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是一根绳,一头是现在,一头是过去。
沈思远就是顺着菲菲的思念,找到了她爸爸孙云有。
孙云有不是不想回来看望妻女,而是身不由己。
因为孙云有之后,魂魄不知是何原因,变得有些残缺,浑浑噩噩,这些时日,每日不停重复着生前的工作,完全没察觉自己已经死亡。
要不是沈思远,他不知道还要过多少时日,才会清醒过来,或是被时光消磨,最终消散在天地间。
可因为菲菲的关系,沈思远寻到了他,直接把他给摄入万魂幡内,让他恢复了神智,这才有了今日团聚。
“妈妈,我就说爸爸会回来的吧?”
菲菲今天很开心,小脸上满是骄傲,这句话已经是跟朱小兰说的第五遍了。
“是,是,我们家菲菲最厉害了。”
朱小兰把棒棒糖剥开塞进她的嘴里,目光却看向孙云有。
孙云有简单说了事情的经过,然后道:“总之沈先生是个很厉害、很特别的人,你也别多想,我能再见到你们母女,已经是足够的幸运。”
话虽然这样说,朱小兰还是忍不住道:“这沈先生究竟是什么人?而且为什么要帮助我们?”
“这就要问你女儿了,沈先生说,是因为菲菲的委托,付给了沈先生报酬。”
孙云有低头看向抱着自己腿,坐在自己脚面上的菲菲。
“报酬?”
朱小兰闻言似乎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灵魂、青春、寿命、未来等等这些词语,在她脑海中一一闪过。
“菲菲,小姐姐的哥哥,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帮我叫爸爸回来陪我过生日,他还跟我拉钩了哦。”菲菲天真地道。
“就说这些了吗?没其他的吗?比如报酬什么的?”朱小兰一脸紧张询问。
旁边孙云有几次想要张口,但最终还是没有出声,让她自己跟女儿沟通。
“报酬是什么?”菲菲一脸疑惑。
“就是……就是他帮你找回爸爸,你需要用什么东西谢他,就像你去店里买东西,要给老板钱一样……”
朱小兰努力解释着,尽量让菲菲听懂自己在说什么。
“两个钱哦。”
菲菲用小手比了个ok的姿势。
“两个钱?”
“对呀,我帮妈妈干活,妈妈奖励给我的呀。”
朱小兰想起,似乎的确是有这么回事,不过不是两个钱,而是两块钱。
难道真的只是两块钱的报酬?
菲菲又接着道:“锅锅只要了两个钱,没有要我的瓶盖盖。”
菲菲似乎很是高兴。
朱小兰闻言蹙起眉头,从菲菲口中,似乎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难道真的只是好心人?”
“锅锅还是大帅锅。”菲菲道。
朱小兰闻言笑了起来,“也许真的是我多想了。”
丈夫没去世前,她不是这样的,可丈夫去世以后,她对这个世界,抱有最大恶意,随时保持警惕,只有这样,她才能保证女儿不会受到伤害,才能有安全感。
“你的确想得有点多了,我想以沈先生这样神通广大的人,真要想对我们怎样,我们反抗得了吗?完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孙云有安慰道。
朱小兰闻言,也只能放下心中隐隐的担忧。
就如同老公所说,他们只是普通小市民,拥有如此伟力之人,真要想对他们做些什么,他们根本反抗不了——
菲菲看着杯中啤酒升起的气泡,有些好奇地问道:“爸爸,啤酒很好喝吗?”
“你要尝尝吗?”孙云有笑着问。
朱小兰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极其丰盛,桌子中间还放着一个未拆封的蛋糕。
此时菲菲一手拿着鸡翅,一手拿着鸡腿,小脸吃得油乎乎,像是一只脏兮兮的小猫咪。
听爸爸问自己要不要尝尝,她看了眼面前的果汁,然后快速地点了点头。
于是孙云有用筷子沾了一点啤酒,塞入她口中给她嗦了一下。
然后小家伙就皱起了眉头。
“呸~呸~呸……”
口水四溅,大半桌子菜都被污染,满屋子都是欢笑声。
这是小家伙失去爸爸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爸爸说,买鱼的时候,一定要选最活泼的那条,最活泼的鱼最好吃,菲菲一定也很好吃,偷偷舔了舔自己胳膊……
爸爸说,看动画片的时候,要离电视两个菲菲的距离,我躺在地上量了两个自己……
爸爸说,啤酒很好喝,我尝了尝,一点也不好喝,肯定是因为我还不是大人……
爸爸说,走在街上的时候,要紧紧拉住妈妈的手,防止妈妈走丢……
爸爸说,骑在他的肩上,伸手就能摸到天空,我没摸到天空,但是摸到了爸爸的头……
爸爸说,等我长大了,我就能像水鸟一样在天空追着风,我回头看了看背后,为什么没有翅膀……
爸爸说,菲菲还是小孩子,饿了就吃,困了就睡,永远快快乐乐……
……
看着怀中的女儿,孙云有脸上露出一丝温柔。
然后把她轻轻放到了小床上,此时已经晚上九点多,外面已经完全天黑。
朱小兰从背后搂住孙云有,紧紧地,似乎想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她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孙云有坐到了书桌前,拿出白天买的信纸,朱小兰紧紧偎依在他的身边。
“我不能陪伴她接下来的人生,但是我希望在她成年以前,每个人生日,都能收到我给她的一封信件。”
亲爱的宝贝:我是爸爸,首先祝你迎来了五岁生日,生日过后你就要上幼儿园大班……
……
亲爱的宝贝:我是爸爸,祝你十三岁生日快乐,过几日开学,你就是一名初中生了……
……
亲爱的宝贝:我是爸爸,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很抱歉爸爸离开你这么长时间,十八岁的你已经成年,你已经长出了翅膀,可以在空中自由地翱翔,但是记得,不要飞离妈妈太远……
一共十四封信,每一封信都是泪迹斑斑。
最后的最后,用水笔在女儿手腕上画了个圈,在自己手腕上画了个圆。
再见,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