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难料人心
    关于陈鸢的提议，刘晏淳也十分赞同。
    都说老马识途，董村长家这头驴也不差，临近溪原村后，都不用陈鸢引导，它都晓得走哪条田埂是进村的捷径，让陈鸢省心的很。
    到了村口，两人按照商量的那般，想直接去找董村长。
    却在这时，刘晏淳敏感的察觉到陈鸢的视线一顿，情绪似低落了起来，当扭头去细看时，似乎与平日里没什么不同。
    他向来善于察言观色，陈鸢这点掩藏情绪的本事还瞒不住他，小姑娘那双眸子瞪得大大的，眼尾轻微发红，明显是在强忍哭意。
    明明很生气又委屈，却忍住了。
    这一路上，她都精神满满的与他商量着案情，刘晏淳方才也没故意逗她生气，好好一个人，怎么忽然就生气了？
    回想着陈鸢之前看过的地方，眼睑遮盖下的珠儿微微一转，马儿落后一步，悄然望去。
    那是小道的坎下。
    半个红黑相间的木质食盒, 还有几片碎瓷片。
    她自然不会和一个小孩子计较。
    男童因为家人的原因，对陈鸢感官一点都不好，闻言并不信她，“你能做什么，你难道想用钱买胡萝卜？”
    听到驴叫声，院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胡萝卜，你回来啦！”小男孩儿一溜烟儿的跑出来, 抱着毛驴的前蹄, 毛驴看到他也昂昂昂的叫唤了起来。
    陈鸢对吓唬孩子没什么兴趣，拉了刘晏淳一把，对他无可奈何的笑道，“别玩了，还有正事儿呢。”
    刘晏淳摇了摇头, 小孩子的想法，他哪里懂。
    那东西若与案情相关，陈鸢肯定会停下来查看，能让她生气又无法发泄，委屈的吞下这口气, 这碎碗怕是她先前来村里检尸时用过的。
    一人一驴久别重逢, 感情纯粹又惹人艳羡, 陈鸢笑吟吟的翻身从毛驴身上滑下来，“小朋友, 董村长在家么，我是来还他毛驴的。”
    衙役来溪原村办案, 是由董村长负责饮食，那董村长看着是个懂事的, 对陈鸢也以礼相待, 没想到也是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俗人。
    还嫌不够似得，伸出左手捏了捏男孩儿的脸蛋，“哎呀，小东西还挺聪明嘛，可是……我和她都是不祥之人，现在你被我们两碰了，你也脏了，你也带上了晦气，怎么办啊？你家人肯定也不要你了……”
    是啊, 她和他从前见过的那些京中女子都不一样，她一直知道自己要什么，哪里会陷于凡俗偏见中不可自拔。
    闻言，刘晏淳终于忍不住了，伸出右手抓住男孩儿后衣领，将他提了起来，拧到面前笑得像个不怀好意的大灰狼。
    一丝疑惑涌上眸子, 下一瞬便被恍然替代。
    虽然很感谢刘晏淳帮她出气，但这事儿怎么着也是村长家那些大人说了不该说的话把孩子教坏了。
    男童摸着毛驴的长脸儿，仰头看了眼陈鸢，原本开心的笑脸瞬间被悲伤替代, 清澈明净的眸子涌上了泪珠。
    “你放心, 胡萝卜不会被杀掉的。”虽然胡萝卜只是一只毛驴, 陈鸢也不想它因为自己遭受无妄之灾。
    不下地的村民几乎不出门, 就连村民时常扎堆闲聊的村口榕树下，也不见人影。
    冷意在男人越发幽深的眸子里汇聚，等他再次看向陈鸢, 她已经恢复了冷静, 眼里不见哀伤和脆弱，也不见怨恨委屈，只有目标明确的坚定。
    刘晏淳紧抿着唇，脸色不善的盯着男童，陈鸢对他摇了摇头，童言无忌，这些话不过是男孩儿听了家里人议论复述了一遍罢了，这并不是他的本意。
    但古人迷信、忌讳良多，她能反驳集市上卖馄饨的婶子，却无法阻止村长家处置自家毛驴，也无法一朝一夕改变大家的糟粕观念。
    陈鸢却并未发现刘晏淳的观察，她观察着村子的变化。
    男童哼了一声，露出我就知道的愤恨模样嫌弃道，“我家才不缺钱用呢，稀罕你那点脏钱么？祖母说了，你的钱都是坟地里挖出来的、死人嘴里抠出来的，你换着方儿的想害死我们家呢。”
    陈鸢心里一堵，酸涩之感从胸口涌上了鼻腔，她张了张嘴，想说她不是不祥之人，大可不必杀了毛驴。
    男孩儿方才还宁死不屈抗争的倔强样儿，被刘晏淳这一番话吓得白了小脸，“不，不，祖母不会不要我的，都怪你，都怪你们……”
    这还真是陈鸢的打算。
    这一番变化看得陈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下意识求助的看向刘晏淳, 她刚才口气挺温和的啊，没有吓着小孩子吧？
    却被人扔掉了……
    识路的毛驴直接走到一处大宅门口停下, 仰着脖子昂昂的哼了两声。
    刘晏淳不自觉对陈鸢露出一抹赞赏的眼神。
    男孩儿恼恨的上前推了陈鸢一把, 猝不及防之下，陈鸢不敢用力怕孩子卸不了力会摔倒，只好往后退了两步。
    男孩儿已经带着哭腔控诉起来，“都怪你这个灾星, 你干嘛骑走胡萝卜，祖母说你是不祥人, 你用过的东西会给我们带来霉运、会克死我们全家, 所以全部都留不得, 你用过的碗得砸了扔路边让霉运被天地灵气或者倒霉蛋带走, 胡萝卜也得杀了, 把它的肉分给乞丐们吃，它可是我的朋友，它死了我要找你拼命！”
    因着村里死了人，村子里人心惶惶，四处都弥漫着恐惧不安的气息, 四处握紧刀柄奔走的衙役更是给村子添加了紧张萧瑟的气氛。
    一个梳着独天冲发型的男孩儿兴奋的探出头，看到毛驴, 孩子眉开眼笑得冲天辫都晃荡了起来似在和毛驴点头打招呼。
    刘晏淳有些不服气，到底还是把孩子稳稳当当的放在了地上。
    一沾地，男孩儿就哭嚎着冲进了院子，“祖母祖母，不祥之人上门了，他们欺负我，他们摸我，我不干净了，你不要不要孙儿……唔！”
    哭嚎声戛然而止，只剩唔吟声，显然被人一把捂住了嘴。
    一阵脚步声急匆匆往大门而来，董村长拉开门，看到门外的两人，嘴角拉开一抹牵强的笑容，抹了一把脸上的虚汗，“原来是两位仵作大人来了，我那孙儿脑子不好使，我们怕他牵着毛驴出去玩，这才编了些熊家婆、山鬼这样的故事吓唬他，小孩子分不清故事和现实，说话若是冲撞了两位，切莫见怪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