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章 朝堂之上
听到曹昂的话,荀彧端着酒樽的手猛然停住,过了一会,他才缓缓放下酒杯,出声道:“公子这话不应该问我。”
曹昂苦笑道:“先生觉得我该直接去问阿父?”
荀彧摇头道:“曹公手下谋士众多,公子为何非要问老夫?”
曹昂见荀彧口风很紧,便反问道:“我记得先生甚少喝酒,为何今日以酒待客?”
荀彧刚抬到嘴边的酒樽再次停住,他用力捏了下,才将酒樽放下,轻叹道:“公子让我很难回答啊。”
“我没想到公子平日待人宽厚,也会如此咄咄逼人。”
曹昂叹道:“先生,我现在内心颇为挣扎,而且我相信先生和我一样。”
“这几年我跟着阿父做事,眼见阿父性格越来越极端,做事越来越狠厉,再这样下去,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走入歧路。”
“如今他的做法,已经明显是有些过了,先生作为谋士,难道不劝谏一下吗?”
荀彧听到曹昂的话中隐隐有责怪之意,知道其对自己跟着曹操来到怀城,却对曹操的所作所为缄口不言,产生了不满和疑虑。
“公子请想一下,曹公若不在怀城如此作为,他又怎么能压服得住所有人?”
“要等些时日,要再好好想想。”
太阳升起,新的一天到来了。
此时一直没有出声的刘协发话了,“今日上朝,难道就是为了这些事情争吵吗?”
他一挥手,对左右兵士道:“将他们拿了!”
曹昂出声道:“城外吕布在攻城,城内明日要开早朝。”
他很看得很透,但正因为看得透,所以荀彧发现自己根本无力改变曹操的所作所为时,便明智的选择了闭嘴。
其作为当世名士,八厨之一,在天下士族之中也是极有名气,而且其最初其实和袁绍关系并不和睦,反而是和曹操关系极好。
但谁都没有想到的是,是张邈首先扯起了反对曹操的大旗,拥立吕布为兖州牧,在陈留起事。
荀彧这些日子以来,见过怀城里面发生的不少事情,显然已经有些心灰意冷了。
至此之后,两边变成了不死不休的关系,曹操打下怀城,众人都觉得张邈凶多吉少,怕是要暂且低调行事,却没有想到,首先站出来骂曹操的,还是张邈。
张邈弟弟张超也站了出来,一同对着曹擦喝骂。
众人心里冷笑,马腾居心叵测不假,但是现在朝堂上这个形势,似乎你也没脸说别人吧?
张邈冷笑道:“曹操!”
“今后的我,该仿效阿父吗?”
荀彧没有回答,他盯着眼前的酒杯,怔怔出神。
荀彧叹道:“公子,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登时曹军兵士如狼似虎上来,将两人绑了,张邈兄弟口中大骂不绝,曹操眼中厉色一闪,就要喝令将两人处死,荀彧连忙出声道:“城外尚有军打城,不如先另做计较?”
“曹公从来没有变过。”
“怀城之事,皆是我等无能所致,曹公也不容易。”
“其实我做为谋士,很是失败,因为不能给公主献出更好的计策,才导致如今曹公只能杀人立威。”
荀彧再次沉默了。
“如今伱狼子野心,突袭怀城,杀死天子大臣,挟持天子,意图不轨,你可是想篡位吗?”
他这一说话,群臣顿时都各归各位,跪坐于地,曹操也不好再发作,便即冷哼一声,随即便有丁冲出列,对刘协拜道:“臣有表要奏。”
荀彧听明白曹昂的意思,知道曹操明日,必然又要杀人立威了。
“曹公进城涤荡奸佞,扶助汉庭,奉迎天子移驾兖州,温侯却在外面阻挡,实在不改。”
“孟卓,你让我太失望了,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张邈指着堂上的曹操道:“曹贼,枉我看错了你!”
“听闻曹使君少时和天下名士结交,不乏张孟卓,袁本初等人,但曹使君却最后都和其反目成仇,那济北相鲍信迎立曹世军入主兖州,但却马上莫名战死。”
刘协面色极为难看,自己真下了这道表,天下人会怎么看自己?
到时自己威望尽丧,还有谁敢投靠自己?
他面色纠结,轻声道:“温侯对朕忠心耿耿,此事必然有所误会。”
曹昂问道:“要多久?”
曹昂沉声道:“因为他是我的阿父,我不希望将来他被千夫所指,遗臭万年。”
众人见状,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他们已经看明白了,现在他们在曹操的淫威下,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隐忍,不然被抓出来立威,性命都保不住!
