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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
    他扬了下眉梢,显然是不信,压着她的半幅罗裙让她动弹不得:“你错哪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重岚一边推他一边道:“我哪都错了,下回有这种事头一个告诉你,你能先让开吗?”
    他不过是调弄她几句,倒还真没想把她怎么样,不过温香软玉在身畔,难免让人多流连,他一手搭在她手上,正要说话,月亮门那儿这时候传来一阵脚步声,她真是慌了神,用力把他搡开,压着嗓子道:“你到底想要如何!”
    他老是这样真假不明地把人拿捏着,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把人的心也带的上上下下,每当她想抽身的时候,他又想方设法地进到她心里,想要逃开却又舍不得,一面是没结果,一面又难以自拔。
    她这些日子一直逃避想的事终于全堆积在心头,只觉得心头闷得慌,她忍住哽咽,竭力平静道:“我认识皇上的事是有意瞒着大人的,要打要罚都随你,我没觉着我做错了。”
    她什么事都闷在心里惯了,眼泪终归是没落下来:“还有你和我...你觉着我勾引你也好,觉着我自己轻贱让你可以随意轻薄也罢,咱们俩在一起总归是错事,都改了吧,以后没事也不要见了。”
    她不恨他,而是恨自己不争气,情爱是甜蜜的毒.药,她要是对晏和有半分感情,大可在他暧昧不明的时候指着鼻子让他远些,可她就是做不到。
    她应该推开他,让他离她远点,这才是正经闺阁姑娘的做派。她每回在他靠近的时候都自欺欺人,没有下回了,原本不过是想挨延着,到后来越发地无法自拔,宁愿含糊着,睁只眼闭只眼,任由他留在身边,哪怕两人终有一日要桥归桥路归路。
    晏和看着她泪水在眼里打了个转,又硬是咽了回去,半坠不坠地更让人心疼,他伸手,试探地拉她坐在石凳上,柔声道;“你是个好姑娘,是我不好,不该老这么对你。”
    重岚别过身,坐的离他远些:“我不是跟你抱怨,也不想逼迫你,只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她顿了下,低头看着腰间的绦子:“我会去京里呆上一阵。”
    他嘴角沉了沉:“我哪里比不上江秀才,还有你挑的那些人选?”
    他竟然都知道!重岚拧过身,讶异地看着他,又垂眼道:“你跟他们比什么?”
    她见他定定地瞧着自己,知道躲不过去了,才慢慢地道:“我是断不会给人做妾的,而且大人也知道,我亲娘就是因为爹爹宠妾灭妻才去的,所以我也容不下妾室通房。”她抬眼看他,面上带了几分嘲弄:“依着你的身份,你能做到这两条的哪一条?”
    他掖了掖唇峰,上面还有花汁残留,越发显出几分靡艳来:“你就是这么瞧我的?觉着我一直拿你当妾看,千挑万选瞧中了江家?”
    重岚垂眸不语,半晌才淡然道:“江家当初再怎么能闹腾,我也自信能拿捏得住,但是你...”
    她顿了下,把后半句咽了回去,又道:“你四弟今日来找我,让我想法子勾住你,不让你在皇上跟前露脸,言谈间已经知道了你住在我这里...你择日搬出去吧,若是实在喜欢这宅子,我搬出去,把这宅子留给你。”
    他静静地瞧她,忽然起身道:“你跟我来。”说着头也不回地往自己院里走,重岚微怔,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他走到自己屋里,从紫檀木嵌银的匣子当中抽出本皇历给她,她翻开一瞧,上面好些日子用朱砂画了圈,密密麻麻地画到了年末,她讶然道:“这...这都是...”
    “宜嫁娶的日子。”他瞧着她,像是要把她的眉眼都刻在心里头:“我从上回去秣陵公干就开始画了,一直盘算着什么时候能提亲。”
    他顿了下,淡然道:“齐国府的事儿你不用担心,我想法子让他们以为我对你有结亲的意思,其余的都只是猜测,反正少年慕艾也是常事,就算是...你也能摘干净,不会碍着你的名声的。”
    他讥诮一笑:“连他们都知道我的心思了,可你是怎么想我的?在你眼里,我怕就是个不知廉耻的好色之徒吧。”
    重岚指尖发颤,那本皇历几乎捧不住,咬着唇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早...”
