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上面具的人, 就像是落下的一滴雨,可以溶入任何液体中去。
戴上易容的李寻欢,开始怀疑应容许和宫九凑到一块去产生的组合是不是太过极端了。
应容许的脑回路他早有领教, 此刻加上宫九,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干出什么来都不为过。
但这也不是在他们查到黑虎堂位置后,一拍即合跑来黑虎堂附近开煎饼摊、美其名曰监视各方人员动向的理由。
李寻欢不由自主地想念起陆小凤和一点红, 由衷希望他们能快点回来。
带着两条化骨龙的李寻欢真的有点承受不来了。
化骨龙一号动作潇洒地摊着煎饼, 嘴唇嗡动:“仨老头儿怎么还没有打上去?怂了?”
化骨龙二号在用葱花摆狗屁不通的龙门阵:“就算真的要打也不会那么大张旗鼓,堂而皇之冲进人家老巢,他们还没那么……莽夫。”
一号:“我怀疑你刚才想说他们脑残。”
二号:“那多粗鄙。”
“管他粗鄙还是高雅, 直抒胸臆, 酣畅淋漓——诶您的煎饼好了,承蒙惠顾三文钱!”应容许美滋滋道,“嗨呀, 想当年我本来打算在开完医馆后再开个饭馆来着, 一直没有实现……现在也算得上是低配版了。”
李寻欢扶额深呼吸, 跑前跑后数日都没有此刻来得心累。
李寻欢绝对算得上涵养好包容度高的那类人, 曾经别说两个熊孩子, 邻里邻居一群娃儿找他闹腾都能被温水般的小李探花收服, 红孩儿来了都要立地成佛。
但这两个大人想一出是一出的时候可比小孩儿行动力强多了。可能是脑筋里的急转弯太多, 李寻欢光是要维持自己不被带着跑就已经快要精疲力尽,还要努力拦着他们——尤其是应容许——不要再作更大的死, 疲惫感油然而生。
虽然目前看来, 他还是在被带着跑就是了。
李寻欢再次放出想念的电波:二位, 你们再不回来,我真的不知道这两人还会做出什么事了……
他的思念无法穿风破雪飘向松花江, 也只能认命地肩负起看孩子盯梢黑虎堂的职责。
……
“玉罗刹……死了?!”
“是,正是因为玉罗刹已死,持有它就能荣登教主之位的罗刹牌才会如此被趋之若鹜。”李霞嘲讽一笑,“蓝胡子得到它后,自然会产生同样的野心……我知你们来的目的,我已经将罗刹牌藏了起来,除我之外,谁都无法找到。”
陆小凤问:“你想用那教主之位来为自己换取荣华富贵?”
“看来二位已经知道了许多,比如我想卖出罗刹牌一事。”李霞呵笑道,“这样吧若是陆大侠帮我一个忙,我自然将罗刹牌双手奉上……”
李霞美目流转,轻轻张口……
脖子上就是一凉。
虽然没感受到疼痛,但近在咫尺的剑锋也让人寒毛倒竖。
“老实点。”
李霞:“……”
她不知道第多少次在心中痛骂旁边这个比外面冻结的江水都冷的男人。
上来就对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施行绑架策略,还是不是个男人啊!
比起她,陆小凤都已经习惯一点红的作风了,会意地在对方催促的眼神下尴尬问话,当然,那点尴尬在他听完消息后,就灰飞烟灭了。
虽、虽然红兄的手段过于简单粗暴……但确实好用啊。
可惜,他自己是绝对用不出来,也不会去用这种手段的。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前杀手径直道:“交出罗刹牌,或者……”
或者什么?他不需要说出来。
强大凌冽的杀气压下来,李霞的脸瞬间白了。
她知道,她躲不过这个人的剑,一力破万会,当对方不想按着她们的设想走下去时,她就无法去干预对方的选择。
因为她打不过,可以作为筹码的美色也不能撼动对方,现下来说,竟是成了一个面对她的死局。
不,也不一定……至少另一个是可以撼动的。
李霞泫然欲泣地看向陆小凤,后者下意识闪了下眼,看向旁边。
陆小凤叹道:“我可不想去试红兄的快剑,要不……你还是说了吧。”
……没用的男人!
李霞咬牙道:“具体的位置我不知道,是我的妹妹藏的。”
妹妹?她不是就有一个弟弟么……啊。
陆小凤很快反应过来:“蓝胡子的四个妻妾,竟然是联合起来的?”
“他为了一个女人抛弃我们,我们为何不能做一个报复?”剑在颈间,李霞也不敢做什么大动作,只道:“想知道罗刹牌的下落,那就尽管去问吧!”
陆小凤道:“她们在哪里?”
