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从夏京到达滨海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两点。
沈思远和朵朵他们分开,他已经把朵朵尸骨埋藏的地点告诉了他们,剩下的都是他们的事情了。
林立波订的是花园酒店,在滨海不算最好,但能叫这个名字,景色肯定是相当不错的。
不但一眼可以看到大海,酒店外还有一大片热带花园。
“很多年没有回来,滨海现在变得是一点都不认识了。”
林建明看着窗外,也很是感慨。
自从朵朵出事以后,滨海成为夫妻俩心中最深的痛,回到夏京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滨海。
在他的记忆里,滨海破烂老旧,带有浓浓的沿海风格。
可现在映入眼帘的,却是道路宽阔,高楼林立的现代都市。
“这都多少年了,滨海发展还是慢了些的。”林立波很是中肯评价。
滨海除了作为旅游城市,没有太多其他资源,这些年基本上已经到了个瓶颈,这么些年各届领导也想了不少办法,但是没卵用。
司机很快把几人送到花园酒店,林立波去前台登记的时候,工作人员给了他一把车钥匙。
这是他在网上租的车,没想到已经送到了酒店。
有了车,他们一家人出行就方便了许多,后面行事也方便许多。
林立波回头,就见朵朵正骑在行李箱上,让林建明推她,正开心大笑。
“爸,妈,过来登记一下。”
现在酒店,不但要登记身份证,还要扫脸认证。
“哇,房子好大呢。”
林立波订的是一间家庭套房,有好几个房间。
朵朵很开心,因为这还是她第一次与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一起“旅行”。
放下行李,林建明就迫不及待地询问林立波。
“车子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林立波晃了晃手中车钥匙。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现在离天黑还有一会儿。”林建明道。
于是一行人,出了酒店,开车向着朵朵埋骨之地而去。
朵朵的尸骨,被埋在了宁河路的一条小河边。
这条路是一条很偏僻的小路,哪怕是现在,也很少有人来,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她的尸骨一直没被人发现。
因为人迹罕至,所以蟲蟊嘶鸣,散发着勃勃生机。
“这里,这里……”
朵朵下了车,就向着河滩方向跑过去。
林建明几人打量着四周环境,因为不是死水,所以河水还算比较清澈,不过却长满了水草,几乎和岸边的杂草连成一片。
看着站在河滩上,向他们招手的朵朵,林建明步履有些踉跄,又有些急切地往前走。
林立波想要伸手去扶他,却被他给挣脱开来,并且还拿过他手上的铁锹,深吸一口气道:“我自己来,你照顾好你妈。”
说罢,他提着铁锹,面带微笑地下了河滩,向着朵朵走去。
阳光洒在他的脸上,眼角闪着微光。
“就在这里哦。”
朵朵指向一个绑着塑料袋的竹竿,她就被埋在了下面。
竹竿是哥哥竖起来的,说这样爸爸妈妈就能找到她,塑料袋随风飘荡,如同一杆引魂幡。
“就在这里吗?”
林建明捏着抓住铁锹的手,捏得指骨发白。
朵朵点点头,她倒是不见一点难过。
这一小块地方的杂草,明显要比周围更茂密一些,林建明作为一名老警察,自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他举起铁锹,却又踌躇起来。
这个时候林立波扶着宋清薇也下来,见状道:“爸,不行我来吧。”
“不用,我自己能行。”
说罢他把手中的铁锹,轻轻地插入了泥土当中。
之所以轻轻地,他害怕太重,伤到了女儿的尸骨。
然后他又停下了动作,回头看向长满水草的小河,宋清薇走上前,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小声道:“挖吧,朵朵等着我们带她回家。”
妻子的话,似乎给了林建明莫大的勇气,他握紧手上的铁锹,一把把竹竿给薅了起来丢到一旁。
再次高高地举起铁锹,却轻轻地落下,浅浅地挖出一层土来。
“朵朵,爸爸带你回家。”
“立波,去把另外一个铁锹拿过来,我和你爸爸一起挖。”
林立波很快把车上剩余的铁锹和一个袋子拿了过来。
“妈,还是我来吧。”
“不用,还是我自己来,你开车带朵朵去附近转一转,我们好了会打你电话。”宋清薇道。
林立波还想再说,林建明抬起头看向他道:“听你妈的,去吧。”
林立波闻言,不再说话,伸手牵着懵懵懂懂的朵朵上了河岸。
因为埋得不是很深,所以很快就见到朵朵的尸骨。
虽然尸体腐烂得只剩下骨骼,但身上的衣服却没有腐烂,那连衣裙上的蓝白条纹依旧清晰可见。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条裙子,是八十年代最为流行的的确良,也就是合成纤维织物,通常会被称作涤纶,而涤纶的衣物耐磨、不走样,容易洗、干得快,同样也不容易腐烂。
头骨在胸口的位置,颈骨上的伤痕清晰可见。
他们两人,一个是警察,一个是医生,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林建明杵着铁锹,全身发抖,而宋清薇直接跪坐在地上,瘫坐在一旁。
“朵朵……”
夫妻俩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这才一边流着泪,一边收敛尸骨。
“朵朵刚出生的时候,胖乎乎的,又白又嫩,小胳膊一节节的……”
“她见你喜欢喝酒,以为酒很好喝,趁着我们不注意,偷偷灌了一大口,一醉不醒,把我们给吓死……”
“朵朵喜欢吃西瓜,可却不会吐西瓜子,经常连西瓜子一起吃,于是我骗她,西瓜子会长出大西瓜,把她肚皮给撑破,有一段时间,她经常摸肚子,害怕西瓜把她肚皮给撑破……”
……
宋清薇一边捡着尸骨,一边喃喃,她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如今却变成这番模样,心痛得她难以呼吸。
此时林建明反而稍微冷静下来,闻言安慰道:“朵朵能遇到沈先生,是她的福气。”
这正是在机场的时候,宋清薇对豆豆和小月说的话。
“我们能再见到朵朵,是幸运的。”
林建明嘴上这样安慰,但是当他捧起女儿头骨之时,他再也忍不住,把头骨捧在怀中低声呜咽,如同一头受伤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