    “不早告诉你?不早向你提亲?”他顿了下:“因为我怕。”
    他自嘲笑道:“我似乎打小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小时候被父亲无缘无故罚在宗祠呆了几个晚上,晏安晏远被罚的时候都哭天抢地,只有我出来的时候没什么动静,下人都说我是被吓傻了,在战场的时候也是,多要命的时候都难见我有什么惧怕神色。唯独对着你...我竟觉得怕了,想想也是可笑。”
    重岚嘴里发干:“你...你为什么怕我?”
    他抬眼,瞧着窗外飞起的檐角:“怕你说出拒绝的话来,我的心已经被你牵绊住了,你若是拒了我,难道我还要强娶不成?”
    他骄傲惯了的人,头次心事袒露于人前,眼底有一瞬的难堪,不过还是道:“你说你拿捏不住我?可我的心已经给你了,世上若说有谁能拿捏得住我,那便只有你了。”
    重岚心口砰砰乱跳,从脖颈到耳根都红了,但心里有了些底气,便紧着追问道:“你这么早就开始打算了,那你当初受伤也是假的了?”
    他没想到她突然问这个,顿了下,耳根又泛起红来,抿着唇镇着脸:“我当时受伤是真的,只是头一个想到你,所以当即就去找你了,后来...”
    他难得犹豫,还是道:“其实没几天我伤好的就差不多了,又不想就这么回去...所以想法子把自己伤弄的更重些。寻个由头在你身边多留几日。”
    难怪她当初总觉得他伤情老是反反复复,她心像是乘了风,飘忽着上了云端,她抬眼盯着他:“你既然有这个心思,为什么不正经上门提亲,做什么用这么多手段?”
    他怔了下,还是没有克制住表情,面皮登时红透了,仿佛做错事儿一般,拧过头不看她,低声道:“你当初对我又是惊又是惧,外面客套疏远,我若是直接上门提亲,你难道不会以为我在逼亲,为了拒我随意找户人家下嫁?”
    他伸手搭在窗沿上,往外探出半个身子,声音也显得飘忽,反正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其他的也没什么开不了口的:“还有...我地想要亲近你,却又没有正当的理由。”
    重岚没想到他竟是这样想的,微张了嘴,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他转过身,两潭秋水盈盈撞进她心坎里,转折多情:“岚岚,我心悦你,你呢?”
    重岚几乎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门的,甚至忘了自己当时到底说的是什么,恍恍惚惚地听他说了句:“游猎完了正好有个吉日,到时候我会请人上门来提亲。”
    她也忘了自己听了这话是什么反应,两腿发软地回了院子,正好这时候清歌和清云上来迎她,见她神情恍惚,惊声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重岚在原处坐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错开话头,指头戳着清云额头骂道:“死妮子,平日都白疼你了,今天也不说帮我拦着点。”
    清歌没说话,清云笑嘻嘻的:“我这样的都瞧得出来,晏大人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碰您,对您喜欢着呢,哪里会对您真发火,您瞧瞧,这不是没事儿吗?”
    重岚脸上又开始发烧,不过她这几日面上发烧的次数比这辈子都多,听她说完狐疑道:“你又哪里看出来他,他喜...”她说不出话来。
    清云笑嘻嘻地接口道:“这有什么难的,晏大人对我们连个正眼都不给,要是被不小心碰了下,恨不得把衣裳脱下来扔地上。只有看见您两只眼睛都放光,还主动跟您说话,吃饭的时候帮您夹菜,帮您添茶倒水,老买些您喜欢吃的东西给您打牙祭。”
    她想了想又补了句“对了,我还听平安说,他每天晚上都站在院里看您这边,看您这边灯灭了他才肯睡下呢。”
    她又是跺脚又是击掌,连连感叹:“晏大人多金贵的人儿啊,在您面前这般小意儿的,老一辈儿地说,这就是喜欢上您了。”
    重岚微怔,苦笑着喃喃道:“原来你们都瞧出来了,我竟是个傻的...”
    清云没听清她的感叹,正要开口,就被清歌拽了一把,转了话头道:“重姑奶奶听说您回来了,特地遣人来问候呢,你看要不要去郑府回礼?”
