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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景清华没有回答,庾庆则不住地拉扯着南金棠的袖子,“怎么能对着楚王失礼呢?”
    南金棠媚眼轻抛,“这又如何?反正清华又不在意。”他说着就像是要故意恶心人似的去抱景清华,景清华推了粥碗,看都没看他一眼朝饭堂外走了去。
    “你看,这不就说动了他。”南金棠朝庾庆露出得意的笑容,庾庆给他伸了个大拇指。
    “楚王殿下,您等等我啊。”庾庆提起碍事的衣摆,急吼吼地追赶着景清华。
    南金棠用大拇指抹过腰间垂着的一块白玉,对着孟湘刚刚坐过的位置低头一笑,“我倒是要看看能不能抓住你的小辫子。”
    等他自己慢吞吞跟过去的时候,围在那里的人群几乎已经散干净了,这样一出大戏怎么能这么快散场呢?
    南金棠四处看了看,转过一个拐角却见到景清华甩开众人,独自站在一面花墙后,低头凝视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从花墙后影影忽忽地可以看到两个人在谈话。
    南金棠顺着另一边的花丛里摸了过去,探头一看,没想到居然是孟湘拉着姜南叙话。
    对于姜南这位出身世家的夫子,虽然白所安一派表面上对他尊敬,但是私下里却不以为然,甚至觉得他就是个玩物丧志的典范,简直堕了世家之名,世家子弟皆以他为耻。寒门子弟看不惯他,世家子弟又排挤他,姜南在这个书院里的日子并不好过,这种事情问个人就知道了。却不曾想,这位新来游学却满身神秘的孟湘居然会对此人感兴趣。奇哉!怪也!
    “想跟我学舞?”姜南的声音大了些,仿佛有些不可置信,又冷笑道:“除非你的坚持能够打动我。”
    孟湘轻声问:“那要如何才能打动你呢?”
    姜南冷冷的一瞥她,“若是你能在大庭广众下跳上一舞,且得到我的满意我就同意。”
    孟湘刚要答应,就听姜南冷冰冰地警告道:“若你将舞技当作玩乐之事还是趁早去找别人学为好,我既然能为了舞技放弃世家地位,眼里自然是揉不得沙子。”
    “恰好我对待舞蹈的态度也是这样。”孟湘扬眉一笑,姜南一愣,丢下一句“最好是这样。”便匆匆离去。
    孟湘从花墙后走出,迎面撞上了景清华,南金棠便将身子爬的更低了些,透过花叶的缝隙望去——
    她朝他笑了一下,并没有特意打招呼,而当她经过景清华的身边的时候,没想到他居然先开口了。
    “你是谁?”
    孟湘回过头来,景清华皱眉道:“不必拿搪塞别人的言辞来对我说,我知道景郢的真实身份,自然也知道他尚未娶妻。”
    “我是谁你不妨去问问他。”
    景清华淡淡道:“你若是不愿说便也作罢,不过,你还是不要好心办了错事,如今的姜南并不值得拉拢,而且你也用错了招数,在姜南面前提起舞蹈,只会更让他厌恶。”
    南金棠简直惊奇极了,想不到一向清冷,简直可以遁入空门的景清华居然能对一个不过见过几面的人说出这样一番告诫的话来,他不尽对景郢的真实身份产生了好奇,更是对神奇的孟湘越发感兴趣了。
    真是太有意思了,很久没有找到这么让他能打起精神来的事情了。
    “你倒是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同样心地善良……”
    听着孟湘的话,南金棠几乎要笑出声来,景清华那人可不吃这套。
    果然,景清华听了她的话反而蹙眉,孟湘却接着道:“也一样喜欢礼佛,他几乎都遁入空门,只是住持说他六根不净……”她的声音越发轻快了,“这样也好,在我这个俗人看来还是俗世更有乐趣些。”
    景清华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孟湘则继续笑道:“我是真心喜欢舞蹈,也真的想向姜夫子请教,可能在旁人看来有些傻透了,可是,不疯魔不成活。”
    景清华和藏在暗处的南金棠听了这句话,都好似痴了一般,神情呆滞。
    等景清华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位宛若好女的孟湘早已不在眼前,他低着头看着手腕上的佛珠,痴痴地念叨着:“好一个不疯魔不成活。”
    花丛里的枝叶动了动。
    第九十八章 沉溺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嬴景一进院门,就听见孟湘为自己喊拍子的声音,他探头一看,她果然正擎着那把竹骨折扇踩着拍子练习。
    他没有说话,安静地坐在一边的石凳上,认真地看着她舞蹈,虽然平日里她也是风情万种,可在她跳舞的时候最容易吸引旁人的视线,那个时候她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认真的眼神能够打动任何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凛然不可侵的气质让她骄傲的像个女王。
    孟湘突然将扇子往天上一抛,接着就是一个凌空侧翻,手负在身后,一个旋身便从背后接住了那只扇子,扇子在她手中就像是只乖巧的蝴蝶,上上下下翻动飞舞,却只能停留在她的指尖,她兰花指一翘,扇子自上而下遮住了她的面容,最后露出了一双令人惊艳的眸子,她看到了他,抛给了他一个媚眼。
    他的心就被电了一下,酥酥麻麻的。
    “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孟湘合上扇子,凑了过来。
    嬴景单手捂着心脏的位置,“我听说孟扶苏和孟子期与书院的其他学子闹的不愉快……这件事需要我插手吗?”
