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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章
    被一堆邪门玩意惦记上的秦悠生活如常,唯一的新鲜感来源于欣欣在玄易几位教师陪同下前来河边为赵弘枪招魂。
    附身欣欣的确实是水鬼,但不是普通溺水而亡的死灵。它和那堆“头发”是同源,曾常年聚集在垃圾山斜对面那个废弃村庄的地下,是埋葬在山中、村民先祖存留世间的一缕牵挂。村庄每逢下雨必积水,将这些早该散在天地间的亡人遗愿浸泡在阴暗湿水的地下;水属阴,使其滋生出许多无法消解的怨念。
    怨恨难消者,是为鬼也。
    致使整个村子搬离的那场大雨积水最终通过地下排入不远之外的河里,附身欣欣那东西不幸随水入河,成了受困的水鬼。一朝脱困,它引学生们去村庄探险,给曾经的伙伴们送“口粮”。
    它的同伴没经历过河下折磨,没有那么重的戾气,所以困了学生几天没下杀手。
    直到玄易介入,它们被迫搬离“家乡”,怨念被激发,才上演了度假村里的惊魂一幕。
    秦悠找了个眼熟的老师打听赵弘枪的情况。
    那老师紧皱眉头:“他在红月之夜被邪祟冲撞重伤,我们都以为他身上浓重的阴煞戾气是这么来的,谁成想他出战前就被邪物附身了。现在他体内残余一半魂魄,另一半也许在河里,也许在红月大战时损毁了。”
    秦悠的心凉了半截,她犹豫半晌,还是去问了欣欣她二人坠河的始末。
    欣欣的眼睛红肿得已然流不出眼泪,看到秦悠,她死灰一样的眼底重新燃起希望。她不顾其他老师探究好奇的目光,紧握秦悠的手求她救救自己的男朋友。
    秦悠安慰她好半天才问清楚,他俩那天的确是去捉鬼的。
    上游有个小孩贪玩溺水,家人及时救上岸却发现孩子脚踝上有个黑手印,打那以后孩子高烧不退手印不消,请过几个法师都没能解决。
    赵弘枪暑假带着欣欣接手过几件鬼事委托,也算小有名气,家属辗转找到他俩头上。
    赵弘枪判定水鬼认准那孩子作它的替身,躲是躲不过的,想救孩子必须先找出手印的主人。
    谁料想害人的水鬼没找出来,他俩先掉河里了。
    相熟的老师偷偷跟秦悠吐槽:“他俩居然在经常淹死人的水域无差别招魂,玄易的大校长都不敢干的事让这俩半瓶水的蠢娃娃干了。”
    秦悠:“……”
    欣欣哭得更惨了。
    秦悠问老师要怎么找赵弘枪。
    老师说:“把写有赵弘枪生辰八字的防水纸人放进河里,河里有他的魂魄就会受到召唤进入纸人,其他水鬼会被阻隔在外,除非八字完全相同。”
    秦悠见几个老师已经在往水里放纸人了,她也拎起渔网蹲到河边——这么多人守在这,她可算能安心捞几条鱼了。
    等待无比漫长,老师们从斗志昂扬到晒成萝卜干就只需要一个烈日炎炎的大中午。
    秦悠瞅准时机兜售她的秘制烤鱼,老师们的赞不绝口在得知鱼是用棺材板烧火烤出来的以后演变为无止尽的沉默。
    秦悠劝他们想开点:“晚上没准还得吃呢。”
    老师们:“……”
    捞人比捞鱼难,捞魂儿简直难上加难。
    当秦悠新的一网撒下去,捞上岸的不仅有活蹦乱跳的鱼,还有个泡成发面馒头的死人,一尾鱼隔着渔网咬在死人身上,宁愿被捞上岸都不肯撒嘴。
    中午吃了鱼的老师们脸色比那位亡故多日的仁兄还要难看些。
    秦悠摘死人出渔网时,“咦”了一声。
    这位凸起的牙齿轮廓跟她裤子上的镂空很像呐。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瞧见那位体积泡发成她三倍大的死人圆睁的大眼泡变得更大了。
    秦悠立马后撤,被她夸张动作吸引注意力的老师们眼睁睁看着那位死人兄直挺挺立了起来。
    老师们积压一整天的郁闷找到了宣泄口,正想上前好好料理一下这位不开眼的老兄。
    跑出老远的秦悠又跑回来,扯起地上的渔网使劲一拽。
    站在渔网上的老兄摔了个四脚朝天,膨胀的身躯当场冒泡。
    袖子已经挽起来却没能动上手的老师们:“……”
    不想再来一顿烤鱼的老师们在夕阳西下时打道回府,捞上来的尸体被他们一并带走。
    秦悠背手立在河边,望着水中那载浮载沉的纸人,心酸之余也无可奈何。
    ~
    转天还是这几位老师。欣欣没有跟来,小姑娘的魂魄才归位,哪受得住一整天以泪洗面和捞起死人的惊吓,病倒了。
