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破落的村庄更贴几分阴森。
秦悠几个围火而坐,你一言我一语讲着猎鬼人生前死后的种种。
僵尸小姐姐听得直冒冷汗:“我活着那会儿,猎鬼人是很受尊敬的一群人,现在都变成这样了么。”
唐老师:“他是特例,不代表全部。”
僵尸小姐姐嘟嘴:“可他这一个就让我对所有猎鬼人有阴影,遇到麻烦也不敢向他们求助了。”
章老师可算能喝下去几口热汤,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你想求助也得找得到猎鬼人呐,猎鬼人总共才几个人,神出鬼没的。你啊有困难就找玄易,我们是正规机构,有严格的审核机制,向我们求助安全放心没后患。”
僵尸小姐姐咧嘴:“你下一步就要骗钱了吧。”
章老师:“我怎么会骗你钱呢。”
他拍拍尤浩戈:“整个玄易就这一个会骗钱的,你防着他就行。”
尤浩戈反手把章老师按到地上,俩人扭打起来。
这边闹得热火朝天。
那边绑在树上的行尸挣脱渔网束缚,偷偷逃了。
秦悠瞄一眼孤零零躺在树下的渔网,打了个哈气。
唐老师隐藏气息,御剑跟了上去。
普通行尸就只有咬人害人的本能,没有神智更没有理智。
年轻人化作的行尸显然要高级一点,它有情绪起伏。
若不是它的亡灵常伴尸骸左右,尸骸无法滋生出独立意识,它此刻说不定已成僵尸。
不过这样一个坏胚成了僵尸也只会变本加厉去害人。
它的鬼魂被猎鬼人诛杀是它活该。
可它不会这么认为。
它会不遗余力去找猎鬼人报仇。
猎鬼人跟它在一个棺材里躺了那么久,彼此气息极为相近,只有它有可能找到猎鬼人尸骸。
~
僵尸小姐姐看看月色,心里怪不踏实的:“这么久还没回来不会出事吧,要不我去找找看?”
睡醒一觉的章老师翻个身:“你不用管,老唐对付个行尸不在话下。”
僵尸小姐姐:“你们就那么肯定猎鬼人的尸骸是行尸?万一变成僵尸,再跟那坏人联手呢?”
章老师脑补了下画面,睡意都吓跑了:“不能吧,行尸和猎鬼人仇深似海,怎么可能联手?”
僵尸小姐姐:“算上那位唐老师,他们三个互为仇敌,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唐老师不跟那俩结盟,两个死人会自动成为盟友,先铲除异己再算旧账。”
章老师认为她说得有道理,赶紧起身叫睡得正香的尤浩戈。
尤浩戈死活不肯睁眼。
章老师把他扛在肩上,御剑追着唐老师的踪迹走了。
僵尸小姐姐给秦悠盖了件厚衣服,狂奔着追那俩人去了。
偌大的村子里就只剩下秦悠一个活人。
凉风再起,阴气竟从那几里之外的坟地涌入荒村。
一处早已倒塌的房舍屋后有个地窖,上面铺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凉风将那灰尘扫走,露出地窖木门的轮廓。
木门无声掀起,一只佝偻的手探了出来,迎着星月之光缓缓伸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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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老师沿途留了标记,章老师很顺利便与他汇合。
唐老师眉头紧锁:“你们来做什么?”
章老师把尤浩戈当木桩子往地上一戳:“我们担心你,来助你一步之力呀。”
唐老师瞥见风一样跑来的僵尸:“你们都来了,小秦老板呢?”
章老师:“两个死人都在你这,村子那边很安全。”
唐老师:“谁告诉你我这有两个死人?”
他一指正在深山里这摸那撞的行尸。
这附近确实有股阴恻恻的气息,但唐老师总觉得有些过于刻意了。
这就好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局,包括行尸在内,他们所有人都是上钩的鱼。
章老师一个激灵:“不对啊,猎鬼人那么精明,为什么要留下这个没用的行尸?”
行尸僵尸不在猎鬼人的狩猎范围里,但这个行尸的陪葬媳妇被猎鬼人烧了,鬼魂被猎鬼人斩了,它自己还被迫跟猎鬼人同棺好几个月。
猎鬼人开棺时它已经是行尸了,猎鬼人没道理在用完它之后不斩草除根。
除非行尸在猎鬼人的计划里还有其他用处。
比如,将这山中所有异响都算到行尸头上。
再比如,用行尸设局,请君入瓮。
僵尸小姐姐抖了抖:“今晚的雾气好浓,回去的路都看不清了。”
尤浩戈在这时伸了个懒腰:“不是看不清路了,是路不见了。”
章老师搓搓手臂:“老尤你能不能别这么笑,太吓人了。”
~
秦悠翻身跃起,直视那就在不远之外的“老熟人”。
猎鬼人的尸骸仍是在精神病院时的模样,不但没有变老,反倒还年轻了一些。
秦悠跟猎鬼人总共只打过几个照面,却莫名觉得眼前这位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那清浅的笑意,那周身看似常人又不太一样的气场。
秦悠脑海中浮现出一连串法阵。
在那座深山古堡中,一个疯子用法阵召唤魔气将自己化作魔鬼。
眼前的猎鬼人俨然是差不多的情形。
他们都以为猎鬼人只有魂魄化魔,实则他的尸骸也已变作魔物。
尸魂一同化作魔物,彼此间自成一体,只要有一缕魔气存留人间,它便等同于不死不灭。
秦悠抽出树枝鞭子横在身前。
猎鬼人瞥见树枝上密密麻麻的符文,不禁拍了拍手:“你很聪明也很有眼力,是个难得的奇才。”
秦悠甩甩鞭子,笑得像个二流子:“谢谢啊。”
猎鬼人:“谢我什么?”
