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欺负人是不
正式监国之中的朱载坖第一个要见通政司的人,没有去见内阁和六部的人,并不是因为朱载坖真的看不懂这些四六骈文写成的奏疏,而是因为朱载坖清楚他现在的一举一动其实都是在嘉靖皇帝的监视之下。
他的这个监国身份不过也就是嘉靖老道士心血来潮的结果,如果朱载坖还真把这根监国的“鸡毛”当了令箭,真对着内阁六部发号施令,那可就全玩完了。
所以,朱载坖从一开始就很清楚自己这个监国的身份,不过就是一场嘉靖皇帝别出心裁搞出来的政治秀罢了,是千万千万不能当真的事情。
因为皇权天生自私,谁敢真的去染指皇权,别说是亲儿子了,就算是亲爹也照砍不误!
更何况朱载坖现在还有个弟弟在活着,他除非是脑子瓦特了,他才会真把监国的权力当成是真权力。
因此现在的朱载坖即便是身为监国,即便是身边也摆上了几摞专属于皇权处置的奏疏,朱载坖也没有轻易动笔在上面发表一句意见。
通政司的通政使听到裕王召见,他也有点不敢置信。
通政司虽然也算是九卿衙门之一,但是到了大明朝的时候,通政司就和大理寺一样矮了六部和都察院一截,主事堂官也才是正三品的官职,不及六部和都察院的正二品地位。
所以,在大明朝的时候不管是官场还是民间,已经不习惯称呼朝廷衙门为九卿,而是称“七卿”,这七卿意思也就显而易见了,那就是说明通政司和大理寺已经不配和六部、都察院平起平坐称“九卿”衙门了。
而且,再加上司礼监等内廷衙门的权力和通政司的职权有所交叉,所以通政司这个衙门也就越来越透明了。
但是今天裕王爷竟然主动召见通政使来见,这可让现任通政使沈奎迷茫的同时,也带了一点小小的兴奋。
沈奎跟随孟冲一路从通政司衙门到了裕王府中,然后又在孟冲的带领下,这才到了朱载坖的书房之中。
到朱载坖的书房之后,沈奎立刻行礼道:“臣通政使沈奎参见王爷。”
朱载坖听到沈奎的声音之后,歪着头从一摞奏疏后面看着拜倒在地沈奎。
朱载坖将手中的奏疏放下,声音不咸不淡的说道:“沈通政使请起。”
沈奎拜谢朱载坖,然后起身站了起来,悄悄的瞄了朱载坖一眼,他发现这位年轻的王爷正坐在书案后面翻阅着身前堆积如山的奏疏。
一时间沈奎心里都感觉这才是他心目中梦寐以求的勤政之君啊。
但随即之后,沈奎就后悔有这个想法了。
朱载坖起身将一份刚刚看完的奏疏拿了起来,然后递给沈奎,“沈通政使看一遍这篇奏疏,告诉本王这篇奏疏说了什么东西?”
沈奎听到朱载坖这话顿时惊愕在地,但是朱载坖已经不客气的将手中那本厚厚的奏疏递到了沈奎面前,沈奎连拜一声“是”,然后就开始翻看这份奏疏的内容。
就在沈沈奎刚刚看了大约半分钟的时间之后,朱载坖突然问道:“沈通政使把奏疏合起来,告诉本王这道奏疏里说了什么事情?”
沈奎一下子就懵逼了,这才刚刚看了一个开头,哪里知道里面说了什么东西?
沈奎略有尴尬的拜道:“臣还没有看完。”
朱载坖嗯了一声,“那看了多少?”
沈奎不知道朱载坖葫芦里到底要卖什么药,他小心的回道:“臣刚刚看了不到三分之一。”
朱载坖又嗯了一声,“那就说说这这三分之一的内容吧。”
沈奎听到朱载坖这样一说,又愣住了,这三分之一的内容可都是修辞铺垫呀,哪有什么实际内容?
