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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五章:引渡人
    婷言随手扔了手里的刀,慢悠悠地又摸出一个针包与红线,含情脉脉道:
    “白郎~你的每一具身体都是我亲手为你缝合好的,你可记得你原先的那具身体葬在了何处?
    你这般厌恶自己的身体,肯定记不清了,可我这么爱你,肯定是记得的。
    你放心,我会抱着你的头颅,回归你身陨的墓冢之地,让你亲眼看着自己的头颅是如何一针一线回到自己那具又老又臭又枯小的丑陋身体去的。”
    白元铎眼睛珠子都溢出了血红之色来,整个表情都是狰狞绝望的:
    “不要……不要,婷娘,你舍不得的……你这般爱我,你舍不得这么待我的。”
    他宁可形魂具散!也不愿回到那个丑陋的身体上!
    那是他这一生挥之不去的噩梦!
    婷言细致温柔地将他的头颅抱起,轻轻抚摸着情郎的发丝。
    天光启明,照的那张红斑遍布的脸温柔之中,又有种诡异的丑陋。
    “白郎啊白郎~你觉得我有什么舍不得的,我舍得下那仙路大道,也不惜来到我的仇人身边,爱你敬你保护你帮助你。
    为的,便是想要看到你是如何一步步背道而驰,偏离人间正轨。
    为了保护你那丑陋可笑的秘密不外传,又是如何杀父杀母,杀妻杀子的。
    嗯……当然,还是你如今这副模样,最是令人愉悦了。”
    “仇人……”白元铎瞪大眼睛珠子,战栗颤抖起来。
    婷言喟叹道:“你儿时起便身体老化,暗有隐疾,比起同年人,你心中多出了旁人没有的阴暗心理。
    所以你才会在山野之中,宣泄报复之心,烧死我一家。
    哦对了,你万分嫌弃的这张脸,也是你亲手烧毁的呢。
    白郎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话?狐狸回头,不是报恩,就是报仇啊……”
    白元铎看着她温柔缠绵的笑颜,只觉得自己这一生好似落进了一场噩梦之中。
    婷言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小刀地在他的眉心中间,轻轻刺穿。
    灵台破裂一角,虽然伤势很小,却是无法挽回的魂伤。
    白元铎只能够感受到自己灵魂一点点融化消散在天地之间,这是一个极其漫长的死亡过程。
    待到他的头颅回到自己的身体后,灵魂已然消逝,再难入轮回。
    婷言将白元铎的脑袋装好,看着青枝轻轻一笑。
    “我的白郎总是自认聪明,可实际上啊天真又愚蠢,他以为你当真有这么好的兴致看着他亲手残害自己所爱之人?
    你不过是清楚知晓我背后有白阳庇护,不过是借他之手不染因果地除去我这祸害罢了。
    你只是说今日不杀他,又没说明日不杀。
    以阁下的本事,既然能够这么快找到我们,咬准了猎物自然不可能随意松口。”
    婷言随手扔了那血淋淋的刀子,彷佛方才杀死的并非是自己所爱之人一般。
    她笑容浅浅,饶有兴趣地看着青枝。
    “如何,如今我抢了你的猎物,你可要亲自动手杀我?”
    青枝不言,拇指轻轻摩挲着粗糙的刀柄,一双狭长如刀的单薄眼睛里满是沉郁之色,似在认真思索着什么。
    青枝露出意外的目光:“你竟真有打算亲自动手?”
    何时白阳洞主的名号这般不中用了。
    那太玄九经心执一身正清之气,无所畏惧,她倒也能够理解一二。
    他不过小小拓海之境,而且看样子也是个满腹诡诈的人,与君子正义这种词汇完全搭不上边的那种,竟也如此不惧死亡。
    婷言一时拿不定主意他究竟是在装腔作势,还是试图从她这获得什么。
    她正欲说话,忽然眼角割痛!
    婷言想也没想,不惜扛着反噬之痛,强行召出一尾灵相,往身前空间,狠狠一击!
    强大的反震力将她的身体用力推出去百米之远,险而又险地避开朝着她脖颈划来的森寒刀锋。
    可即便如此,那无声无息的刀意顷刻之间连绵百米,如影随形!