当务之急是把人重新引入局……李霞顿了顿,说了几个地点,正要再说什么,后颈一疼,视野黑了下去。
陆小凤欲言又止:“至少……轻一点吧。”
一点红睨了他一眼。
行吧,他能理会这种话就怪了。
虽然知道对方不会真的杀了李霞,但作风也真是……直过头了。陆小凤无奈叹气。
打晕李霞无可厚非,不然呢,把她绑起来,还是等着她去通风报信坑他们?
但等他们找到其他三个女人,却发现即便李霞不通风报信,他们也没能找到罗刹牌的下落——这群人互相推诿,弯弯绕绕多到陆小凤头疼,又不能真让一点红动手把手持线索的人都宰了。
陆小凤想了想,决定先问问一点红的意见,说不定会得到什么启发。
近墨者乌漆嘛黑的一点红不暇思索:“他们布好了局,我们就一定要钻么?”
跳出受限的视野,不掀棋盘胜似掀棋盘。
能让他们坑的就俩人,都不按照他们套路走的话,那和棋子长腿跑了有什么区别啊!
届时插手的人必定会先于他们自乱阵脚,无论是想要打补丁还是做别的,都会露出破绽。
“虽然是个不错的提议,但我还是想说……”陆小凤心情复杂:“红兄,其实很多时候,你也不用听太多应容许说的话的。”
初见时,对方还是个有点耿直过头认死理的杀手,听说还会信应容许随口扯的假名儿,看看,看看,现在都被带成什么样儿了……
陆小凤悲痛地想,他这好友真是害人不浅啊。
想是这么想,陆小凤做起事来是真不含糊。
他们没有选择打不过就一起死的队列,而是改由一点红带队,一条道走到黑,管你几方人马粉墨登场,我自有步调节奏。
一点红擅长的节奏,就是他的剑,与顶级捕猎者一般的耐心,他可以完全把自己藏在阴影中,等到足有十成把握时再出手,一击制敌。
根据陆小凤性格制定计划、完全没有特意参照他身边一点红性格、以至于一转头人就丢了、一转头人又从意想不到位置出现了的势力们:“……”失策了,计划还是做得不够多。
然而修正计划这种事,就像是见习程序员跑的bug,补丁摞补丁越打越乱,bug越来越多,直到整个程序彻底跑不动了。
于是在一点红自有的步调下,他成功把自己化为谐乐中最不和谐的音符,凭借一己之力,把笼罩在拉哈苏上细细密密一层套一层的织网给创个稀碎。陆小凤要做的,就是利用他敏锐的观察力和对案件的嗅觉,来捕捉其中露出马脚的存在。
这样半明半暗的状态,陆小凤很少体会,但的确能看到更多的东西。
直到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他的视野范围内——邀请他来后又不知所踪的方玉飞。
这下子,陆小凤是真的惊讶了,方玉飞和他上次见时的样子相差无几,仍旧是一身锦袍,眉目却阴沉不少,跟随着对方,他们见到了之前意图勾引陆小凤,却得了个和李霞相同下场的丁香姨。
丁香姨为了和李霞交易罗刹牌,从黑虎堂席卷了三十万两黄金出来,没想到对方不但没有放弃交易,还已经来到了拉哈苏。
她见到方玉飞,就像见到了情郎,眉眼都软成了一滩水。
方玉飞既然和丁香姨有关系,那他和蓝胡子、黑虎堂又有什么关系?陆小凤屏住呼吸躲藏起来,静静听着那边的动静。
“你怎么来了?”丁香姨投入对方的怀抱,娇声道,“交易就在今晚,很快我就能拿到罗刹牌……”
方玉飞顿了会儿,才轻笑两声:“嗯,一切顺利便好。对了,陆小凤也过来了?”
一说起对方,丁香姨就撇了撇嘴,显然想到了和对方一起行动的一点红:“是啊……但不知去到了哪里,我寻了寻,却还是没找到。”
方玉飞道:“这可不像他的风格。”
“但却很像他身边那个男人会做出的事!”丁香姨怨念颇深,抱怨了一点红几句,听得陆小凤小心翼翼往旁边看了看。
当事人靠在一旁闭目养神,即便被如此抱怨,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来,依旧抱着他的剑。
陆小凤收回视线,心中一叹。就这么下去,这人真的只能跟剑一起过了。
跟西门吹雪一个样。
不过眼下要紧的是终于出现了的方玉飞。
“这样么……”方玉飞若有所思,慢慢收紧抱着人的手。
陆小凤那边的脱轨是他没想到的,他有种事情已经脱离掌控的不妙预感。
他有了不妙的预感,陆小凤简直是不妙预感和即将见到谜底曙光的预感两项交错,复杂得不行。
他甚至不由自主地想到应容许那套“朋友辨凶法”,察觉到自己的想法,陆小凤连忙试图把其驱散出去。
不行,不能被带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