情。”
    虽然最后明朝也失败了,但晚上千年,不如从现在就开始,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他都想要试试看,能否将这历史的无情洪流改道。
    远处隐隐约约便是蓟城,地平线上出了一排排的黑点,随着两边渐渐接近,袁熙掏出望远镜一看,领头的正是赵云。
    他跳下马车,纵马奔去,大笑道:“子龙兄,好久不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