    似同风而起,在狐妖婷言的脸颊上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竟是连说话的功夫都不给她,婷言心肝具颤。
    一个拓海境的刀,竟是能快成这般。
    她被那排山倒海之势的刀气远远掀飞,而如石像一般立在林间的身影也紧随而上。
    竟是以手掌实实抓住她虚幻的灵相之尾,婷言倒飞出去的身体顿时僵在半空。
    青枝冷笑一声,振臂一甩。
    婷言只觉得自己身体被一只巨蟒碾过,重重砸向大地,口中顿时呕出鲜血。
    卡察卡察。
    青枝踏过碎叶,用冰冷的刀尖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那张血迹斑斑的脸,冷漠笑道:
    “我方才就说过了,我并不是一个将主人命令誓死奉行的人,我可以如他之愿而惜命。
    但这前提是你的命不如我值钱,不过就从方才种种来看,你这般心性的敌人,留到最后,必然会给我的主人留下祸端。”
    一个善于隐忍的狠毒女人,能够为给自己的家人报仇,在一个男人身边隐忍整整七十五年。
    为此甚至对他言听计从,百依百顺,自甘下贱地流连于各个男人的床。
    她分明有能力杀死白元铎,可她偏偏没有这么做。
    而是以最残忍最温柔的方式,使人众叛亲离,万劫不复。
    这样的女人,留下来,太过于危险。
    所以,他不介意冒着得罪金仙的风险,帮百里安铲除掉这么一个隐患。
    面临青枝的杀意,婷言却吃吃地笑了起来,她仰起眉目,看着青枝:
    “我实在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势力,竟能得你这般冷血之人,如此不惜性命地效忠。
    啊……我记得你方才提到了‘一滴血’?
    我倒是有所耳闻的,记得好想是近年来崛起的妖盟势力吧?奇怪,观你气息,分明不是妖。”
    青枝道:“将死之人,还不忘揣摩。”
    婷言话不投机:“你叫什么名字?”
    青枝挑眉一笑:“你觉得我会是白元铎那个耽于情爱的蠢货?”
    婷言又道:“你想杀我,无非是担心我伤养好后,未来会成为一滴血的威胁。
    可你似乎忘了,我也是妖,若我诚心加入‘一滴血’。
    那么我便不是你的敌人,甚至可以成为你的第二把刀。”
    她细长柔美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刀锋,划破鲜血,顺着手腕蜿蜒染红袖。
    “毕竟有时候,会杀人的刀也无需那般锋利冰冷,不是吗?”
    青枝漠然地直视她,问道:“你为何会有如此天真的想法?”
    她已经向他展示了自己毒蝎般的心肠,近乎变态残忍的手段,让他亲眼相信她并非是良善之辈。
    在敌人的刀锋之前投诚,实属天真。
    婷言想了想,道:“莫约是我活得不耐烦了吧。”
    可不正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原本可皆白阳洞主的金仙权利,一步登仙证道。
    她却非要沉沦在这红尘之中,飞蛾扑火地玩情爱的戏码,在白元铎身边生生消磨了七十五年。
    她玩邪术,弄人心,她这般聪明,怎会不知自己行的是一条步步皆错的道路。
    她压根就没打算前程似锦的走下去,所以仗着白阳的偏爱,可劲儿折腾自己的人生与性命。
    即便现在此刻,她似乎都没把自己的性命太当回事。
    青枝没再答话,刀锋冷厉抬起,划破她的眉心,一颗鲜血飞溅而出,他亦是反手划破自己的手腕,同时一颗血珠飞出。
    一人一妖的两颗血珠就这般无重量的漂浮在空中,缓缓相容,然后消失。
    婷言问道:“这是做什么?”
    青枝道:“在‘一滴血’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若有新人想加入‘一滴血’,需得寻引渡人引荐加入。
    从今日起,以血为荐,我便是你的引渡人。”
    婷言怔怔地看着他,似是不敢相信他这样冷酷无情的一个人竟真的这么容易相信她所说的话。
    前一刻,他的杀心可不是假的。
    婷言笑道:“你便不怕我来日反水,像害白元铎那般来害你?”
    青枝道:“毫无威胁的钝刀驾驭起来没有任何意义,只会浪费心力。
    而越是危险锋利的刀,入手之下,才能伤敌万千。”
    他杀她,是因为她对‘一滴血’有威胁。
    他留她,亦是因为,她对‘一滴血’同样能够创造出相对应的价值。
    “更何况……”青枝朝着狼狈跌坐在地上的婷言伸出一只手掌,轻轻笑了一下。
    原本他单薄低垂的眼梢犹如寒霜笼着,这一笑之下却如寒冰乍破,倒有几分清丽的模样:
    “我倒是并不认为有哪只妖精入了‘一滴血’还会想着要离开的。”
    婷言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掌上,被那只手掌缓缓扶起身来,目光盈盈地看着他那张笑容:“你竟有如此信心?”
