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悠在脚被抓住时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牢牢捂住口鼻,入水先找肇事者。
章老师最惨,一口水呛得直接翻了白眼。
好在他调整非常迅速,一把揪住不断下沉的尤浩戈往上一提,单手结印向脚下挥去。
突然被大量阴气充斥的湖水浓稠得像是一锅芝麻糊。
章老师的一道灵力犹如劲流,劈开混沌,将盘踞在三人脚下的邪祟击退。
三人刚要上浮,邪祟再度跟上来,拖住他们往湖底沉。
一次两次还能忍,次数多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时,章老师都要憋死了,更别说秦悠和尤浩戈。
眼见那俩人凑在一块大眼瞪小眼,章老师心急如焚。
这是要团灭啊。
章老师心里发了狠,手决一个接一个掐,水流在他身前聚集,形成一个小小的旋涡。
他瞅准去而复返的邪祟,潜身下去要跟它们玩命。
就在这时,貌似快淹死的尤浩戈一把薅住章老师后脖领。
章老师下沉之势正急,被衣领勒得当即吐出一长串泡泡。
蓄力的法印失效,旋涡消散,屏蔽开的阴气重新聚拢。
章老师脱力地瞪大眼睛,他要好好记住这个跟他一同葬身湖底的男人。
下辈子从出生那一刻,他就要追杀他,杀到死!
尤浩戈给死人闭眼似的在章老师瞪到麻木的眼皮上狠狠一抹,然后往他手里塞了一张符纸。
章老师下意识一瞧,眼睛瞪得比刚才更大。
这居然是一张分水符。
分水符可以排开身边的水,让他们好好喘口气。
符纸被水流冲得晃呀晃,却丝毫没有泡坏的迹象。
章老师激动得重新聚力,将这分水符发挥出十足的效力。
霎时间,平静的湖面波涛迭起,水平面从湖心一分为二向两边推排开来。
秦悠踩水上浮,脑袋即刻出水。
尤浩戈却是借水势下潜,大镰刀横扫过去。
还想追上来抓脚脖子的邪祟们一哄而散。
章老师脱力要沉。
尤浩戈顶替邪祟薅住他一条腿将他硬拽出水面。
新鲜的空气呛得章老师一阵咳嗽。
他本能地调整内息,将体内灵力全部聚集在双掌之间。
一旦邪祟卷土重来,他豁出命也要保住尤浩戈和秦悠。
秦悠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很少下水,就她这一点脂肪都没有的小身板,她怕下水即沉底。
然而此刻,她蹬水游动灵活到连她自己都不可思议。
按理说,她的体能早在上回浮起来时就消耗得差不多了。
这会儿不但体力充沛,她还有余力去瞄因湖面分开而显露出来的鬼魅动向。
她发现尤老师在水下抡镰刀劈鬼的动作比在岸上都流畅。
秦悠不禁沉思。
这是她跟尤老师双双叠加了神秘的buff呢,还是自己淹出了幻觉、实际他们快被邪祟打零碎了呢?
秦悠看向章老师。
章老师看着还能喘气,只是那脸白得有点吓人。
秦悠忽然想到章老师嫌脸色不好而把药粉当了粉底。
如今反复出水入水,章老师脸上的粉怕是全融进了湖水里。
鬼魅们一而再反扑搞不好就是得了药粉的滋养。
这算不算撂下饭碗骂厨子?
厨子表示很不开心,她要把这帮败家食客全剁了。
分水符时效有限,当湖面归于平静,三个脑袋从湖底冒了出来。
秦悠双眼微眯,几乎整个人挂在尤浩戈身上。
尤浩戈一手揽住随时要沉底的秦悠,一手去搬不知何时扣翻的船。
章老师实在看不下去:“你俩慢慢坐船吧,我要上岸了。”
他双掌一拍水面,身体拔水而出,脚尖在尤浩戈眼瞅要翻过来的船帮上蹬了一下,人便已蹿出去旅老远。
只要再在湖面上扔张符纸当垫脚,他就可以上岸了。
可他的符纸还没等落到水面上,他的人就被愤怒的尤浩戈丢过来的镰刀给顶得落水了。
~
秦悠在民宿的床上趴了三天。
每次感觉恢复得差不多了,起身下床,就会瞧见窗外的湖。
秦悠的腿就又软了。
尤浩戈和章老师这三天没闲着,一直在查湖里那仿佛收不完的鬼魅是从哪来的。
周围的民宿鲜少有人入住。
这又刚过了冬天,即使有人不知内情来到这边旅游,也不太可能下水去玩。
查来查去,他们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秦悠看他俩每天回来都累得像死狗,便想帮帮忙。
章老师见她掏出了雷劈龟甲,都要给她跪了。
秦悠把几个游戏币装进龟甲晃晃,倒出来。
尤浩戈探头一瞧:“小秦同学,你玩得挺广泛啊。”
六枚游戏币的大小图案就没有一样的。
秦悠又从兜里抓出一把。
这都是她收垃圾的时候捡出来的。
章老师用冰块捂脑门,就怕血管受不住刺激爆开:“你这卦啥意思啊?”
