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耿云淡淡地喝了一口清茶。
德庆公主难以置信。
“我四弟的死,也是马宁玥一手算计的。”
“她……那么……”狠吗?德庆心中问。
耿云自嘲一笑,说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四弟的死,我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我不能让我父亲冤死,所以才给你下了蛊,希望用你来交换我父亲,这些,司空朔都没告诉你吗?”
德庆公主摇头。
“奇怪了,中蛊毒的人是你,你却连知道真相的权力都没有。不是他们冤枉我父亲在先,杀我弟弟在后,我不会被逼无奈朝你下手,说起来,你还是被他们给连累的呢。可他们又是怎么对你的?你大概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吧?”
“什么?”德庆公主被耿云的故事吸引了。
耿云也不完全是在瞎编乱造,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说的每一件事都是真的,只是加上了不少自己恶意的揣测与渲染,但往往这样的话,比实打实的真话,更有说服力、也更有杀伤力。
耿云目光灼灼地看向德庆公主:“昨晚,他们迷惑我妻子,让我妻子偷走了我的菩提子,那是整个南疆仅存的一颗。”
德庆公主想到了昨晚上幽兰院时,听到秋管家禀报说,六公主来了。
“你的妻子为什么要帮他们办事?”德庆公主不解地问。
耿云耸肩。
德庆公主似是明白了,这个男人,被妻子戴了绿帽,奸夫是容卿,但容卿真的会做这样的事吗?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呢。
“公主,这些不是你需要去思考的东西,你只用明白一点,菩提子在我手里,同命蛊在我手里,他们要我妻子冒险去拿的是菩提子,不是同命蛊。”
德庆公主下意识地想问,为什么不两个一起拿呢?转念一想,恐怕没那么多时间,于是改为问道:“他们拿菩提子做什么?”
耿云笑道:“治玄胤啊,菩提子可是疗伤圣药。公主是他们的君,可在他们心里,你完全没有玄胤重要。”
“你们在庆祝什么?”
“庆祝……玄胤的病有救了!”宁玥笑着说:“大哥刚刚研制出了一种新药,说是能治好玄胤,是不是啊,大哥?”
容卿面不改色地说道:“是的。”
“原来是这个,那的确是值得庆祝,为什么没通知我,我也替你们高兴高兴。”
原来那时候,他们就在庆祝了,难怪不通知她,因为内心有愧吧?
德庆公主把宁玥一个机灵下撒的善意谎言,误解成了别有用心的欺瞒。
“你刚刚说……司空朔和马宁玥有奸情?”她问。
耿云点头:“没错,马宁玥一边给玄胤疗伤,一边又耐不住寂寞勾搭了司空朔,真不简单。”
难怪这一路,司空朔与他们相处得这么好。
难怪花房走水,司空朔那么紧张。
德庆公主在心里不停地搜寻着与奸情匹配的事件,忘记了如果司空朔真的与马宁玥有奸情,为何昨天听说玄胤能够痊愈,还笑得那么开心。
“公主,这种被人愚弄的滋味好受么?”耿云往她伤口撒了一把盐。
德庆公主捏紧了帕子:“我……我怎么知道你是真的?”
耿云自信满满地说道:“这样,我把同命蛊给你,你自己去考证我说的话,如果发现我有半句虚言,尽管把同命蛊给容卿,让他治好你的病,如此,我便再也没有要挟他们的筹码。”
……
德庆公主走出酒楼,宫女迎上来:“公主,你没事吧?奴婢担心坏了。”
“我没事,今天的事不要说出去。”
宫女惊讶:“不说出去的意思是……连中常侍大人也不告诉吗?”
“嗯。”
……
耿云的速度很快,同命蛊几乎是与德庆公主同时抵达大帅府的。
德庆公主拿着那个半透明的琉璃瓶,默不作声地回了自己院子。
……
一整晚,容卿都在炼丹房炼制司空朔的伤药,清晨时分,方才睡去。
饭桌上,只有玄胤夫妇与容麟,容麟耷拉着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小俩口你侬我侬,眉来眼去,容麟觉得自己很多余,吃了两口便出去了。
德庆公主抵达幽兰院时,宁玥正坐在秋千上美美地笑着,“司空朔”站在海棠树下,铺了文房四宝与宣纸,为爱妻作画。
得了下人的通报,二人以极快的速度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可那丝残留在空气里的甜蜜,瞒不过德庆。
德庆公主看了看在一个在看书、一个在荡秋千,仿佛没有交流的二人,眸光动了动,说道:“只有你们两个啊,容卿和容麟呢?”
“我大哥还在睡觉,容麟出去了。”宁玥神色如常地说道:“公主找他们有事?”
“啊,倒也没有,随口问问,我是来找中常侍的。”她微笑着望向了玄胤。
玄胤明显感到一股恨不得撕碎他的目光从宁玥的眼底射了出来,他顿了顿,轻轻地笑道:“刚刚微臣接到消息,宣王昨晚又审案到很晚,上午的‘选秀’取消,改到下午。”
“我找你,不是为了入宫的事。”
德庆公主话音刚落,好不容易因玄胤一席话而平缓了情绪的宁玥,又唰唰唰唰的,把刀子般冷锐的目光投了过来。
玄胤暗暗一叹,硬着头皮问道:“公主还有别的事?”
