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雪泽两眼冒火，恨不得冲上来动手，赵锦煦拉住他胳膊。
    看他太过激动，钟怡坤警惕道：“诶，可说好了，不反悔啊。”
    不说还好，一说尹雪泽更气了。
    “你！！！”
    怒吼刚出口，突然间，门外哗啦啦涌进一堆人。
    “钟婆婆听说你收徒啦？”
    “恭喜恭喜，这下您那手种田的本事不会失传了！”
    “您这把年纪早就不该干活了，有个年轻人给您养老挺好挺好。”
    “哟这么多人，您也不早点跟我们说一声，我们好来帮您准备准备。”
    “就是，您看您这，大家都站着，早知道我把家里桌子椅子搬来。”
    这些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是没有修为的凡人，个个带了礼物，什么蔬菜水果、鸡蛋点心，还有人拎了活鸡活鸭。
    他们是住在附近的邻里，与钟怡坤相熟，但不知其真实身份，一直把她当普通老人看待。
    虽说钟怡坤手杵黄金拐一身衣饰皆不凡，但祖城内外这样“富贵”的凡人甚是寻常。就连屋中的其他修士，此刻也都被邻居们当作了普通人。
    这群突然到访的凡人，让修士们下意识看向钟怡坤，以为是事先安排，却见钟怡坤自己也满头雾水。
    “你们这是……”
    话未说完，她蓦地瞅见跟在人们后面，不紧不慢迈进门的巫曜宸。
    钟怡坤顿时了然，冲他微笑点头示意。
    热情的乡邻们毫不见外，已然凑上去围住尹雪泽。
    “钟婆婆这就是您徒弟啊，真是一表人才。”
    “小伙子跟着钟婆婆好好学，钟婆婆种田可是一把好手，连山上的仙师都来买钟婆婆种的粮哩。”
    “以后要好好孝敬钟婆婆知道不？”
    有人注意到宾客队伍里的顽麟子，惊呼：“哎哟这谁家娃娃，水灵水灵的嘞！”
    顽麟子：“……”
    舒苹徽：“噗。”
    对大乘修士都能不假辞色的尹雪泽，面对这些弱小的凡人，居然后退了一步，有火却发作不得，很是手足无措。
    钟怡坤见状，赶忙趁机道：“大伙儿来得正好，仪式这就开始，地方小麻烦大家挤挤，诶东西放地上就好，老婆子先谢谢各位了。”
    凡人们便挤进了修士堆里，带来的礼物也随手放地上。
    一位大娘紧挨着镜映容站，把手里拎的老母鸡放脚边。被捆住双爪的鸡一点点朝镜映容裙摆底下挪，最后一屁股坐到她脚面上。
    镜映容默默低头看了一眼，随即注意力放回正式开始的拜师仪式。
    被不明真相的凡人们用殷切期待的目光裹挟着，尹雪泽再不好发火，只能无可奈何地站到钟怡坤跟前，用恶狠狠的眼神无声骂人。
    钟怡坤只作不见，兴高采烈地冲赵锦煦招手：“来，主持，快。”
    尹雪泽一记眼刀过来，赵锦煦干咳一声，溜到钟怡坤身边，侧向众宾客，朗声宣诵：
    “天地开张，日吉时良——”
    钟怡坤：“这段不用，跳过，跳过。”
    赵锦煦：“……一正衣冠明事理。”
    钟怡坤将黄金拐放至香案，上前为尹雪泽整理衣服发冠。她身量瘦小，尹雪泽不得不弯下腰来迁就。
    “二净尘埃去杂骛。”
    她从盥洗架上拿起布巾，放入面盆浸水，拧干，为尹雪泽擦拭脸庞，然后擦拭双手。
    “三……”
    拜师仪式有条不紊地进行。
    用的是凡俗间拜师学艺的主流形式种类，简单而不失庄重。
    镜映容看着看着，又低下头，注视缩在自己裙下只露出个脑袋的老母鸡。
    仪式有序地进行到最后一个环节，弟子向师者献束脩礼并敬茶。
    束脩礼是赵锦煦代为准备好的，放进了一个袋子，尹雪泽没好气地一把夺过，直接塞进钟怡坤手里。
    赵锦煦又帮忙倒好茶，这次尹雪泽的动作没那么粗暴。
    他端起茶杯，伫立片刻，浑身暴躁尖锐的情绪倏然间消失不见，眼中已是一片平和。
    “师尊。”
    他唤道，微微低头，将茶奉给钟怡坤。
    钟怡坤愣了愣，皱纹舒展开来，溢满欢喜与感动地答了声：“诶。”
    她接过茶饮下，笑眯眯地说了几句勉励的话，整个仪式便算圆满结束。
    这一时刻，场中陡然响起嘹亮的叫声：
    “咯咯咯咯咯咯哒！”
    所有人齐刷刷地扭头看向镜映容，的裙下。
    她身旁的大娘连忙把老母鸡提起来。
    镜映容目视前方，抬手，鼓掌。
    啪啪啪啪——
    宾客们顿了顿，莫名其妙地，全都跟着鼓掌。
    啪啪啪啪啪啪啪——
    于是一阵热烈的掌声成为了拜师礼的落幕。
    随后钟怡坤忙着和众人寒暄表达谢意，尹雪泽则又被几位大叔大婶老爷爷老奶奶围上了。
    “小伙子哪里的人，今年多大啦？”“家中长辈尚在啊？”“成亲没有？没有的话婶儿给你介绍几个？”
    尹雪泽：“……”
    不仅是他，连一旁的赵锦煦也没能幸免于难。
    还有顽麟子，差点被人捏脸蛋，甚至有人塞给他，气得他面容扭曲，看在钟怡坤的面上才没扭头走人。
    屠炜正冲顽麟子幸灾乐祸，就听一妇人问她道：“大妹子，这你孩子？多乖啊长得，一看就机灵。”
    “……”
    站在后排的舒苹徽等人暂时躲过一劫，只不过看这场景，几人都涌出同一个念头。
    “我觉得我们还是快走吧。”舒苹徽提议道。
    巫曜宸：“正有此意。”
    蓝初翠：“我赞成。”
    沈沛：“附议。”
    罗琦：“好。”
    几人便蹑手蹑脚地准备开溜。
    然而最靠近门口的镜映容却一动不动。
    蓝初翠：“你不走？”
    镜映容看她一眼，垂下头，在几人迷惑不解的眼神中，缓缓提起裙摆。
    但见她并拢的双足之间，卡着一颗鸡蛋。
    蓝初翠脱口而出：“你还会下蛋？”
    镜映容：“？”
    她拾起鸡蛋，寻找那位大娘，而对方已经去跟钟怡坤闲话家常了，也有其他人加入其中，正聊得热火朝天。
    鸡蛋就被她随手给了蓝初翠。
    “给你。”
    “……”
    蓝初翠捧着鸡蛋表情纠结，没等她说些什么，镜映容已迈出了屋门。
    几人顺利溜出屋子，却瞧见篱笆院里不知何时来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