    “这倒是不必了。”
    嬴景皱了一下眉,“这个时候你还要和我见外?”
    孟湘笑眯眯地将扇子在眼前晃荡了两下,“我可不是见外的人,只是这件事他们两个告诉我要自己解决,毕竟他们两个也大了,我相信他们。”
    嬴景深沉的眼中滑过艳羡,却淡淡道:“倒是没有见过你这样当娘的。”
    “那还能怎么样呢?”她自在地坐到石凳上,拎起石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也给他倒了一杯,她吹着杯口上方袅袅热气道:“有些当爹娘的,当孩子调皮的时候就希望孩子能更乖一些,但是要是孩子太乖了,又嫌弃他没有朝气,不像个孩子,说到底,自私的爹娘不都是在凭借着自己的喜好来培养孩子,何曾考虑过孩子们的意见?”
    嬴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出神地将手直接伸向被热水烫热的茶杯。
    “你傻了!”孟湘一把攥住了他的手,小吼着他。
    他目光失神,等眼中重新恢复神采便抿唇一笑,“他们可真让人羡慕啊……”
    孟湘眨了眨眼睛,歪着头朝他微笑,缓缓张开了双臂,“那你也要感受一下吗?”
    嬴景低下头,“你真是……”
    在她以为这是他的拒绝就要收回手的时候,嬴景竟突然一头扎进她的怀里,他半跪在地上,头深深地埋进她的胸前。
    孟湘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你知道吗?”他声音低缓同树梢还绿的叶片一同飘落,“我的母亲可是泊蕤有名的美人,我的长相大部分像她。”
    孟湘的声音柔软,“那一定是个很漂亮人。”
    “再漂亮也不过是被人当做玩物。”他顺着她的腰身往下滑,跪坐在地面上,头则枕着她的大腿,声音发紧发涩,“她对我也不过是像个对待一个可以让她得到更多宠爱的物件儿,所有人都说:娘亲是什么模样,孩子就会变成什么模样……”他搂住她的纤腰,狠狠地勒住。
    “我可不信这个。”孟湘低头温柔地吻了吻他的额角,“你的能力我可都瞧见了,你绝对会干出一番大事业的。”
    嬴景睁开眼,眼前是她垂下的青丝,他忍不住伸手去抓,那一缕青丝凉凉滑过他的掌心,“你还真会说啊……”
    “嬴景,你在害怕什么呢?”
    “是啊,我在怕什么。”他全身都在发抖,他几乎要抑制不了这种冲动,这个症状不就是他像极了那个女人的证明吗?
    “你在发抖呢。”更可怕的是她居然毫无顾忌地就这样说了出来。
    “我已经发现了。”
    嬴景一惊,猛地抬头看她,孟湘微微一笑,用手指轻轻挠了挠他的下巴,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你为什么会对我的触碰反应这么大呢?”
    他羞愧地几乎要找个地缝藏进去,然而,她却毫无顾忌地贴着他的脸颊轻轻磨蹭着,恍若呢喃:“可是你这副样子很诱人哟。”
    “你在胡说什么!”
    他面色红润,恍若三月桃花,孟湘眉眼弯弯,就凑上去,啾了一口。
    嬴景捂着脸,难耐地看着她,随即眯起眼睛,“你怎么这么主动?”
    孟湘则挺直背脊,举起杯子抿了一口,那双水汪汪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还边看着他边发出啜饮声,水渍自她唇边流下,流经她的下巴、脖颈、最终洇透衣衫。
    他嗓子发干发紧,喉结上下移动着。
    她却朝他背后看去,“咦?这不是景清华吗?”
