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救难 生死符
“哥哥~哥哥~”
布谷鸟还在林间啼鸣。
皮人秋放下布帘,只是一眼,他就让那美妇人勾得心弦乱颤,似热锅上的蚂蚁般焦躁起来,出来数月,不知肉味,他原本就甚为中意熟润妇人,这下欲念更是喷涌而出。
“干了!就算师父知道也没啥,反正他们都是死路一条。”
他绕着马车转了好几圈,不时往官道方向张望,细听是否有马蹄声传来,又看向在外围望风的弟子,咽了下口水,终是横定决心。
“这家伙要干嘛?”
张玉藏在茂密的树冠里,离着坡下林子里那伙青城派弟子,也不过三十来步,此处地势高阔,连带着更远处官道上的情况,也能一览无余。
“皮师兄,有啥子吩咐?”
九名弟子被召集起来,聚集在马车前,拱手执礼。
皮人秋能领一路人马,袭击南昌分局,其在松风观的地位,自然不低。
同去福州府的方贾两位师兄,押送从福威镖局搜刮的金银,绕路回川,此时,侯人英离开,他便是这些普通弟子的领头师兄。
“咳咳,大师兄先行赶赴衡山,面见师父,我看至少也得下午才能赶得回来,此次出川,为祖师报仇,覆灭福威镖局,江湖上不少门派,对我们颇有微词,还不乏别有用心之人……”
“……更应该谨慎守备,恭候师父、大师兄到来。”
贾人达絮絮叨叨说了大堆,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所以,他们就是普通弟子,习惯了执行师兄们的命令,对于江湖上的大势,还轮不着自己操心。
“你们几个,往北边走三里。”
“你们几个,守在中间的官道上。”
“你们几个,往南边走三里。”
“有异常之人靠近,立刻来报!”
皮人秋暗自心虚,众人却不疑有它,领命而去。
林间,只剩他和那辆黑蓬马车。
“支开其他人,莫非也是想逼问辟邪剑法?”
张玉施展出‘云程万里’,纵身跃出四五丈,如同飞鸟展翅,轻盈迅疾,瞬间落入坡下一株枞树上,此时离下方的马车不过十余步了,连话音也清晰可闻。
那对男女双手双足,均被麻绳捆绑,经历过破家之祸,加之舟车劳顿,还有对林平之的担心,虽说是练家子出身,但也神情萎靡。
此刻,被矮胖汉子从车厢中提溜出来,全无反抗之力。
“林总镖头…有福之人啊,很不错嘛!”
皮人秋咽了下口水,双眼泛光,走上前去。
林震南坐在铺满落叶的地上,已然鬓发雪白,再没了福威镖局总镖头的气势,像条待宰的老犬,努力维持最后的尊严。
“恶贼…你你要做什么?”
他与夫人背靠背,看向矮胖汉子眼中贪婪的目光,神色紧张起来。
“我林震南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
“你休想得到我家祖传剑法。”
林震南还以为这矮胖子,与侯人英一样,又要逼问辟邪剑谱。
“辟邪剑法?师父、大师兄喜欢,老子没啥子兴趣,不过嘛。”
皮人秋拎起林震南,扔到一旁,探出双手,笑着抓向峰峦。
王夫人云鬓高盘,穿着素锦长衫,身材丰韵,还有那种大家主母特有的端庄持重的气质,难得又是练武之人,即使不如二八少女那般青春靓丽,身材依然紧致结实。
“你…你……”
她也坐在林间地面,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有些懵,随即又惊又怒。
皮人秋笑嘻嘻:“你夫人很有…韵味,老子就喜欢这个调调。”
王夫人一心担忧着林平之,神思不定,未曾料到对方不打辟邪剑法的主意,反而盯上了已为人母的自己,明年便要过四十春秋,这个时候,却还遭人惦记。
她只能是又悲又辱,欲哭无泪。
“畜生,你要干什么?”
林震南见状,厉声呵斥,拼命爬过来。
皮人秋抬脚,向着林震南肩膀,踢了过去,他朝后滚出三四丈远,撞在树上。
“什么狗屁总镖头,丢了祖宗手艺,尽搞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皮人秋不屑地一笑,便是林震南没有被封住穴道,捆住手脚,也未必就是自己对手,他想早点完事,急不可待地脱下外袍,解开腰带。
“夫人生得好俏丽啊!难怪你丈夫…便已先白了头,俗话说,一样菜,就算鲍鱼熊掌,日日吃,也该腻了,夫人今日何不换换川渝味道?说不定就爱上了呢。”
皮人秋生平无它好,在青城山时,逮到机会就悄悄往山下勾栏青楼中去,学了满嘴的污言秽语,没有一点修行道人家的意思。
“滚开!”