    要说清歌这丫头真是贴心极了,重岚心思现下是一团乱麻,出去散散心,找个人说说话也好,她一笑道:“你去帮我备几样礼吧,我去好好瞧瞧姑母,游猎那日去的贵人应当不少,也得去问问她该注意的礼数。”
    清歌点点头,不过片刻就准备妥当了,扶着她上了马车,直奔郑府去了。
    郑家是人丁兴旺,当初重家还没败落的时候,重姑母嫁了这家的嫡长子,这嫡长子郑怀静运道也好,前些日子又拔擢了四品官,因此重姑母在郑氏一族里颇有些体面。
    重姑母见重岚过来,惊喜笑道:“正闲着无聊呢,你几个堂哥堂姐都不在府上,我还愁着无人说话呢,没想到你就过来了。”
    重岚笑道:“皇上南巡,但凡有官职在身的都忙起来了,只有我一个闲着,所以觍颜来叨扰姑母了。”
    重姑母揽了她到怀里,说笑几句,又问道:“你大伯母如何了?”
    重岚叹口气:“还是那样,大伯又偏着妾室,由着王姨娘作践她,幸好请了族长和族长夫人过来敲打他们,这些日子约莫能收敛点了。”
    重姑母哼道:“你大伯还是这德行,你瞧着吧,那姓王的贱婢也定没有好下场!”
    重岚摇了摇头,正想请她说说游猎时候要注意的事儿,就见暖阁的帘子被打开,一个大丫鬟匆匆忙忙跑了进来,躬身道:“大夫人,咱们家来客人了,老夫人让您赶紧收拾收拾去前厅待客呢。”
    重姑母眼底一沉,却笑道:“你且等等,我穿好衣裳立即就去。”她使了个眼色过去,立刻有人给那大丫鬟塞了两个银锞子过去。
    当年重家败落之后,郑老夫人左右瞧重姑母都不顺眼,觉得这般破落户配不上自家嫡长子,差点闹到要出妇,幸好郑老太爷和郑家大爷都是明理的,重姑母又连着生下两个儿子,郑老夫人这才作罢,不过这些年也没少受折腾。
    重岚知道她的难处,忙主动告辞道:“既然姑母有客要招待,那我就先回去了。”
    重姑母拦住她道:“你才来不到一刻,这么早走做什么?”她说完又冷哼道:“客人来了好一阵儿了,怎么早不叫我晚不叫我,偏偏等你来了才叫我,分明是故意寻歪呢。”
    重岚摆手苦笑,重姑母带着她往出走:“跟我一起去,你是正经的客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重岚被带着去了正厅,原本郑老夫人还笑容满面,一看见长媳立刻神色冷淡,对着来客道:“我有儿媳却跟没有一样,这么大年纪了还得事事亲力亲为,来客了也不见帮着招待。”
    重姑母丝毫不以为意,上前几步亲亲热热地道:“娘不是说和老姐妹好久没见了吗,我寻思着你们肯定有许多体己话要说,所以特意来晚了些,没想到误了招待客人,倒是儿媳的罪过了。”她说完还笑着福身一礼,倒显得郑老夫人小气了。
    重岚没注意堂上,只是诧异地瞧着来客,竟然是晏老夫人和晏茹。
    第59章
    晏老夫人倒是没认出重岚来,神色如常地喝茶,晏茹还是老样子,轻慢地撅噘嘴,低头看着鞋尖的珍珠。
    郑老夫人听完重姑母的话,面上一沉,又啜了口茶,转去去和晏老夫人说话,也不给重岚看座,就这么把她和重姑母干晾着。
    重姑母面上仍是笑吟吟的,招呼重岚道:“还不快过来给我婆婆行礼。”她向郑老夫人介绍道:“这是我那侄女,您前年还见过的。”
    她说完也不管郑老夫人表情如何,直接让重岚坐下:“我这个婆母最是慈蔼的,你到了这儿就像在自己家一样,可千万别拘谨了。”她又对着郑老夫人笑道:“我这侄女胆子小,要是有礼数不周的地方,还望您多担待了。”
    郑老夫人正想说几句难听话,却被这话堵住说不出口,只能沉声道:“难为你了,眼里还有我这个婆母,我以为你满心满眼都是你侄女了。”
    重姑母假装没听懂;“那是自然,侍奉您乃是儿媳的本分,都是您教导的好。”
    郑老夫人气哼了一声,倒是晏老太太仔细打量着重岚,眼底浮现惊艳之色:“好标致的孩子,生的这般整齐,一看就是有福气的。”又笑着对郑老夫人道:“你这侄孙女倒是出挑,原来怎么不见你提起过?”