    秦悠看到老师们人手一个保温桶,赚钱的心拔凉拔凉的。
    没钱可赚,她只好另辟蹊径,拿那两张捡来的报废黄符问点老师们专业对口的问题。
    一位绘符系老师告诉秦悠,这两张镇邪符报废是因为绘符人既没有深厚修为也不懂运笔技法,说白了,这就是用上好绘符材料画出来的两张画。
    秦悠脑海中不自觉浮现那位什么都学、什么都废的尤老师。
    既然保不住符纸的高阶,她可以放心大胆地往低阶符箓修改,说不定能超常发挥威力。
    老师们的这一天仍是无用功,离开时,一位上年纪的老师给秦悠一张传音符以及一叠钱。如果河里的纸人会动了,请秦悠烧掉传音符,他们能即时收到消息再赶过来,最大限度节约时间。秦悠也不必时时守着,每天来看一眼即可。赵弘枪的魂魄进入纸人便出不去了。
    秦悠愉快应下,反正她每天都得打水。
    入夜时分,秦悠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总觉得有个声音在她耳边嘀嘀咕咕,吵得她心烦。
    可这垃圾山方圆十里除了她就只有老牛一个活口,老牛平时是个闷葫芦,她倒希望它没事哼两声来解闷。
    幻听是不可能幻听的,差点饿死时的耳鸣她体验过,如今这点怪动静只可能是有邪祟在搞鬼。
    秦悠掰手指头数了数觊觎她的妖魔鬼怪们,唔,一时居然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找上门来。
    她屋里屋外先转一圈,没瞧见红雾,看来血之诅咒可以暂时排除嫌疑。
    坐等鬼怪太无聊,秦悠抄起那半瓶牛眼泪,淡淡的黄色装在压变形的塑料瓶里,看上去脏脏的。秦悠担心往眼睛上抹得去挂眼科,于是把瓶子当眼镜放到眼前,一看之下吃惊不小——那颗被她随手扔在门口的“凶”石头正在冒黑气。
    秦悠戳戳石头。
    黑气立刻缠上她的指尖,气焰十分嚣张。
    就在秦悠思考要不要把这石头挂河里冷静一下的时候,凉飕飕的冷气铺天盖地席卷而至。
    这回不用牛眼泪,她就看到了久违的漫天飘红。
    许是上次吃了败仗,薄纱再度出征变成了扬沙,眨眼便把垃圾山上空搞得乌烟瘴气。
    秦悠抄起新做的弹弓,她剩两颗弹珠,实在不行还可以烧传音符求救,保命不成问题。
    心里有了底气,秦悠的思想开始自由放飞。
    她首先盯上的,是那颗为污染垃圾山环境添砖加瓦的“凶”石头。
    当“凶”石头上了天,黑气红雾都凝滞了好一会。
    一个是别人转嫁的灾祸,一个是传递过许多人的诅咒,二者本质上是同一种类,在秦悠这个“受害者”家门口相遇,彼此成了抢夺客源的竞争对手。
    一场殊死搏斗就此拉开帷幕。
    秦悠抓了把老师留给她的瓜子,坐在木板钉成的小板凳上看得津津有味。
    石头悬在半空,若透过牛眼泪就会发现它被黑云般的黑气托着,弥散整个山头的红雾凝聚在黑气四周,伺机攻击。双方实力相当,你攻我防难解难分,直到石头摇晃得越来越剧烈,被凝成箭形的红雾射成碎块坠落满地。
    秦悠舒展筋骨,正打算射一颗弹珠结束今晚这场漫长的晋级赛,没想红雾自己鸣金收兵,赶在太阳升起前遁走了。
    秦悠打个哈气,趁耳根清净抓紧补觉。
    ~
    一连三天,红雾没来找茬,河里的纸人也没动过一下。
    秦悠担心红雾又去找尤浩戈的麻烦,抽空去了趟学校。
    尤浩戈不愧是千锤百炼摔出来的硬骨头,伤势恢复得七七八八回学校上课了。
    得知秦悠被人塞了“凶”石头,尤浩戈的脸罕见地黑成了锅底。
    他向秦悠要了石头的残骸,找校领导去查刻字大师的身份。
    世上有一心降妖捉鬼保一方平安的卫道者,也有为名为利不择手段的邪修。
    给人刻这种害人石头的修行者,比杀人恶鬼更可怕。
    秦悠以她书上看来的浅薄灵异知识为基础提出疑问:“石头毁了,灾祸不会反噬他们吗?”
    尤浩戈:“如果是你毁了石头,石头携带的凶事会反噬给原主,他想丢给你但没丢成,只能自己受着。现在石头是被诅咒给毁了,等同于灾祸被更凶的祸事给摆平了,自然就没有反噬了。”
    他忽而坏笑起来:“那人想转嫁的灾祸没了,可诅咒记住了石头的气息,会顺藤摸瓜找上他的。”
    秦悠觉得“天理昭彰报应不爽”这话可太有道理了,不过:“他不会把诅咒也转嫁出去么?”
    尤浩戈:“会,所以我们要尽快找到帮他刻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