王夫人性烈如火,哪里会甘愿让这等猥琐小人得逞,她恨不得取来金刀,将这比自己小十来岁的畜生,剁碎喂狗,奋力挣扎了几下,却发现双手实在捆得扎实,只能双脚拼命往前踢动,阻挡来人靠近。
“叫啊,越叫我越兴奋……”
皮人秋也不废话,绕到后面,搂住了王氏,便待剑履及第。
林震南看向这一幕,瞠目欲裂,却无能为力,只能躺在地上无力地叫骂。
“畜生啊!畜生啊!”
“余沧海枉为出家之人,放纵弟子,欺侮人妻……会遭报应的…”
“畜生啊,放开吾妻,冲我来啊…”
他骂得越狠,皮人秋越兴奋。
正在这时,林间有脚步声响起,由远而近。
“什么人!”
皮人秋正欲上下其手,却见林间有道身影,竟像凭空出现的一般,走近了,原来是个相貌俊美的年轻男子,背着个黑色大包袱。
那人笑道:“掳掠良家,在此野合,松风观如此作风,不怕坏了青城山数百年积攒的清誉啊?”
被搅了好事,皮人秋心中不快,骂道:“龟儿子你比别人多长几个脑袋,敢多管闲事?老子蜀道山,你圆润地离开,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张玉扇了扇鼻子,轻笑道:“好臭,好臭,谁在放狗臭屁?”
皮人秋双目冰寒:“找死!”
“张先生!”
王夫人见了来人,不觉惊讶,竟然是之前投靠过福威镖局,后因郑康之言,怀疑他与劫江水匪是一伙,而被挤兑走的张鲤鱼。
“他怎会出现在这里?”
林震南暗疑,看样子他与青城派并不是一起的。
“原来是一伙的!”
皮人秋已经提起了裤子,见来人十分面嫩年轻,而福威镖局普遍都是群武功低微的臭鱼烂虾,便也没放在心上,“当啷”一声抽出长剑,快跑数步,纵身跃起,剑影‘咻’的刺了过去。
“风穿松林!”
张玉看向那柄凶猛刺来的剑刃,将要递至身前,他却只伸出双指。
“两指禅?”林震南认出了这招,想起那日比武之事,百感交集。
皮人秋心中暗道,此人莫不是傻子,竟然敢用空手来接他使出的松风剑法,只怕连大师兄也做不到,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斜风飒飒!”
他剑势微变,斜着横向斩去,眼看便要削断双指。
“让你装!空手接白刃,老子让你接断指。”
张玉丝毫不惊,手法变换,如残影晃过,两指夹住了剑尖,接着便是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剑身传来,皮人秋右手发麻,稍一疏忽,兵器就让人夺走了。
“品相很一般啊。”
他轻轻摇头,将剑扔在脚下,看向正在愣神的矮胖汉子。
皮人秋空着双手,对方只用了一招,自己就败了,这怎么可能?江湖上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号人物?好像没听说过。
“这…这位少侠,可是有什么误会?”
皮人秋能在青城派混得还不错,主打的便是识时务。
张玉解下腰间的黄皮葫芦,喝了口烈酒。
“误会嘛,自然是没有的,青城派与福威镖局的恩怨,我也没兴趣插手,就是正好碰上了……光天化日之下,你对夫辱妻,我与她虽无深交,但也有一面之缘,不得不出手而已。”
王夫人衣裳被撕开,露出半个丰润盈满的肩头,她看向年轻男子,心中一阵后悔,之前出于息事宁人之心,未将郑康对自己的轻薄告知丈夫,导致那个小人一再进谗言,最终促使林震南疑心生暗鬼,赶走了张鲤鱼。
“若非如此,福威镖局,也不用遭此厄难了,平之,平之也不会下落不明……”
皮人秋笑道:“少侠误会了,方才我只是与林夫人开个玩笑,并无恶意的,对了,我师父余观主快要赶来了,少侠不信,也可以问问他啊。”
张玉点头道:“余沧海要来了,那我更得抓紧时间了。”
“抓紧,什么抓紧?”
皮人秋瞟了眼林震南、王夫人,不知眼前这玄袍男子要对谁抓紧。
辟邪剑谱,或者…这妇人。
张玉似乎对那两样都不感兴趣,却定定地看向皮人秋,摊开手心,里面有一块蓝冰,形如指甲盖,他抬手一挥,蓝光飞起,瞬间没入了矮胖汉子身体内。
“算你走运,来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这是什么?”
