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晏眼波流转看向堂中众人,见司马师和夏侯玄都面露不解,笑着说道:“平方,对面的是夏侯太初和司马子元。”
“不如你来说说,这事情是何原由?”
崔赞拱手道:“太初和子元或许不知,现在洛中得诸葛公休一句品评,可值百金!”
坐在司马师左边的毕轨凑了过来,笑着解释道:“子元这就不懂了吧。”
“公休为吏部曹郎中,凡是公休褒扬或者扬名过的人物,不出半月、定会得一美职!”
司马师勉强忍住心中的惊讶,小声向毕轨问道:“请问子礼兄,我知晓吏部曹郎中乃是重任,却不知为何厉害?”
毕轨嘴角扬起一丝弧度:“先射箭、再画靶子罢了。如何不中?”
说罢,毕轨便侧身坐回去了。
聪慧如司马师,想了几瞬也大致明白了。
诸葛诞盛名闻于洛阳,能得诸葛诞的品评十分难得。加之他又处在吏部曹郎中这个‘典选举’的职位上,能够得知官员调动的内情……
被诸葛诞褒扬过的人物,又如何不会得到美职呢?
厉害,会玩!
与司马师看过来的眼神对视之后,诸葛诞主动笑着说道:“此前与子元聊天的机会不多,今日日头还长,你我可要多多交谈才是!”
司马师拱手说道:“公休兄闻名洛中,在下不过一太学生而已,还是公休兄多多指教才是。”
“哈哈哈哈。”诸葛诞笑道:“司空家的长子、能成天下之务的司马子元,又岂是我能指教的?”
“子元,你我虽说相差十余岁,但彼此之间还请如你与平叔一般,我们平等相谈就是。”
司马师也笑着回道:“公休兄最近两月扬名洛中,又能一言决人仕途,我还是恭敬些为好。”
袁侃在一旁笑着说道:“听到没有公休,你的名气已经在洛中无人不晓了!”
何晏插话道:“公休不是一贯点评别人吗?今日我来品评公休一番!”
堂中众人尽皆失笑,诸葛诞也面色古怪的向何晏拱了拱手:“平叔尽管说来!”
何晏将头微微扬起,摇晃着说道:“当今之世,琅琊诸葛一族颇有盛名,可谓是:蜀得其龙,吴得其虎,魏得其狗!”
诸葛诞笑着摇头:“平叔啊平叔,你除了这张脸,就属这张嘴最厉害了!”
何晏挽起衣袖伸出右手,用手指向诸葛诞的方向点了一下:“公然说我有这张脸,我就权当公然是夸我了。可我今日还有一件物事要与诸位分享。”
已经入职崇文观的四人都脸上带笑,诸葛诞、袁侃、崔赞、许允这四人和司马师、夏侯玄二人眉眼间都有些不解之意。
何晏两只素手举过头顶拍了一拍,从外缓缓走进一排仕女,每人手中端了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陶碟还有一个玉碗。
玉碗晶莹,其中盛着大半碗水。陶碟上却放着五种不同颜色的粉末。
诸葛诞皱眉问道:“平叔,这是何物?为何要放在碗中碟中?”
何晏缓缓起身,轻轻抖了一下袍服,衣角随着穿堂风而轻轻抖动。
“诸位请看,碟子上是不是有五种不同颜色的粉末?”
众人都点了点头。
何晏轻笑着说道:“五行、五方、五色、五味、五脏,都是一一对应的。”
“东方属木,青色,对应的是曾青。”
司马师看着碟中的一小撮青色粉末,稍微调转了一下碟子的方向,让曾青粉末朝向东边。
“西方属金,白色,对应的是白矾”
“北方属水,黑色,对应的是磁石”
“南方属火,赤色,对应的是丹砂”
“中央属土,黄色,对应的是雄黄。”
袁侃则问起来了:“平叔兄这是何意,我看这碟、碗俱在,是要我们服用的?”
何晏笑着点头:“公然不是总问我,如何能有我这般的神采与气度吗?今日我就将宝物取出,与诸位一同共享。”
夏侯玄皱眉说道:“平叔兄,这些都是石材,如何能这般就吃了?”
“太初虽然博学,但对这种秘辛就不懂了。”何晏解释道:“五行、五方、五气、五脏都是联系在一起的。”
“服用这五石散,可以使人五脏之气冲和圆满,据说还能得道成仙!”
