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七十九章:我不是鬼
无数莹绿色的丝线缭绕而出,慢慢汇聚至百里安的心口剑痕之中。功德灵力至纯如水般温柔,流入体内干枯死寂的经脉之中,宛若潺潺小溪,泽润渗透着这副身体。虽然这枚愿珠所能够盛存的功德之力极为有限。可百里安却能够清楚察觉,通过此珠净化过后的灵力转为功德之力,有种不同寻常的力量与气息萦绕在身体之中。让那片深渊的血河,得以安宁沉静,不起波澜。第二次通过此珠来修行,百里安大觉匪夷所思。谁能料想得到,让天地都感到恐惧的魔河之力,竟然能够被一枚小小的愿珠暂时压下魔性。修炼途中,百里安不再多想,缓缓闭上眼睛,开始认真修行。泪烛落满台,凝结成霜。一豆灯火释放出最后的昏黄幽幽,无声寂灭。屋室昏灭,陷入黑暗。唯有未压严实的窗外洒落一缕月光,零零洒洒地照在他的白衣之上。阿伏兔打了一个浅浅的瞌睡,再度醒来时,垂着的耳朵已然竖起,幽幽的目光毫无情感地落在了百里安的身上。暗影之间,忽然猩起一双赤红的眼瞳,宛若夜下妖魔一般危险而诡异。忽而,山城古道起风。木窗摇曳,被袭风吹得大开。月华倾泻,照满白衣。百里安眉间微动,忽嗅到一缕熟悉悠远的冷香,幽幽浅浅地顺着山风,盈满袖。不知为何,他竟然能够除鲜血以外,还能够捕捉到其他的气息。尚且来不及辨别这熟悉的冷香他何时有忆,他的意识宛若被一只温柔的手拽紧撕扯得零碎。眼前视线开始变得模模糊糊,不可抗拒的昏睡之意席卷而来……碧绿色的愿珠啪嗒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百里安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眼皮难以撑开,意识远离身体。他在这个夜晚之下,沉沉睡去。整间屋子,唯有阿伏兔尚且清明。它足下影子中,猩红眼眸的光收敛了三分,竖起的耳朵并未垂下,为它小小的模样平添了几分噬人的危险气息。阿伏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爪中啃得狼藉的萝卜,红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淡淡的讥嘲,忽然将萝卜朝着窗外扔去。雪袖轻舞。一只素净的手抓住了那根满是齿痕的萝卜。窗外世界漫漫洒洒扬起一片雪雾,漫天飞雪之中,一道纤细欣长的白色身影凌立在屋檐窗角,她乌黑的眼眸凝视着阿伏兔,神色极淡。阿伏兔也静静地看着她,猩红的眼眸之中凶光毕露,那是极饿状态的凶戾表现。苏靖手中萝卜翻转之间,划出一圈银白的剑火,剑火之中又暗藏某种古老的火印符文。阿伏兔如蒙大敌,矮着身子低低咆哮一声,只是这咆哮威胁之音在她面前毫无威慑感可言。剑火如鞭,凌厉抽打在阿伏兔的身上。血痕毕露!深可见骨!阿伏兔似是痛极,又畏极,眼底的凶光才一点点地谨慎藏好,不敢再流露出来半分。它小小的身子伏在地上,目光冰冷无情地看着窗外女子,瞳内深藏不甘。苏靖跨过窗户,漫步入室,眸光清浅,却是不再多看地上阿伏兔一眼。清冷的目光落在了床榻间,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神色莫辨。阿伏兔目光闪烁,这才发现这个女人并非双手空空,右手还提着一个包袱,鼓鼓囊囊不知装了什么。这时,它听她道:“我予你自由,成立契约,不是让你在这种时候,露出那可笑爪牙的。”苏靖淡淡扫了兔子一眼:“既然已经离开了乱幽谷,那就得按照我的规矩来,又有什么好不甘心的。”她嗓音淡离,却让阿伏兔浑身毛发炸起,方才被劈出的血伤在急速愈合,它口中发出连连的低吼声,宛若诉控。她听懂了阿伏兔的意思,冷笑一声,没有再说话,而是朝着阿伏兔伸出一只手臂。阿伏兔静静看了她一眼,幽红的目光低沉而贪婪,那是黑暗生灵特有的目光。似是确认对方意图之后,阿伏兔不再犹豫,身下黑影如魔窜动,飞快脱离地面间,竟是看都未看苏靖朝它递过来的手臂一眼。凭借着贪婪的天性,一个巨大的黑影森然立在苏靖前方,一口狠狠咬在她的肩膀之上,贪婪地汲取着她体内甘醇的鲜血。肩头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可苏靖除了微微蹙眉,竟也未有其他的表现,神色漠然,任由黑影的啃咬。与黑影连接在另一头的阿伏兔,口中发出愉悦怪异的吱吱声,仿佛肚子被填饱般满足。片刻后,苏靖的面色愈发苍白,她并未出言阻止,只是静静扫了阿伏兔一眼。吱吱声顿时停了下来,黑影意犹未尽地退回到了阿伏兔小小的身体之中。而苏靖,半边肩膀早已是血肉翻卷,白骨森然可见。衣衫染红大半,模样凄美昳丽。她看了一眼榻上的小姑娘,季三儿正咕哝着含糊不清的梦话,抱着木雕兔子,揉着眼,昏昏沉沉中睁开眼睛似是渴了,想起身找水喝。却是瞧见清朗月色下,一袭白衣半染狼藉红殇,正洇着鲜红的血色,衬得女子那张美丽动人的脸愈发苍白。她墨发飞舞,眉目冷清,像夜半时分的一只凄美女鬼。刚横遭鬼祸连连的小姑娘哪里受得住这刺激场面,叫都叫不出来一声,两眼一翻,就晕死了过去。苏靖也没料想到这小家伙如此浅眠,有些无语,走了过去一指搭在她的手腕间,渡了一道灵力给她。见她惊吓后的面色转好,这才将她给拍醒。季三儿一醒过来,就见到一张面无表情的玉脸正凝视着她,十分认真地说道:“我不是鬼。”灵力入体,让小姑娘的思绪也得以稳定几分。她深深吸了几口气,身体微颤,怯怯地看了她一眼。似是感受到了腕间手指的温度,确认她的确是人非鬼,才没有又吓晕过去。她看了一眼昏睡在地上的百里安,吞了吞口水,小声道:“姐姐,你受伤了,肩上都是血……”苏靖淡淡嗯了一声,没有理会自己身上的伤势,她从包袱中翻出一个小玩意儿,是一个描有漂亮油彩的陶响球,摇晃间发出沙沙悦耳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