“而且公子有一件事说错了。”
“我希望公子好好看看曹公的作为,好好想想,是否能比他做的更好。”
众人大惊失色,怎么还有想找死的?
陈留反叛对曹操打击极为严重,差点让曹操将兖州老家全部丢掉,导致两人反目成仇。
突然之间,一声怒吼震动从人群中传了出来,这声音如此之大,震的屋顶似乎都在抖动。
“看来越和曹使君相熟的人,越是不得善终啊。”
曹操骤然间怒气上涌,“住口!”
“当日你我相交甚笃,我甚至出征前都向你托付家眷,没想到啊没想到,最先捅我一刀的竟然是你。”
作为一个谋士,发现自己的理想和主公的想法南辕北辙,又会如何自处?
“今怀城四面是敌,实在不宜再呆了。”
最后他出声道:“恕老夫能无能,现在不能给公子答案。”
“你到了兖州后,倒行逆施,先杀边让,霸占其家眷,后纵容青州军荼毒百姓,又三屠徐州,导致生灵涂炭,千里无人烟!”
曹昂默然,他犹抬起头看着荀彧,“先生想兴复汉室吗?”
“先生不准备说点什么吗?”
他叹息道:“公子怎么知道我没说?”
“我们这边多年的生死交情,难道还比不上一个边让吗?”
曹昂脸上现出一丝颓然之色,“昂正是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到,才来向先生请教。”
“不可!”堂下钟繇丁冲几位大臣一听,连忙反对,到时候城头城下上万只耳朵听着,万一刘协说出来什么对曹操不利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钟繇正色道:“听闻吕布射箭极准,如今悍然打城,谁知道其是不是已经和袁术勾结起来,对天子不利?”
众人转头一看,便认得是张邈。
曹昂静静等着,他知道荀彧现在心里天人交战。
如今张邈却将矛头对准了曹操,这话说到这份上,曹操岂能饶过他?
曹操听了,面色不变,缓缓道:“孟卓,我看错你了。”
“公子现在换成在曹公的位置,能带领大家或者走出怀城吗?”
众人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听有人冷笑道:“曹使君好大的威风!”
众人听了,顿时吓得胆战心惊,张邈脾气素来耿直,在酸枣联军时,就对袁绍作为多有诟病,且说话极为难听,导致袁绍破防,想要借曹操的手杀死张邈。
“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清楚!”
曹操向来是有仇必报,所以在吕布赶去司隶,奉迎天子后,趁机将陈留打下,杀了张邈兄弟全家,只两兄弟在孔融的保护下,得以生还。
丁冲却是泰然自若,“温侯倒行逆施,显然是狼子野心,望陛下下表申饬,令其惭而退兵,天子车驾方能成行。”
等众人看清发生的人,顿时又有一种理所当然之感。
作为当世有名的名士兼大喷子,这种连父母都敢喷的人,怎么可能会忌惮曹操?
曹操怒发冲冠,一个两个熟识我的人,都背叛我也就罢了,怎么你一个外人孔融,也想爬到我头上拉屎撒尿?
他目露凶光,荀彧连忙向曹操使眼色,孔融不同于张邈,身为极为特殊,且为天下士人百姓推崇,即使要治罪于他,也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否则的话必然遭天下人非议。
曹操听了,这才脸色稍霁,对左右道:“将两人关押,听候发落!”
“若没有事情,朕便退朝了。”
“自始至终,曹公就是曹公,我何德何能,可以改变他?”
“你为了往上爬,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有多少人因你而死?”
“且据消息,西路马腾韩遂已经击败段煨,直指怀城,南路袁术虎视眈眈,怀城已经不适合呆了,宜早动身为上。”
他反问曹昂,“公子为什么要选择和曹公对着干?”
孔融。
如今这个形势,如此触怒曹操,是不想活了吗?
“不若朕亲去城头,和温侯说几句话,让其打消顾虑如何?”
荀彧沉声道:“三五年。”
“我知道公子宅心仁厚,但光靠好心,是无法取得天下的。”
朝堂之上,一众公卿大臣,都被强令上朝,众人向被兵士驱赶着,如同放牧的牛羊一般,让众人颇感屈辱,有人忍不住喝骂起来,却被兵士打倒在地,狼狈不堪。
刘协一个没忍住,差点骂出声来,同时他心里感到了深深的悲哀和无力。
自己还是太急了,而且没有料到对方的反应如此激烈,如今自己的绝大部分心腹已经被杀,还被人威逼到如此地步!
这事情传扬出去,天下都知道自己根本无力反抗,汉廷名存实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