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臣要杀人立威!
宋朝漕运分四路向京都汴京集运。
淮汴之粟由江南入淮水,经汴水入京。
陕西之粟由三门峡附近转黄河,入汴水达京。
陕蔡之粟由惠民河转蔡河,入汴水达京。
京东之粟由齐鲁之地入五丈河达京。
上述四河合称漕运四渠,其中来自以东南六路的淮汴之粟最为重要。
但蔡河不仅输送陈、颍、许、蔡、光、寿等州所提供的粮食,自开封沿蔡河南下入颍,由颍入淮,可达长江下游地区。
自开封向西南经颍、沙等水可与邓州、襄阳府等地相通,是仅次于汴河的另一条南北水运要道。
所以可以想象,这条河究竟有多么重要。
而且这个时候正是雨季之前,各大运输船队正要在雨季之前赶紧将粮食送进汴京,否则雨季的时候,河水暴涨,到时候恐怕有危险。
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这惠民河却是直接被封锁了。
好家伙,汴京的大动脉直接堵塞。
之前千人群殴,在汴京君臣看来也不过是小事一桩,但封锁运河一事,立即变成了大事件。
粮食乃是民生之根本,若是粮食在雨季之前进不了汴京,那到时候可是要出大事的。
一时间,朝廷侧目,连赵顼都忍不住寻李清臣询问此事。
李清臣信誓旦旦道:“陛下请放心,给臣几日时间,再给臣几百禁军,臣定让惠民河重新恢复包孝肃刚治理时候的状况。
本来以惠民河的状况,就算是蔡村的人不封锁,这船要通过也颇为艰难,等臣将河道疏通之后,粮船只需要一两日,便可以尽数进入城!”
赵顼脸色不是很好看,闻言还是点点头道:“李卿打算怎么处理此事?”
李清臣闻言顿时杀气腾腾道:“这蔡村人全是刁民,先是强占河道谋私利,堵塞了河道,令得汴京城数次被淹。
臣来清理,他们竟然还负隅反抗,不仅打死打伤民夫多人不说,竟然还敢纠结暴民对抗朝廷,甚至连封锁粮道这种事情都敢做!
陛下,臣打算,势必得杀人立威了,谁敢在河道上封锁,就该将其斩杀,以震慑两岸民众,否则以后谁都敢来要挟朝廷,此风决不可长!”
赵顼闻言有些头疼,这可不是偏远州县,蔡村就在惠民河畔,说是与天子比邻而居都不为过。
天子脚下,若是发生这种屠戮百姓的事情,这消息传出去,肯定是天下皆惊。
自己虽然不奢望成为仁宗那样以仁义著称的君王,但也不想被认为是个暴虐的君主。
而且,赵顼的妃嫔们近些年来虽然不少生孩子,但夭折居多,有时候赵顼也忍不住想到,是不是因为新法害民,因此老天在惩罚自己。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赵顼内心深处更是不想对百姓大开杀戒,即便这些百姓有些蛮横不讲理。
赵顼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倦道:“李卿,你待朕先想想,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日两日,朕明日或者后日再答复你。”
李清臣知道赵顼有所顾忌,也没有多劝,反正明日后日便见分晓了。
哼,这些刁民,待老夫得了官家允许,看老夫怎么整治你们!
李清臣走后,赵顼晃了晃脑袋,近来精力是越来越不济了。
想及城外复杂的景象,又想及与西夏的战争,赵顼只觉得很是憋闷。
去年,也就是元丰四年,西夏梁太后囚禁夏惠宗秉常导致国内政乱。
赵顼为了此战从熙宁年开始,已经准备了将近十几年时间,正逢西夏内部有乱,因此认为攻占西夏的良机已至,趁此发动五路伐夏大战。
赵顼部署李宪部出熙河路,种谔部出鄜延路,高遵裕部出环庆路,刘昌祚部出泾原路,王中正部出河东路,欲一举攻克西夏兴、灵二州。
五路大军,声势浩荡,举国上下皆满怀期待。
不仅如此,赵顼还让出不少利益请吐蕃出兵渡黄河攻取凉州,以牵制西夏右厢兵力。
五路大军伐夏,起初势如破竹,通过一系列间接攻城战略的运用,先后攻取了西夏的米脂寨、石州、夏州、银州等地。
但很快就因为军粮供应不继,又逢大雪,部队非战斗减员达三分之二以上。
泾原路刘昌祚部作战勇猛,乘胜直抵灵州城下,但高遵裕缺乏对战局的整体把握,在缺乏攻城器械、后勤不足的情况下盲目命令刘昌祚直接攻城、宋军屯兵坚城之下,围攻十八日不克。
而西夏军放黄河渠水灌淹宋军营地,又断绝其粮饷之道,宋军士兵因冻溺饥饿而死者极多。
无奈之下,赵顼只能下令班师。
此战宋军占领了银、石、夏、宥诸州和横山北侧一些军事要点,使西夏在横山沿边地带不敢耕者二百余里。但这对于赵顼来说,这就是一场大败仗!