话音刚落,何晏就回到自己的桌案前演示了起来。
何晏左手将碟子上五种粉末倒在玉碗的水中,右手拿起碗边的玉杵轻轻在水中摇动。
待五种粉末均匀的混合好并都悬浮在水中时,何晏端起玉碗,仰头一饮而尽。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直直的盯着何晏看去。何晏跪坐席中,闭眼不动丝毫。
坐在何晏对面的司马师看得分明,何晏的身体上似乎微微的泛起一层红色,胸膛起伏的也更快了。
就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何晏过了半晌猛地睁开眼睛,眼神中的光泽比平时强了数倍。
就在这时,何晏张口长啸出来,将堂中的宾朋们都惊了一下。站起身来看向众人,何晏一边缓行一边轻轻摇晃着身子,青色的袍服上的波浪竟然有了飘逸之感。
在座众人,也就是属何晏和诸葛诞最为年长了。诸葛诞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心,出言问道:“平叔服食此散后有何感觉?”
何晏又快又柔的转身过来,看向诸葛诞微微睁大眼睛:“公然,我现在感觉神朗至极,几乎可以登天!”
见毕轨、邓飏、李胜、丁谧四人,都已经开始用玉杵在碗中研磨摇晃起来了,诸葛诞也不再犹豫,学着刚才何晏的样子,将五石散混匀,然后一饮而尽。
司马师和夏侯玄也有样学样,服用了五石散后,也如何晏一般闭眼跪坐于席上。
碗中的混合物刚刚入口,司马师感觉一股滚烫的液体流入腹中,几乎瞬间就在胸腹间搅了起来。但奇怪的是,非但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竟然好似给五脏六腑都按摩了一般。
片刻之后,司马师只觉周身燥热、却半点没有汗水流出。
脑中竟也通达了许多,仿佛平日钻研许久的经义在一瞬间便明晰了,整个人神智通达、更加兴奋。而且,小腹下面也颇有蠢蠢欲动之感,在白日竟也如硬物般挺立了起来。
四肢百骸,竟都有些暖意、凉意、酥麻的奇异之感。
诸葛诞睁眼说道:“平叔做的好大事!如此宝物,为何今日才给我们一试?”
何晏不住的甩着袖子,似乎太过炎热了一般:“公然莫要说笑,我也是先后试验过多次,才选出这么个剂量来。”
“若是按我自己服食的量,应该在丑时静息、寅时服用、卯时散去五石散之力。”
“五石、五行、五脏,都需按照合适的时机去调配,方能有超然于世俗之外之感。”
诸葛诞笑着看向何晏:“平叔,这个五石散是否可以作为……”
还没等诸葛诞说完,何晏就忍着笑意点头说道:“自然是可以的,不过要更少一些才行。”
与诸葛诞说完之后,何晏转身看向众人:“五石散乃是我何晏不传之秘,若改日诸君想要再试一番的话,可来我府上过夜、寅时一并服用。”
“切勿外传,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
司马师抬头,目光竟又与对面的诸葛诞对视了。
诸葛诞嘴角扬起、冲着司马师点了点头,司马师也笑着示意回去。方才诸葛诞的话,司马师当然听懂了。
何晏摆明了不愿将这五石散给出去。不过过些日子,能找何晏要一些的话、还是要试着拉下脸面的。
不过当司马师转头看向夏侯玄时,看夏侯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感觉,竟一时间笑出了声来。
……
数日后,司马芝风尘仆仆的回到了洛阳。
车队从洛阳城西门而入,直接到了北宫的南门。
数月以来,司马芝先是每日乘车到了潜口坞,再乘船先至武昌、后至襄阳,最后又乘车回到洛阳。
这么长的旅程下来,纵使司马芝一直以来颇为强健的身体,也一时觉得受不住了。
听闻司马芝返回洛阳,刚刚练箭结束的曹睿连忙将司马芝叫到了书房中。
“司马卿回来了?朕可是等你等了许久了。”曹睿笑着看向司马芝:“快快入座!”
司马芝答道:“谢陛下!臣在武昌耽搁的时日长了些,因此回来晚了些时日,还请陛下恕罪。”
曹睿笑着说道:“无妨、无妨。这次出使所获如何啊?”
司马芝在路上早就写好了报告,从怀中取出报告后双手托起,角落里站着的钟毓走过来将文书接过,呈给桌案后的曹睿了。
“卿一边说,朕一边看。”曹睿轻声嘱咐道。
“遵旨。”
司马芝繁简有度的将此次出使的事情说了一遍后,曹睿也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文书。
曹睿道:“其实司马卿这次出访的结果,和朕原本预料的差不多。”
“既然从军事上无法过江、那朕就暂时无法对孙权本人的性命产生威胁,他不愿名义上再降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孙权送了朕这么多东西,几乎比先帝第一次封他做吴王的时候、进贡的礼品还要多。”
曹睿轻笑一声:“孙权这是在贿赂于朕吗?”(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