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去看看樱花吧!”
站在大米商店的门前,山口一郎如此自言自语着。
米店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虽然是米店,可卖的并不是米,而是“南洋木薯”,这种木薯片价格便宜,在过去的几年里,不知道多少穷人靠着它活了下来,对于很多日本人来说,木薯片早就取代了大米,成为了他们生活中的必需品。
每一次,当客人们付了账的时候,都会主动给山口鞠躬。
“山口先生,多谢您的关照。”
“应该的,应该的。”
看起来非常客气的山口一郎,心底却是得意的,因为,曾几何时,他也和他们一样,就是一个穷人而已!
战争会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会夺去很多人的性命,同样也会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如果没有爆发战争的时候,山口一郎永远都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会和很多人一样,在中学毕业后,进入某一家工厂从学徒工做起,然后慢慢的成长,最终成为一名老师傅。
不过昭和十二年,也就是西洋三七年,一纸只用 1钱5厘的征兵通知书即改变了他的命运,训练了几个月后,他去了唐山。然后他在唐山呆了三年,从下等兵干到军曹,三年后的一次战斗,他的左手臂被子弹击中,落了个半残的他只得退役回家。
再然后就是漫长的战争,在那五年中,他结婚生子,直到五年后,才再次被征召,在准备一亿玉碎的时候,又过了几个月,伴随着原子弹的投下,日本投降已经在成为了定局。
面对日本可能的投降,山口一郎显得很茫然,但是在茫然之余,他并没有忘记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把妻子和孩子们送到乡下。
因为他曾经在大陆打过仗的他很清楚,占领军会干什么。
从妻子走后的那一天夜里,山口一郎就独自一个人住在这个空荡荡的家里。面临的第一个问题是如何生活下去,尽管他已过惯了贫苦的生活,但今后在没有一分钱收入的情况下如何生活下去。
而这也是山口最伤脑筋的一个大问题。
那天晚上躺在挂着蚊帐的屋子里,不分昼夜地整整思考了一个星期,但也没有想出一个好办法。
就业吧,左手臂残疾的他,又有谁要呢?
经商吧,又没有本钱;更没有马上就能赚到钱的技能,的的确确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想来想去,只有一条搞黑市活动的道路可走。
当时山口一郎想的很简单:战争既然结束了,由军方在各处征购的粮食肯定需要处理,如能把这些粮食买进来再卖出去,虽然是非法的,但肯定是很挣钱的,毕竟当时日本最珍贵的就是粮食。
正如山口所想到的,好运样的军方征收的粮食在农业合作社的管区内到处都有。于是,山口就以在停战前一星期,靠着家里仅的一万元存款为基础,再加上从伯父那里借来的两万元作为本钱,买进了大米和落花生,并雇用黑市汽车把这些东西运了回来。
在他家中堆积起来的五十多草袋大米和落花生,甚至把客厅的地板都压塌了。东西虽然运了进来,却不知如何在黑市上卖出去,只好原封未动地堆放了好多天。
正在这时,伴随着日本的投降,街面上逐渐出现了大批的复员兵,他们也都在四处寻找赚钱之路,一些身穿防暑服、头戴带有一条黑线的白色战斗帽的海军复员兵和身背毛毯的陆军兵,都愿意替山口一郎去销售这些粮食。
那些复员兵把这些东西弄到新宿车站附近,转眼之间就卖了出去。就这样,在来回倒腾的过程中,山口赚了钱,他们也获得了利益。因为尝到了甜头,山口就到处奔走,想方设法把粮食运进东京。后来,粮食少了,就倒运罗卜和青菜,这也有利可图。
在战争结束后的两三个多月里,山口一郎已经成为成了附近一个屈指可数的黑市商人,在他的家中堆满了粮食、汽车轮胎、工具等等紧俏物品。
他甚至还跑到离东京很远的厚木航空队,把美军不要的原日本的军用汽油弄了出来运到东京。当时东京的汽油黑市行情是每一桶为一万元。
仅仅只用了不到几个月的时间,靠着黑市交易,山郎一郎就挣了足足一百万元!
在快要到这一年年底的时候,同盟国占领军司令部公布了战犯的名单,首先是政治家,紧跟着就是军人,而且已经有许多人陆陆续续被捕。
虽然每天都有人被逮捕,但是对于只当过曹长的,而且早在六年前就已经因伤残退役的山口一郎来说,他并不怎么担心自己会被做为战犯逮捕。
“战犯,那都是大人物!”
不过即便是如此,在山口一郎,仍然很关心审问战犯的事情,经常打听各种风声,在听到有风声说——唐山人调查战争暴行时,有人因为在唐山杀害平民被逮捕,审判的消息后,山口一郎甚至动过逃跑的念头,因为他他自己深知在唐山时犯下的罪孽——他不仅曾虐待杀害过俘虏,而且还杀过平民,这一切都是他埋藏在心里的秘密。
“会不会抓到自己?”
面对随时可能被抓捕的危险,山口一郎决心逃亡。
他想的很简单,无论如何都不能落到盟军的手里——哪有身在日本还被他们抓住的笨蛋?
好吧,有本事就抓抓看吧!
于是山口一郎,就逃到了乡下躲藏了起来。
对于山口来说,现在他手里已不缺钱,不论爬山卧野也好,东藏西躲也好,总会潜伏下去的。
就这样一躲就是三年,尽管在乡下躲了三年,可是山口一郎依然关注着外界,关注着盟军对战争罪犯的追捕。在东京审判结束后,在确认过安全的前提下,山口一郎重新回到了东京。
尽管黑市生意做不成了,但是靠着之前的积蓄他还是开了一家商铺,做起了食品生意,无论在什么时候,食物生意都是最挣钱的。
回忆着过去的时候,山口一郎微微一笑。
“命运啊,可真说不清楚……”
是的,谁能说清楚呢?
就在山口感慨命运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在路边已经有人盯上了他。
“是他吗?”
孙克已问道。因为这些罪犯都是根据俘虏提供的证言而进行调查的,所以情报非常有限。
林国裕回答道。
“没错,这家伙连名字都没有改,服役的部队,时间都对上了。今天晚上动手吗?”
“动手!”
当天晚上,有山口一郎从酒家里摇摇晃晃着走出来,回家的路上,迎面走来了一个人,初时他还没有在意,就在两人迎面错过时,对方动了起来,瞬间,山口一郎就被扑倒在地,然后一个熟悉且陌生的语言在耳边响起。
“山口一郎,还记得在李楼杀死的一家六口吗?”
一瞬间的功夫,山口一郎的酒醒了,他知道过去找上自己,报应终于来了。瞬间只觉得有胯下一湿,整个人都瘫了,不断的求饶道。
“放,放过我吧,我,我有钱,我可以给你们钱,求求你,大爷,放,放过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