秦悠:“我也不知道啊。”
章老师:“……”
秦悠敲敲龟壳:“你会玩笔仙吗?”
章老师脑门上的汗连冰块都镇不住了:“你可别乱来啊,这旁边就是个闹鬼的湖,你在这玩笔仙是嫌死得不够快么。”
尤浩戈却是摩挲着下巴认真思考了一阵:“我觉得可以玩一玩。”
章老师真想把手里的冰块塞老尤脑子里,帮他冷静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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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僻的地界儿不方便买工具,秦悠就地取材,用一根烧过的木棍在地板上写写画画。
事后一擦,干净不留痕。
龟壳放在秦悠脚边。
章老师越看越觉得龟甲上的裂痕更密集了。
这玩意不会想不开,来个自爆吧?
秦悠绘制好简单的答题板,是与否,对或错,将占卜繁复的卦象简化成选择题。
选项不够用时,还可以自主作答。
秦悠拍拍手:“好了,占卜入学考试现在开始,你准备好了么?”
龟甲:“……”
秦悠:“很好,第一题,湖里还有亡灵吗?”
一枚游戏币放进龟甲,摇晃两下,倒出来的游戏币在地上滚了两圈,落在“无”上。
秦悠在“无”下面写了个“0”:“恭喜你答错了。”
章老师起初觉得这“笔仙”还挺好玩的,像个不怎么智能的游戏机。
渐渐地,他发现龟甲给出的答案真假参半,分辨哪题是真哪题是假简直比解析游戏币卦象更难。
他捋一把哗哗掉的头发:“你俩在这慢慢算,我出去调查,咱两路并行。”
秦悠目送章老师的背影,对龟壳说:“你有竞争了,看你俩谁能先一步突破零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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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悠看似随口乱问的问题其实是环环相扣,暗藏逻辑因果,前后推导一下就能大概猜出龟甲哪个回答是真的。
加之本就是二选一的问题,龟甲故意答错的题也相当于给出了正确答案。
尤浩戈拿着纸笔在旁边记录:“湖里还有阴灵,而且是源源不断的。以我的经验,要么是湖底有古墓,要么是入水口上游有野坟被冲开了。”
他给章老师打电话,着重去查后者。
现实果真如此。
上游河道有好几处无人管理的野坟乱葬岗,水流经年累月冲刷,时不时再涨个水,几块坟地都快冲塌了。
盘亘在坟地的亡灵和没有烂透的尸体随水而下,最终在这湖里安了家。
它们并非死在水中,算不得水鬼。
可好鬼谁乐意常年在水里泡着啊。
它们等啊盼啊,就想遇见个好心人能救救它们。
结果这半年都没瞧见岸边来过一个活人。
它们想要离水的诉求变成了无处宣泄的怨念,遇见秦悠这仨,瞬间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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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后工作说简单又很难。
都是野坟乱葬岗,哪个工人敢去收拾啊。
真有胆子大的,章老师也不敢让他去,万一有死人徘徊在上游落水区域呢,再把工人拖下水可就出大事了。
在跟玄易交涉之后,章老师接到了新的出差任务——挖坟。
章老师苦着张脸:“这活哪是我一个人能干得完的。”
白校长:“姓尤的不是跟你在一块么。”
章老师更苦了:“我俩也干不完啊。”
白校长:“干不完好啊,你俩以后就别回来了。”
章老师:“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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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校长那受了气,必须得在刨坟这件事上找回来。
章老师在掌心哈气,扬起尤浩戈送他的铁锹。
一铲子土扬出去,锹头也跟着飞出去了。
章老师拄着根棍往那一站,无助又可怜。
秦悠和尤浩戈没有第一时间参与挖掘,他们先回了趟垃圾山。
一是要先去收一圈垃圾以防代收者乱堆乱放。
二是刨坟得有运输工具,万一挖出点宝贝呢。
几小只自觉登上灵车,跟秦悠一道出去玩。
老牛在运输坟垃圾这事上驾轻就熟,一车车死人都不用它往附近城市的殡仪馆拉,直接放进灵车就万事大吉了。
几处坟地均已被冲毁大半,好些坟还在,尸骨却早被水流冲走。
像这种年头虽然不多,但没有墓碑没有尸骨也没有鬼魅驻扎的坟便可以算作空坟,里面的破烂棺木以及少量陪葬品都归秦悠所有。
章老师和尤浩戈一个抡锹一个用镐在前面辛苦耕耘。
秦悠在后头收获宝贝乐得见牙不见眼。
他们在岸上忙活。
几小只负责在水下捞尸捡棺材。
等上游全部收拾完,再去湖里打捞一遍就不会再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