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周甚至有些不敢转身,从沈枝雪离开联邦皇宫,到现在也只不过半年时间,可他却觉得比他之前二十多年的人生还要长。
他无时不刻不在被内心的思念和后悔煎熬。
他之前觉得,只要沈枝雪像个宠物一样活着就好了,在这个世界上,能够活着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有光的地方就会有阴影,所以他利用沈枝雪,只不过是情势所迫而已。
可是他看见了费德尔与公爵夫人的下场,他开始后怕。
在很久很久以后,沈枝雪和自已,也会如同他们一样,刀剑相向,不死不休么?
这个想法让他起了一身冷汗,他第一次开始正视自已与沈枝雪的相处方式,越想便越觉得自已该死,联邦女皇瞒着他将所有的事情告诉沈枝雪就能叫他那样愤怒,可自已有对沈枝雪有多少隐瞒、多少欺骗?
沈枝雪见他愣在当场,只是稍微抬了抬下巴:“过来。”
这一句是叫橙发少年的。
江淮周终于卸了力气,他连忙跑到沈枝雪身边,揉着脖颈道:“殿下,你再晚来一点点,我都要死掉了!”
沈枝雪拍了拍橙发少年的头发:“你怎么在这里?”
橙发少年开口道:“还不是妹妹,她一个人不敢送食物,只能叫我一起,结果这个人根本就不吃东西,所以我和妹妹就想着端进去给他,结果一进去就……”
沈枝雪看了一眼绿发少女,开口道:“说了让你扔门口就好,死不死的跟咱们也没关系,走吧。”
绿发少女瘪了瘪嘴,小声道:“我还不是怕殿下伤心……”
沈枝雪带着红绿灯兄妹就要离开,江淮周却突然跑了两步,抓住了沈枝雪的狐裘,看着他,眼里都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你还有什么事吗?”沈枝雪皱着眉,面色平淡的开口道。
“枝枝。”江淮周刚叫了一声,便发觉自已的声音颤抖哽咽的不成样子,他小声道:“我等你好久,你去哪儿了,怎么都不告诉我,我好想你。”
沈枝雪觉得可笑,却不想跟江淮周回忆往昔,只是开口道:“松手。”
江淮周眨了眨眼,急忙上前一步,靠近沈枝雪将他的手握在手心:“枝枝,我知道错了,我会改的,你别这样对我。”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沈枝雪的眉头皱的越发紧了:“小橙,给我把他弄走。”
小橙咽了口唾沫,刚才被江淮周掐脖子的恐惧还萦绕在心头,但是殿下发了令,他就是死,也要完成殿下的命令!
于是他胆大包天的推了一下江淮周:“放肆!殿下说话你没听清吗?!给我放开!”
江淮周眸中杀气凛然,薄唇紧抿:“滚开。”
小橙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就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江淮周的眼睛看向他的时候总透着一股死气,又疯狂又骇人,好像他再靠近一点,就会被他拉着同归于尽。
沈枝雪提高了音量:“你他妈发什么狠呢?!”
江淮周蓦然收回自已的眼神,垂着眸子,瞬间变成了人畜无害的无辜小狗,耷拉着脑袋道:“对不起,我只是……”
“我让你放手!”沈枝雪挣了一下,没挣开,他毫不犹豫的抬起另一只手,啪的一声,打在江淮周的侧脸上。
站在旁边的小绿和小橙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这殿下胆子也太大了吧?!
没想到在他们面前瘟神一样的人,到沈枝雪这里就成了一只任由他揉圆搓扁的受气包,挨了打也不生气,反而抿着唇轻笑了一下。
小绿更害怕了:“哥,好可怕,他……他怎么挨打了还笑啊?”
小橙也大为震惊:“虽然我不懂,但是这个表情我觉得,应该不是我们这个年龄段可以看的。”
沈枝雪也觉得无语,这半年没见,江淮周怎么还变成抖m了?
“这样,会解气一点吗?”江淮周抬起头,攥着沈枝雪的手:“如果可以的话,你怎么打我都可以,只要你能解气,只要你能原谅我,枝枝。”
沈枝雪嗤笑了一声:“你就不怕我打死你?”
江淮周咽了口唾沫,小声道:“你会吗?”
沈枝雪阴森森的笑了笑:“你觉得呢?”