他足足准备了十几年,用尽心血,顶着无数人的反对进行变法,便是为了收回西夏,再北望大辽,但这些年的努力,竟是遭到这样的一个结局,这让他如何不沮丧。
这也是去年他大病一场的缘故。
今年开始,他又开始在永乐川建永乐城,准备以永乐城为跳板,直接攻击西夏首都兴庆府,但永乐城的建造所有的阻碍亦是很多,这让他颇伤脑筋。
现在连汴京城都出现这种百姓封锁运河的破事,让本就心里憔悴的他,更是觉得十分疲倦起来。
孙思恭将李清臣送出去,回来看到赵顼在揉太阳穴,便知道此事让官家颇为头疼。
孙思恭想了想道:“官家,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赵顼斜睨了孙思恭一眼,道:“咋啦,还得朕求着你说?”
孙思恭赶紧道:“那可不敢,就是怕官家不耐烦听而已,老奴想说的是,若是官家觉得此事不好处理,为什么不问一问苏大家呢,苏大家对此事早有不同的看法。”
赵顼闻言皱眉道:“若是一开始用他的法子,自然不至于演变成今日之局面,可局面已经糜烂至此,他又有什么办法?”
孙思恭笑道:“反正事已至此,在用雷霆手段之前,问上一嘴又何妨?”
赵顼想了想,道:“行,召他来吧,也有些时日没有见他了,是了,他最近在干什么?”
孙思恭赶紧道:“近来他在南衙搞新法。”
赵顼闻言顿时感兴趣起来,道:“南衙能搞什么新法?”
孙思恭笑道:“苏大家将南衙所有涉及物品采购的权力尽收于仓曹之中,且在通判厅设立了一个什么降本增效小组,专门负责此事,此小组还有审查各厅账本之职责。”
赵顼闻言兴趣顿时消减,道:“这算什么新法,仓曹原本就该是如此,通判厅亦是有审核账本之权责,无须再搞什么降本增效小组。
虽说算是对南衙贪腐有所遏制,但当真算不是新鲜玩意。”
孙思恭笑道:“就是老奴说话夸大了些,不过,官家一定猜不着他又干了啥大事。”
赵顼嗯了一声。
苏思恭道:“这降本增效小组完成了南衙内部权责的纠正后,随后去整顿店楼务,店楼务从上到下,无一幸免,全都被送进大理寺了。”
赵顼眉头一皱道:“又是因为贪墨?”
孙思恭点点头,神色有些凝重,道:“店楼务有公屋两万多套,每年可收租金高达三十万贯左右,但之前每年店楼务只有有一万余贯盈余上缴给南衙。”
赵顼点点头道:“朕知道,不是说因为朝廷给补贴的缘故么?”
孙思恭苦笑道:“补贴可不是直接少掉这部分的租金,而是由三司直接给付店楼务的,而且,这部分也每年也不过几万贯而已。
经过这降本增效小组的整顿之后,现在这店楼务的账也算是清晰了,除去各种吃成本后,根据估计,每年至少有十五万贯可以上缴给南衙。”
赵顼大吃了一惊,道:“竟是这么多?”
孙思恭点头道:“您不知道,南衙从主管店楼务的几个吏员那里查抄出来多少的财物。”
赵顼咬牙道:“说!”
孙思恭道:“高达三十万贯的现金,以及高达五十万贯的房产以及店铺等固定资产!”
“啪!”赵顼将案上的玉镇狠狠摔向地板,咬牙切齿道:“就几个胥吏,便可以贪墨下来这么多的钱货?
朕跟宫中母胎以及妃嫔时时节俭,每年也不过省下来几万贯而已,他们这些人,竟然贪墨了这么多?!”
孙思恭亦是也是无言。
赵顼咬牙切齿道:“告诉大理寺,该剐剐该杀杀,从严惩治!”
孙思恭赶紧点头道:“官家还有什么吩咐的么,没有的话老奴去请苏大家过来。”
赵顼摆摆手道:“去吧,有些事情,朕亲自问他便是。”
孙思恭如蒙大赦一般离开,如此暴怒的官家,就算他是身边人,也不敢多呆。
赵顼看着落荒而逃的孙思恭,脸色疲倦之色更是浓郁,口中低声道:“朕变法,你们说朕与民争利,可你们与民争利且贪墨的时候,可没有想过这话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