    嬴景猛地扭身,就见景清华站在院外,脸色发青,像是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他突然意识到刚刚和孟湘的行为又被人误会了。
    他简直想要扶额叹息,这孟湘果然是来克他的,来到猗兰书院不过几日,他断袖的名声怕是要洗不掉了。
    “咳……”景清华低着头硬着头皮走了进来,虽然脸上还是淡淡的,可明显眼中透着些不赞同。
    “那我就先进屋了。”罪魁祸首还拍拍屁股走人了。
    “九殿下。”景清华冷淡道:“你对我说的话我可都记得呢。”
    嬴景摸着鼻子苦笑,“清华,这真的只是一场误会。”
    景清华状似了然地点点头,“只要不影响我景家的未来,九殿下有什么喜好我都没有异议。”
    “总归,要比荒唐的话是比不上现在的太子殿下。”
    嬴景蹙眉,“嬴晏他又做了什么?”
    景清华望着院子一角的合欢树,淡淡道:“大概是被美色迷了心志,对几个舞伎宠爱的紧,那些舞伎的家里可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嬴景却对他这话不置可否,“你要是说他沉迷于其他的,我信;沉迷美色,那我是万万不信的。”
    景清华回过头来看他,“说的也是,他若是喜欢美色就不妨揽镜自照,这么多年,走过这么多地方,我就没见过比他还要貌美的。”
    说起来,嬴景这几个兄弟长得都极为俊美,不过大多都被四皇子嬴晏给杀死了,不满嬴晏的人便在暗地里编排他,说他是嫉妒诸位皇子的美貌才这般心狠手辣。然而,凡是见过四皇子的人都知道,这简直就是一句笑话。当年颇受皇上喜爱的三位皇子——四皇子嬴晏可是个美娇娥,貌美到来朝拜的使臣竟以为他是女扮男装的公主而想要向皇上求娶他;八皇子嬴曜,自小多病,却宛若画中人,极有风骨;九皇子嬴景,因异色双瞳,即便冷淡卓然,宛若玉山,却总透着股昳丽。
    当然,这三位皇子没有哪一个会因为自己生了这般样貌而沾沾自喜,反而皆是痛恨异常。嬴景有时候不免猜测:阴狠的嬴晏能够放他和嬴曜一码,许是觉得同是天涯沦落人,还是要给条活路的。
    嬴景嗤笑一声,“你可要小心着些,他的招数多,或许是要我们故意放松警惕。”
    景清华微微颔首,“你要我帮你联络八殿下,我已经在做,不过,要在梁京太子的眼皮子底下做点事却极为不易。”
    嬴景双手负手,毫不担心他反水,他景清华,或者说,他们景家对嬴晏的仇恨更深。
    日子一不在意就过得格外的快。这几日,孟湘见到孟扶苏和孟子期身上总是青青紫紫,心疼的紧,可却因为有言在先,不能妄动,可是她心里可把白党那几个小混蛋都记了一笔,准备慢慢报复过来。
    她才不是在为儿子出头,她只是对那几个人看不顺眼,尤其是那个南金棠!
    孟湘狠狠地撸了一把柳树叶子,回过头冷声斥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南金棠穿的依旧华贵,他用扇子轻轻敲了敲额角,笑道:“我看见了。”
    孟湘才不是被他这么一诈就会乖乖和盘托出的人,更何况这招她早就对别人用了千八百次了——在祖师爷面前卖弄,真是不知死活。
    孟湘冷笑两声扭身就走,南金棠偏偏笑嘻嘻地凑过来要拿热脸贴着冷屁股。
    “这是生气啦?好姐姐……”
    “你叫我什么?”她猛地停住了。
    南金棠捂着嘴装出失言的模样,腆着脸笑道:“好哥哥,好兄长,我这几日看到过你在院子里跳舞,那身段可真好,我从姜南、孙九旋的身上都没见到过。”他暗示性地眨了一下眼睛,“那可真不像男子的身段。”
    原来他是在怀疑她是女人,孟湘暗里冷笑,脸上却作出无趣的神情,“你这人可真无聊。”
    “哎!”南金棠反应极大,就像是被侮辱了似的猛地上前一步,用力挥了挥扇子,“我文不成武不就的,可就指着自己是个有趣的人自诩了,孟兄还是把这句话收回去为妙。”他脸上失了笑模样,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孟湘端详了他一会儿,爽快道:“好,我收回去,你是个有趣的人。”
    然而,等孟湘前行,南金棠却像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仍然没脸没皮,像个牛皮糖似的黏在她的身后,孟湘就没见过这么不识趣的男人。
    不,或许他是识趣的,只是要故意惹怒孟湘,这还真够恶趣味的。
    “好哥哥,这又是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