皮人秋只觉的胸口一寒,接着有股灼热的气息钻了进去,似乎有五百只冰蚂蚁、五百只火蚂蚁,在体内四处交战,让他恨不得揭了自己的皮,正当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之际,张玉移步上前,抬掌印在其胸膛上,那种难以言说的痛苦才被压制了下去,‘蚂蚁’们仿佛收兵回营了。
“呼呼…呼……”
皮人秋坐在地上,不过几个瞬间,已然汗如雨下。
他抬手摸了下自己胸膛,却什么都感受不到了,好像方才那种冰火两重天的苦痛,只是错觉。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张玉喝了口酒,抬手点了他穴位,低声道:“今天只是开胃小菜,还想活命,三日之后,到衡山……群玉院来领取解药,你若是告诉余沧海,那便是自绝生路,因为这种痛苦,除了我,世上无人能解。”
皮人秋全身僵硬,坐在原地,望着林子,一动不动。
张玉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到林震南夫妇面前,解开捆住他们手脚的绳子。
“张先生,多谢救命之恩。”
王夫人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挤出裙下饱满的曲线,她起身时,见自己酥肩半露,连忙整理好衣襟,起身捡起皮人秋的佩剑,便欲刺向他胸口。
张玉喊道:“慢着!”
林震南皱眉道:“张先生,如此恶贼,如何杀不得?”
皮人秋死活与张玉无关,此等武林败类,死有余辜,只是体内种了第一枚生死符,正是他准备用来观察、完善这门暗器手法的标本。
“余沧海才是幕后主使,他不过就是一听命行事的喽啰,杀了他,能解几分气,报多少仇?只怕青城派更不肯与你们罢休,况且,林少镖头还未找到,万一青城派报复起来……事已至此,你们还是尽快逃命去吧。”
王夫人放下了剑,主要是顾忌青城派报复林平之,她沉默片刻后,道:“张先生,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林震南看了眼被封住穴道的皮人秋,对青城派弟子的武功,依旧心有余悸,好像他们随便一个什么‘人’字辈的弟子,就可以与自己打得不相上下。
“是啊,张先生,你也曾是福威镖局的一员,大家都是弟兄,如今镖局遭逢大难,更该守望相助才是,你放心,只要我姓林的度过此劫,福威镖局一定重重酬谢于你。”
林震南说到重重酬谢时,边观察张玉的神色。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又如何对事态这般了解?
这太过巧合了,就像那日的江海龙神会一样巧。
青城派大费周章,灭了福威镖局,为了什么,他现在岂能不知道。
林震南心中暗道:“莫非这还是一出双簧,张鲤鱼根本就是青城派的,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假意救人,意图骗取辟邪剑谱?”
他继续出言试探:“只要先生为我们找回平之,就是要那本……剑谱,林某也没有二话,”
张玉看了眼林震南,轻轻摇头,笑道:“林总镖头,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也只能救你们这次,今后的江湖路,好自为之便是。”
林震南现在看谁,都觉得对方要谋夺自己的辟邪剑谱,见张玉转身便走,竟然对辟邪剑谱不感兴趣,心中惊异,也不十分相信,于是问道。
“张先生,那你为何要救我们这次?”
张玉停下脚步,头也不回道:“我不信命,但信因果,所以,你们也不必谢我。”
他毕竟拿了林远图的遗泽,救下林家三口,也算了却这桩因果,之后的路,便是各走各的,他可没兴趣在虎狼环伺的当下,给林家三人当保姆。
张玉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林间,夫妻面面相对。
王夫人有些埋怨道:“老爷,看来之前,是你错怪了张先生。”
“夫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他是救了我们两次,但出现的时机,都太过蹊跷,未必是什么正路子的人,而且年纪轻轻,便有这份武功,当日为何会投入福威镖局?就算不是青城派的人,只怕也别有所图,多半是冲着我们家辟邪剑谱来的。”
“老爷是说,藏在福州府向……”
“夫人慎言啊。”
林震南连忙打断了她,看了眼隔着十来步的皮人秋,还有张鲤鱼离去的方位。
两人不敢多做停留,也向林子深处跑去,打算先到长沙府投奔故旧,边打听林平之的消息,同时送信给王夫人的娘家,洛阳金刀门,说明事情原委,让王老爷子出面调停。
半日之后,临近午时。
两人从牯牛岭的山林中钻了出来,看向面前这条大江,总算暂时松了口气,过江之后,便是长沙府湘潭县地界,只要找到林家故旧就好了。
两人又往下游走了四五里,总算看见一个渡口。
江风袭袭,天上下起了牛毛细雨。
一艘船飘在码头前。
船上坐着的那人,戴着斗笠,身形不高,远看还以为是个身量没长成的少年,他手里提着根青竹鱼竿,正在湘江中垂钓。
林震南手里提剑,大声道:“船家,我们要过江,你快点撑船,银子少不了你的!”
那人依旧不作声,像聋子一般,继续垂钓。
“你聋了吗?我们要过江——”
林震南夫妇担心青城派追来,急忙上前,走到码头尽头,离那艘渔船不过四五步距离时,斥声戛然而止,眼中露出惊骇之色。
他看见垂钓的中年矮子,斗笠下竟然也缠着白头巾。
“林总镖头,久违了!”
那人坐在船上,身体不动,转过头来,露出半张鹰顾狼视的脸。
林震南颤声道:“你…你是谁?”
“贫道青城派松风观余沧海,在此恭候两位大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