“留口气吧。”江淮周思考了一下:“不管怎样,我想跟你在一起,要是死了,就得一个人在下面等你了,怪孤单的。”
沈枝雪都被他这个胡搅蛮缠的劲儿气笑了,但他知道,江淮周惯会用这招的。
“我再说一次。”沈枝雪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放开。”
江淮周抿了抿唇,放开了沈枝雪的手腕,他能轻易察觉到沈枝雪的情绪,知道他这是真生气了。
他现在只希望沈枝雪能够多喜欢他一些,多可怜他一些,哪里还敢惹沈枝雪生气。
“你别不要我。”江淮周委屈的开口道:“我会改的,你别不要我,求你了。”
沈枝雪没说话,带着小绿小橙转身离开了。
江淮周瘪瘪嘴,亦步亦趋的跟在三人身后。
小绿拽着沈枝雪的袖子,小声开口道:“这个好凶的人在殿下面前像乖狗狗一样,殿下好厉害!”
小橙哼了一声:“肯定是装的,殿下都说了不认识他了,一定是他想要高攀殿下!”
沈枝雪揉了揉额头:“我累了,先去睡一觉,别管他了,就当他不存在。”
小橙担忧的看了一眼殿下,小声说:“我去找长老来。”
“不用。”沈枝雪摇了摇头:“只是累了。”
小绿似乎也十分担忧,跟小橙对视了一眼,默默的叹了口气,目送沈枝雪回房间之后,才跟着小橙一起走了出来。
“殿下的身体透支好严重。”小绿咬着牙开口道:“该死的alpha。”
小橙也捏紧了拳头:“要是叫我知道是谁让殿下服用那种避孕药……我一定要把他剁碎了喂狗!”
江淮周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很快朝小绿他们走了过来。
小橙和小绿都防备的看着他。
“他……你们殿下的身体怎么了?”
刚才看他的时候就发现了,沈枝雪无论在什么时候,手心都是暖的,可方才他攥着他的手时,却发现那里的温度比他还要低。
外面明明不怎么冷,身上却裹着厚重的狐裘。
明明在联邦的时候还好好的。
小橙没好气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哥。”小绿晃了晃他的手,最终还是小声回答道:“大长老说,殿下被alpha终身标记过,omega的身体极易受孕,那个alpha可能为了不让殿下受孕,给殿下吃了一种对身体损害极大的避孕药。那种成分不管在联邦和帝国都是违禁物品……总之,殿下的身体是因为那个避孕药成分残留,所以伤到了根本,以后可能也不能够怀孕了。”
江淮周方才因为找到了沈枝雪的喜悦瞬间散的一干二净,他猛的抬起头,看着沈枝雪的房间。
他没有给过沈枝雪任何避孕药。
所以,那颗避孕药是谁给他的?
但不管是谁,一定是沈枝雪自已愿意,否则没人能够逼他吃下去。
江淮周的手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他甚至有一瞬间感觉到了呼吸困难。
心脏猛烈的疼痛起来,他捂着心口蹲在沈枝雪的房门前。
江淮周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好疼啊,怎么会那么疼。
他的枝枝,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到底吃了多少苦呢?
那天晚上,沈枝雪的情绪明明不正常,可他太自负了,自负到觉得自已可以掌控一切。
他太高兴了,高兴到忘记了以前沈枝雪明明是那么抗拒生孩子,又怎么会突然那样反常、顺从。
他那个时候,大概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但是他答应了女皇,要为女皇斡旋,不让自已看出端倪。
沈枝雪的演技一向很好,只要他愿意,没人能看得出来他是不是在演戏,可他那天晚上,宁愿用这样的方式转移他的注意力,也没办法同他演一场恩爱如旧的戏码。
他一定疼死了。
江淮周蹲在沈枝雪门口,目光呆滞的看着地面。
小绿小心翼翼的凑过来:“你……你不要在这里了,殿下要休息的,长老说,现在殿下的身子要小心养着才行,要不然很容易生病的。”
江淮周摇摇头:“我不打扰他,只是……”
只是想在一个离他更近一点的地方,只是徒劳的想要做点什么,能让沈枝雪好受一点。
小橙见江淮周不似之前那般凶相毕露,胆子也大了起来:“你滚吧,殿下有我们照顾就好了。”
江淮周没说话,也没起身。
小橙觉得这这个人真是奇怪,像块狗皮膏药一样的黏着殿下,真让人生气。
于是他壮起胆子,捡起一旁的石头,放在手里掂了掂,然后用力砸向江淮周!
小绿惊呼了一声:“哥,你干嘛?!”
石头砸在江淮周的额头上,瞬间见了红,江淮周却只是眨眨眼,抬手将流进眼睛里的血液擦掉,一动不动的蹲在沈枝雪门口。
“你真是太过分了吧?”小绿急道:“你都把他砸出血了!”
小橙确定江淮周没有露出杀人的目光,也没有过激的举动,好像真的变成了一条沈枝雪的看门狗了。
于是他登时就放下心来,冷哼了一声:“我讨厌他黏着殿下,看着就来气,殿下明明不喜欢他!”
江淮周有点委屈,皱了皱鼻子,在心底小声说。
他喜欢我的。
至少,他喜欢过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