但是朱载坖的问话,他又不能不回,沈奎拧巴至极的复述了一下他刚刚看到的三分之一内容。在他刚刚复述完之后,朱载坖又问道:“这些内容有用吗?”
沈奎听到这话后,他顿时醒悟了过来,原来是裕王爷嫌弃这些奏疏的格式啊。
可是这都是历朝历代传下来的规矩,除非是一些非常紧急的,或者陈情之类的表文,要不然都是要按照这个格式去写的。
但是那些紧急的奏疏一般又不走通政司,走通政司的奏疏都是一些不疾不徐不疼不痒的小事,要不然这些奏疏也搬不到朱载坖这里,而是直接急递到了内阁和司礼监,直通嘉靖皇帝了。
所以现在能送到朱载坖府上的这些奏疏,说白就是让朱载坖练手的,根本就不是让朱载坖履行监国职责的事情。
可是朱载坖也不吃这一套,这特么都是什么玩意?欺负人是不?
脾气不能对内阁撒,也不能对着司礼监撒,但对着小小通政司,朱载坖还是敢撒脾气的!
沈奎说道:“王爷,这些奏疏的格式都是历朝历代传下来的规矩,除了一些紧急公文和陈情奏文之外,都是要用这种严肃华丽的四六骈文书写,这样才能彰显出我天朝上国之风范。”
朱载坖道:“四六骈文是华丽庄重,但其语言过于讲究,很多事情也都是不明就里,而且还总喜欢引用一些故作高深的典故言事,而不能直言。这种文风本王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但是现在是本王奉命监国。本王很不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文风。”
“你作为通政司的主官,掌受内外章疏敷奏封驳之事,其责重大,若不能以身作则通晓内外诸臣以实言奏事,那要你们还有何用?难道朝廷就非得养着你们这帮写写抄抄的闲人吗?”
朱载坖的这话说刻薄至极,连沈奎都没想到他第一次见到裕王爷,就遭受到了裕王爷如此刻薄对待。
沈奎的脾气一下子也上来了,沈奎回道:“王爷,朝廷自有法度,臣是通政司的主事官员,自然是要按照朝廷法度办事。通政司掌管内外章疏之事,自然也要按照规矩来办事。并不是王爷一句话就可以抹杀的。”
朱载坖呵呵一笑,“本王是不能抹杀,但是本王却可以让通政司更闲!现在如果沈通政使能够变通方法,让内外之臣交到通政司衙门的奏疏用平实之言奏写,那么本王也可以酌情安排通政司的人为本王处理政事。可若是通政司毫无作为,就守着所谓的规矩,那么本王也只能奏请陛下恩准司礼监来办此事。”
朱载坖也清楚要对付沈奎这样的老官痞,就得用一些直接的方法去对付他们。
要不然话都不说清楚,一直兜着圈子办事,那么即便是朱载坖再找沈奎几次,最后送到朱载坖这里的奏疏也都还是老样子,不会有丝毫变化。
所以,朱载坖对沈奎也就没有那么的客气,直接就用司礼监威胁,如果他沈奎不愿意办这件正事,那么朱载坖就直接跳过他,让他的通政司衙门更透明,更没人在乎。
沈奎惊愕在了原地,他万万没想到裕王爷竟然如此直接,一点迂回的余地都不给留。
不过仔细想想,好好通政司衙门也并没有什么可以让人顾忌的地方。
如果裕王爷真的请旨让司礼监全权负责往裕王府送奏疏的事情,那么一旦此事成为习惯,那么以后谁还会把通政司当回事呢?
所以,沈奎在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也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裕王爷年轻气盛,看不惯这种四六骈文也是正常。
大不了这段时间通政司就明文传达各司衙门让让他们不要写这种辞藻华丽的四六骈文奏疏就是了。
于是乎,沈奎对着朱载坖又一拜道:“臣惭愧,臣一定会加以改正,让通政司将王爷钧命传递各司衙门以实言事,杜绝华而不实之言。”
朱载坖嗯了一声,“好了,你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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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