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前辈说的好,前辈请让让
李玄伤势未愈,苍老的面容间尽是憔悴虚弱。可是他持剑的姿态没有一丝改变,声音并无敌意,却也冷漠得形同陌路,好似欲与某种不干净的东西摆脱干系一般。他淡淡说道:“老夫很感激阁下在离合宗危难之际出手相救。”百里安没有说话,耐心等着老人一口气将话说完。李玄深深吸了一口气,似又牵扯到了伤势,苍白的面容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晕之色,说出来的话都翻涌着冷腥的气息。“阁下之大义,李玄没齿难忘,只是还望阁下谅解,老夫此生就酒酒这么一个女儿。”他缓缓闭上沉痛的眼睛,那日与太玄宗苏靖一战,百里安与苏靖之间的对话他听得是一清二楚。少年是尸魔。而他的酒酒,竟然意外失身于这少年。这对于老人而言,是何等沉痛的打击。“自古正邪不两立,人魔殊途,酒酒得罪太玄之女,最后也不过落得一个宗门覆灭的悲凉下场,再不济,至少死得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可若是让世人知晓酒酒与阁下是这等关系,老夫遗臭万年落得一个千古骂名不说……可怜我儿酒酒,在如此年华里,污尽一生,必为万道所不容,百家仙门所诛杀!”说到这里,老人的身体已经激动得颤抖起来,连剑都持不稳,一双老眼通红:“最后怕是连死后,被人提及姓名,都是唾弃辱骂之言。”今时今日,此时此刻。见老者如此激动之身体,悲怆涕零愤然模样。百里安才知晓,原来自己在仙门正道人们的眼中,竟是如此连看一眼都觉得污秽的存在。李玄深深看了百里安一眼,神情肃然又道:“老夫见你是一个好孩子。”给了大棒又开始塞糖枣:“酒酒受难,你能拼死相护,老夫并不怀疑你对她的情意与真心。可你若是真为酒酒好,老夫希望你能够永远离开酒酒,将那件事情烂进肚子里里,莫再来多加纠缠打扰,只要你能够做到这一点,老夫倾尽一切,可以满足你的一个愿望。”“老夫知晓,今日一番言语,阁下心中必然不痛快,憎恨老夫翻脸不认人的无情冷酷。”李玄剧烈咳嗽,眼底一派决然:“纵然你要老夫的命,为了酒酒,老夫今日愿意在你面前就颈而戮!”自远山间,有寒风吹来,仿佛将一切都冻凝一般。百里安眉眼低垂,安静地听完老者一番言论,直至他完全不语,他才缓缓开口:“李前辈说完了吗?”李玄露出微讶的神色,没想到一席话说完,还能听到他有礼的一声‘李前辈’。看着百里安那张不带任何负面情绪的脸,他心头微松,心道纵然这少年虽说是一名尸魔,但似乎是一个温柔可欺的性子。纵是他说了这般无情伤人之言,也不见其眼底流露出丝毫不满或者愤怒。神态平静至极,就仿佛他所说的这一切,他都认可一般。如此一来,那么一切都好说了。李玄面上露出了温和的神色,点了点头,期待他听话干脆下山去。百里安眼瞳里倒映出剑阵的轨迹,他平静说道:“既然里李前辈说完了,就麻烦让一让吧,我要见酒酒姑娘。”山风陡然凝寂。雪从南方已央的天色里吹来,将树梢枝头的积雪吹打落下。李玄的脸慢慢崩紧,手掌捂住胸口。不等老者完全释放杀意,百里安指尖轻敲碧水生玉,琉璃宝伞蓬然撑开,落入掌心之中。薄透晶莹的伞面上,绘出一道白虎阴山图。阴风飒飒,如同来自地狱间的阴霜,席卷在山道之间。一只巨大的白虎,凭空出现,碧蓝的眼睛好似幽冥的鬼火跳跃。它安静盘于百里安的脚下,体内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是令栖于寒山之中的乌鸦振翅而飞,发出不祥的鸣叫之声。黑鸦如墨,急急惊出山林野外,将大半雪夜都已遮掩。李玄不可置信地倒退一步,面色苍白至极:“英灵白虎?竟是中幽英灵?!你怎会有此等灵物。”百里安翻身坐于白虎背上,白虎不急不缓地前进,步入剑阵之中。阴气散溢之下,那千百道凌厉剑气就仿佛雪花遇水一般,消融得干干净净。骑虎而来的少年,气势并不如何盛气凌人,却逼得李玄连连倒退。百里安的手掌在白虎脑袋上轻轻一拍,一道意念传递出去,白虎张口喷出一道阴火,将李玄手中所持之剑,卷焚烧成一簇漆黑的烟火。“李前辈误会了,晚辈心中并无任何不痛快。”百里安平静说完这句话,便驱使着白虎,往后山阁楼方向离去。山中,仍有晚修弟子在练剑修行。那群年轻弟子看到夜下骑虎少年,姗然而来,私下议论纷纷。“听说了吗?李师姐得罪了太玄宗的苏靖姑娘,原本宗门上下,难逃一死,是这少年解救了这场危机。”“你们说这少年同李师姐是什么关系啊?竟然愿冒天下之大不讳,公然开罪那个天底下最不能得罪的人。”“我可是听说了,这少年那日被苏靖姑娘扔入了乱幽谷中,李师姐可是哭得肝肠寸断呐。”“可是方才宗主脸色阴沉的迎了出去,很显然,是并不同意李师姐和这少年来往过密的啊。”“你傻啊,方才暮鼓声响,那是山阵被触发导致的,你们看这少年身下坐骑,可是英灵鬼虎,那可是中幽的产物,这少年自然是中幽弟子。要知道,中幽皇朝的人,在正道仙门中的名声,可不怎么样。”“中幽皇朝,虽说并非魔宗邪教,但毕竟是司掌冥土的诡道势力,成日里可都是与厉鬼打交到的,一身鬼气森森,宗主怎会将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许给中幽弟子。你看看这少年,一身血污,面容上沾着的白色东西像是骨灰,还有那残袖湿迹,老远就闻到他身上的尸水气味,也就模样长得好看了些,哪里配的上我们李师姐。”有少年言语吃味。“可是我怎么听说,李师姐已经与这少年私定了终身。”夜间习武少年谈至此处,纷纷露出了暧昧的笑容。随即又有人惊叹道:“那可是乱幽谷啊,这少年怎么出来的。”一切言论,止于此处。场间雅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