秦悠:“谢谢你夸我是奇才。”
猎鬼人:“……”
秦悠:“我都说谢谢了,你怎么不说‘不客气’呢,你这人有没有点礼貌了?”
猎鬼人:“……”
秦悠一鞭子朝他抽来。
猎鬼人稍一偏头便躲过去了。
秦悠再抽。
猎鬼人扬手捏住鞭梢上那一点没刻符箓的空档:“年纪不大,心眼不少。”
秦悠:“谢你夸我。”
猎鬼人嗤笑:“你还挺有礼貌。”
秦悠:“那是。”
猎鬼人:“我年长你许多,你这个讲礼貌的小孩不得给我磕一个?”
他捏鞭子的手往怀中一拽。
秦悠踉跄向前猛冲,眼瞅要跪。
猎鬼人笑得得意。
秦悠却是倔强地多跑两步,一脑袋撞他胸口上。
秦悠止住去势站稳了。
猎鬼人摔了个屁股墩。
秦悠“啧啧”两声:“老糊涂了不是,磕头往前倒,谁让你往后坐了。”
猎鬼人五官扭曲了一瞬,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秦悠也笑。
她的笑声一起,整座山上都是“嘎嘎嘎”的叫声。
一群野鸭子拐着小短腿从村口路过,瞧见这边有火光,组团过来围观一圈又嘎嘎叫着走了。
猎鬼人目露凶光。
秦悠后撤一步。
那群观光的鸭子可能是迷路了,在村口绕了一圈又转回来,从他俩中间穿过去,再度往村口走去。
秦悠憋笑摊手。
猎鬼人怒火中烧。
他很想一巴掌拍死这群仿佛是来嘲笑他的鸭子,可鸭群总在他身后,他不能背对秦悠。
秦悠趁机夺回鞭子,在空中抽出空响。
猎鬼人凝神应对,不敢有丝毫松懈。
秦悠:“你来找我不会是又想跟我组团抓鬼吧?”
猎鬼人森森冷笑:“我给过你机会,你没抓住。既然不能成为盟友,你只有死路一条。”
秦悠:“为什么非得你死我活呢,各自安好不好么?”
猎鬼人:“你忘了么,我是猎鬼人。”
他的目光在秦悠身上打量,似笑非笑。
秦悠忽然觉得他把她换魂的秘密看穿了。
两人都不再言语,气氛冷到极点。
这时,鸭子的叫声就更显突兀了。
猎鬼人脸上肌肉直跳,拳头捏得咯咯响。
秦悠一鞭子抽过来。
猎鬼人故技重施又要去抓鞭头。
秦悠连忙后撤,慌忙中被当床的木板绊了个跟头。
猎鬼人狞笑起来:“你的本事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秦悠盘腿一坐,笑得比他更像反派:“我也没想到你在我这吃过一回亏还敢主动送上门。”
猎鬼人:“你不会以为靠一只能吃魔气的鸭子就能对付我吧。”
鸭子嘎嘎的叫声自他身后传来。
秦悠歪头一瞅,混在野鸭群里的鸭子躲在猎鬼人身后狂吃魔气,这会儿撑得翻白眼了。
猎鬼人却似不受任何影响:“光看体型,你也不该把希望寄托在它身上。”
秦悠撑着下巴的手往嘴里塞了颗苦药:“我从来不把希望寄托于他人,收拾你这样的老贼要亲自动手才有乐趣。”
她猛地旋身而起,那条在她手里总发挥不出威力的树枝活了似的缠向猎鬼人脖颈。
猎鬼人大惊,急着向后躲闪。
可他身后是还在拽他身上魔气吃的鸭子。
眼见他一脚朝自己踩下来,鸭子扁嘴张成了个平面,尖牙刺穿猎鬼人鞋底,牢牢钉在他脚底板。
猎鬼人霎时动弹不得,体内充盈的魔气如泄闸的洪水汹涌而去。
秦悠的鞭子结结实实绕他脖子上。
火堆熄灭前晃动得厉害。
无数条隐匿在黑暗中的细丝映照出来,正是密不透风的蛛网将猎鬼人定格在那里。
秦悠把鞭子一收:“谁告诉你我家就一个吃魔气的小可爱?”
她吹了声口哨。
一只大黑苍蝇从鸭子背上爬出来,满身黑甲闪烁五彩斑斓的光,不断从猎鬼人身上吸走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