“我想去逛街,你陪陪我吧。”德庆公主说着,扶上了玄胤的胳膊。
在皇宫,女主子们走路也好,乘车也罢,总有个太监或宫女扶着,这本不是一件多么大不了的事儿,司空朔尽管身份高些,可说到底还是个宦官,哪怕伺候公主沐浴,传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偏偏,这并不是真正的司空朔。
宁玥看着德庆公主放在自己丈夫身上的魔爪,恨不得找个锯子,把她的手他的胳膊一并锯了!
“公主,臣,不喜上街。”他含笑说着,嫣红的唇瓣勾起,倾城倾国。
德庆公主却微微刺痛了眼:“不逛街也行,就陪我在园子里走走吧,容卿睡了,容麟也不在,你应该也没什么公务要处理吧?”
宁玥捏着秋千绳子的手开始青筋暴跳。
玄胤笑笑:“真是对不住了,臣答应过容麟,在他回来之前,不能离开容卿太远,上次容卿遇袭的事,想来公主也是有印象的。”
关于这一点,玄胤倒是并未撒谎,容麟走得放心,是因为他在这边守护宁玥与容卿,若是他出门,容麟哪怕生再大的气也不可能离开容卿半步。
可德庆公主却不相信这些了,她满脑子都是耿云的话,认定了“司空朔”留在这边,是为了与宁玥私会。
出于女人的直觉,她能感受到宁玥吃醋了,还醋得不轻。
这一刻,她忽然也有些吃味儿,若是他待所有人都这么表面亲热、内里冷漠就算了,为什么他又与宁玥纠缠不清呢?能与宁玥纠缠,为什么又要拒绝她呢?她不好么?她是公主,不比宁玥更值得他拥有吗?
德庆公主难过地撇过了脸:“既然中常侍是受了大帅的嘱托,我就不强人所难了。”
……
下午,玄胤与德庆公主入宫继续雀屏之选。
早先已经淘汰了四十人,如今还剩五十六个,宣王表弟失利,利用职务之便,他又偷偷地塞了两个,一个是心腹大臣的儿子,一个是远房侄儿。
值得一提的是,耿家公子耿昕也在下午的参选行列。
“江州都督府二品都尉之字李堂觐见——”
“锦州刺史府从三品左史之子姚金之觐见——”
这两个便是宣王安排的人选,论容貌,一个清秀俊美,一个刚毅大气,都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身体也无隐疾,非常地健康,才学与武学也十分出色。
对他们,宣王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一下午,德庆公主佛一般地坐着,不说不笑,全都是玄胤在向人提问,当然,也不是谁都有这样的殊荣,被玄胤问过的,太监都悄悄留下了牌子。
暮色四合,第一轮选拔完毕。
宣王累得腰酸脖子痛,晃了晃脖子道:“德庆公主,不知这些人里,你可有中意的?”
德庆公主没说话。
玄胤轻声道:“公主不必急着做决定,这些都是世家公子,南疆还有几个未婚的皇子,微臣会让他们也参选的。”
“不必了。”德庆公主说。
玄胤稍稍一愣。
德庆公主垂眸,静静地说道:“本公主已经选好了,文试、武试都不必了。”
宣王一听这话,心头大喜,他就说嘛,只要公主看对了眼,什么武能胜过容麟、文要塞过容卿,统统都能放水!
“不知公主相中的是谁?”宣王喜滋滋地问,李堂李堂李堂,姚金之姚金之姚金之……
玄胤凝眸:“公主慎重,这些人里头,没有格外出挑的,只有耿昕还算过得去,但耿昕……”
德庆公主道:“耿昕,就是他,本公主选他做驸马。”
……
德庆公主选中了耿昕的事,像一道惊雷在皇宫上方轰然炸响,稍稍有点人脉都听说过德庆公主与恭王的事,心中,都对耿家参选嗤之以鼻,觉得哪怕耿家把最优秀的耿云奉上,德庆公主也不会多看一眼,何况是容貌才学都不及耿云的耿昕呢?
“怎么会这样?怎么是耿昕?”刘贵妃气坏了,坐在椅子上,目眩头摇。
“是呀,那么多好男儿,哪个不比他强?怎么偏他入了公主的眼啊?”说酸话的是张丽妃,她的侄儿没被选中,谁选中她就讨厌谁!
严惠妃的侄儿也落选了,按理说,也挺嫉妒耿昕的,但瞧着最近老是出风头的刘贵妃被气成这样,心中,又有一丝畅快,没有说话。
病美人李顺妃掩面咳嗽了几声,有气无力地说道:“耿昕就耿昕吧,总比一个没被选上的好,要是西凉的公主看不上那些王公子弟,就该选到皇子们的头上了,二皇子三皇子已经成家,丽妃姐姐,您的四皇子、我的六皇子,可都还单着呢!你难道希望你儿子给一个失了贞的公主做驸马吗?”
当然……不想!
张丽妃也不说话了。
几妃气闷了几句,没意思,各自回了寝宫。
刘贵妃无法释怀:“秋月,你到大帅府,请郡王妃入宫一趟!”
“是。”
……
宁玥速度很快,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贵妃殿。
刘贵妃握住宁玥的手:“你可来了,秋月都告诉你了吧,耿昕当选驸马的事?”
宁玥点头:“我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