    她是哪门子的侄孙女?郑老夫人心里不忿,面上还是笑道:“这孩子不常来的,倒是引得她姑母常去瞧她。”
    重岚想到晏和,心里难免不自在,福身给晏老夫人行礼,引得她又赞了几句,又问道:“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啊?”
    重姑母见她得贵人喜欢,忙笑道:“她姓重,单名一个岚字。”
    晏老夫人定力不够,表情明显滞了一瞬,原本扬起的嘴角也垂了下来。强笑道:“这名字果然好...”
    她又禁不住上下打量几眼重岚,这回再看觉得她眼睛太过妩媚,面带桃花,容色又太艳丽,不够端庄持重,左右挑出一堆毛病来,瞧了半晌才问道:“岚姑娘是哪位府上的千金?”
    郑老夫人终于逮住话头,接口道:“老姐姐不知道吧?我这侄孙女极有本事,家境败落之后,一个人凭着经商赚下偌大的家业,你说是不是好本事?”她说这话的时候满面赞叹,让人完全听不出其中的恶意。
    重岚纳闷地看了她一眼,她好像没得罪郑老太婆吧,她紧咬着她不放做什么?她眼睛一转,看见重姑母对着她无奈苦笑,这才明白过来,敢情是她在重姑母那里讨不到便宜,便转头拿她撒气,真真是无妄之灾了。
    她想归想,面上还是谦虚道:“姑太太过奖了,我不过是偶尔帮着兄长打理家业罢了,这赞誉是万万不敢当的。”
    晏老夫人想起这些日子听的风闻,心乱如麻,勉强应付道:“的确聪敏过人。”她顿了下,又忍不住问道:“岚姑娘家里还有人吗?”
    重岚道:“还有个二哥在家。”
    晏老夫人点点头,又紧着问道:“我瞧你年纪也不小了,品貌又这般出众,可有许了人家?”
    见面第一次就紧着追问别人亲事,实在是太过唐突,重岚装作红了脸不作声,重姑母打圆场笑道:“这孩子怕羞,还望晏家伯母多多担待。”
    晏老夫人勉强笑了笑:“是我失礼了。”
    郑老夫人见状忙转了她的注意力,笑道:“你看见孩子好多问几句也不算什么,哪有长辈给晚辈道歉的道理?”
    她说着目光转向晏茹,亲热笑道:“你觉着岚姐儿好,我倒是瞧着你们家茹姐儿不错,模样生的整齐,人又端庄有气派,到底是公府长大的,我真是喜欢得紧。”
    她说着褪了腕子上的玉镯套到晏茹手上:“女孩子家家的,没得打扮那么素净干什么?”
    本来晏老夫人没打算把晏茹带来的,但宁氏想着晏茹也差不多该说人家了,便央着晏老夫人把晏茹带出来见人,她瞧了眼低着头神色不耐地晏茹,随口道:“你过誉了,这孩子都被她爹娘惯坏了。”她说着又道“茹儿,还不快谢谢郑老夫人”
    晏茹出门前被宁氏千叮咛万嘱咐了一阵,闻言竟然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多谢郑老夫人。”
    郑老夫人面上更见喜色,说话越发亲热,晏老夫人却淡淡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瞧着重岚,神情复杂。
    两人渐渐说到家里人,郑老夫人笑道:“我那几个儿子都是不争气的,好在孙子还算勤学,尤其是我家浩儿,年前才中了秀才。”
    她说的浩儿是重姑母的幼子,比重岚小一岁。晏老夫人想起自己家里几个不成器的,心里一堵,随口笑道:“你是个有儿孙福的。”
    郑老夫人应和了几句,含蓄地介绍起自己的孙子来,从品貌诗文一直夸到为人处世,直把自己小孙子说的潘安宋玉之貌,苏秦张仪之才,听的重姑母直皱眉。
    重岚瞧见了,用绢子掩口,低声笑道:“难得老夫人看重表弟,难道姑母不高兴?”
    重姑母忍着气,也在一边低声道:“不是我背后道人长短,实在是…那茹姑娘的性子太差强人意,短短几个月被禁足了两次,实在不是持家良妇。”
    她按着额角头疼:“我不求未来儿媳有多高的门第,只求她品行出众,家世清白便可,茹姑娘……”她叹了声,不再言语。
    齐国府在公府里是败落的,但在郑家这种中等官宦人家里也算是高门了,更何况还有晏和这种人杰来当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