    “并非是我有信心,而是在这个不公的世道里,天下妖修们,真的很需要‘一滴血’这样的存在。”
    青枝面上的笑意转瞬即逝,这让妖狐婷言有些失望。
    “毕竟在这里,却是能够真正做到人与妖和平共处,到你真的有一日习惯与身边的同伴生死相托的时候。
    你便会理解到生命真正的意义,到那个时候……你便不会像现在这般如此轻视自己的生命。”
    没想到如此冷血之人,也能说出这般令人动心向往的东西来。
    婷言在心中嗤笑,极为不屑。
    任凭他话说得再好听,无非不过是看出了她的利用价值,这‘一滴血’妖盟成立不过堪堪数年时间。
    拼底蕴,拼历史,都不如其他宗门宗派。
    如此能够依靠的不就只有那不切实际地所为的‘信仰’意义,给人洗脑迷心。
    说得好听是妖盟,可婷言并不相信一滴血的规模能做到有多大。
    仙尊祝斩浩令如天,法度秩序之下。
    她可不认为有多少真正敬爱自由的妖,愿意冒着触怒天神之罪,来形成这样的一股不被允许的势力。
    也罢,不过是捡回来的一条命。
    姑且先陪他玩一玩吧。
    ……
    ……
    蜀辞心里头的小算盘可谓盘算得很好,但她怎么也没料到,嬴姬一行人竟这么快就寻上了门来。
    眼瞅着自己那块要死不活的肉在她手里头养得精神了些。
    初尝的甜头还不够吧唧一下小嘴的,中幽女帝就这么快寻到自己儿子跟头前来了。
    蜀辞虽目中无人,却也不敢小看这位中幽女帝。
    她此刻七尾形态,妖力尽敛,瞒得过旁人,想要瞒住嬴姬,怕是有些难的。
    所以她不敢现身,只能多在偏院里不甘心地磨着锋利的爪子,不甘心地看着人家母子重逢。
    到底是女帝的排场,车轮滚滚而来,香车玉榻,安排得明明当当。
    彷佛那小子一碰就碎似得,宝贝得跟什么一样,好生生地扶上车,一扬马鞭,便徐徐走远,只余一缕萧瑟的尘土飞卷于街道间。
    蜀辞垮着个肩膀,眼巴巴地远远望着,望眼欲穿。
    秉承着锲而不舍的精神,她还是化为一只小狐狸,四条腿蹄子迈得飞快,寻着那抹‘肉’香,又远远地跟了上去。
    虽说此刻她必不是中幽女帝的对手,但保不齐意外再度发生,那块肉又落她手里头了呢?
    狐行千里吃肉,吃的便是这个锲而不舍的道理。
    马车内,李酒酒看着百里安苍白的脸色,似有一肚子话要同她说。
    可碍于嬴姬这样的大人物在侧,她浑身上下拘谨得厉害,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了。
    只觉得平日里还能摸摸亲亲,肆无忌惮调戏的美少年尸魔。
    如今隔着天地之差的身份,竟是叫人无端觉得望尘莫及,往昔种种,更似前尘梦境一般。
    桉上放着一碗新鲜的血食,是嬴姬准备的,许是金仙留下的伤势太过沉重。
    百里安饮完一碗,面色虽恢复了些许精神,但依旧苍白。
    李酒酒正自胡思乱想间,忽然鼻前传来一缕甜香。
    她一抬首,便看见一枚金灿灿的荷花酥摆在眼前。
    微偏开视线,便对上百里安温润依旧的眉眼,他朝她轻轻一笑,道:
    “我记得你同我说过你喜欢吃荷花酥,恰好安乐纺的厨子精于此道,昨日我点了一盘找人帮我尝了尝,他说确实不错,酒酒姑娘可以试试。”
    对着那双漆黑清澈的眼睛,没由来的,李酒酒鼻头一酸,委屈顿时铺天盖地的朝她淹没而来。
    她嘴巴一憋,直接扑进他的怀里,竟是忘记了嬴姬的存在,嚎啕大哭了起来。
    (ps:求生欲强烈的北北说一句,此处没有开启副cp的意思,青枝以前出来过,是个重要配角,婷言后期和青枝也不会发展什么男女关系,后面戏份未必很多,却有存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