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不想念念见血, 于是把孩子交给了姜曼,自己则是稀里糊涂地跟着周慎辞去了医院。
急诊门口,周阅琛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哎, 都?是我不好,明知道他手上的伤还没好,怎么就撺掇他来靶场了呢……”
楚言很是心虚。
她轻声问道:“他手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周阅琛答:“上次在凌家?的会所里, 我哥被凌以棠下?了药,为了保持清醒,他砸了酒瓶, 硬生生把自己的左臂划了个十多厘米的伤口……”
楚言愣住了:“下?药?”
她完全不清楚那天发生了这些事。
周阅琛继续道:“是啊。我哥身体素质还行, 一路打了出去, 虽然受了伤,但总体没有大碍。”
关宁意却接话?道:“虽然周哥身体不错,但最?近好像心事很重,伤口恢复可慢了。”
周阅琛立刻点头:“对,阿宁说得?对。”
楚言羽睫快速眨动两下?:“阿宁?”
周阅琛抓起关宁意的手,与之十指紧扣,还特?意抬起来给楚言看:“嗯,阿宁是我女朋友。”
关宁意微愣,旋即踩了他一脚,抽出手揍了他一下?:“我是你爸爸!”
周阅琛挑眉:“你喜欢这种?play?玩好大。”
关宁意看他这幅欠样更来火了, 扑过去就要挠他:“大你个头大!”
两个人一来一往的, 像演小品似的。
楚言却无心听?下?去, 慢慢转身, 看向了急诊室。
只?迟疑了几?秒, 便朝着某间拉着白帘的隔间走去。
她脚步很轻,像猫一样, 在嘈杂的急诊室中?可以忽略不计。
她逐渐靠近,停在了白帘之后。
医生的声音变得?清晰:“……您这又是咋了?”
周慎辞那熟悉的嗓音响起:“不小心磕到罢了”
医生似有疑惑:“磕到了?可这看上去像撕裂伤啊?”
周慎辞干脆岔开了话?题:“不严重,简单包扎一下?就行。”
医生似乎是有些无奈:“哎,您上次的伤就没好全,一定要多加注意,总是愈合不起来,万一感染就不好了。”
说着,他顿了一下?,语调里夹杂着一点儿惊奇,“周总?您手上这痕迹看起来是牙印?是……磕到狗牙了吗?我带您去打狂犬疫苗吧。”
楚言的心脏莫名地提了一下?。
周慎辞声音传来:“不必。”
“是我自己撞上去的。”
医生:“……行吧,那您先别动,我给您上药。”
就这样,楚言站在帘外等了很久。
直到听?到一声“好了”,帘布才?被掀开。
楚言和?医生就这样对视,双方都?稍稍愣了几?秒。
“不好意思。”楚言怕自己当道,便朝旁边挪了一点位置。
医生好奇:“你是……?”
楚言鼓起勇气,向周慎辞投去了目光。
“我来看他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说出这话?的时候,忽地感到周慎辞深邃的瞳底浮现出一晃而过的光点。
半晌,周慎辞浅声道:“我等你好久。”
楚言心头微颤。
她暗暗抿唇,道:“你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有事。”周慎辞道。
楚言并未转身,只?是手指绞在了一起:“怎么了?”
周慎辞稍抬黑眸,简单吐出二字:“我疼。”
他眼里含着破碎却虚伪的微光,意图袒露无遗,偏偏心机又深不可测。
楚言明知是陷阱,却还是踩了进去。
她锁紧了眉头,暗暗骂了句,老?狐狸。
“给我看看你的伤口。”
周慎辞将?右手伸了过去。
楚言拉过一看,右掌心有凝固的血迹和?一圈整齐的牙印,但并没出血,也没有破口。
她怔住了。
“我没咬破你啊?”
周慎辞:“确实?没破。”
楚言纳闷:“那怎么会流血?”
周慎辞抬起左臂:“流血的是左边。”
“我把之前的伤口撕开了。”
楚言不能理解这种?近乎自残的行为:“你有病啊?”
“有。”周慎辞道,“我看到你和?贺靳西走在一起,就要疯了。”
“但我要是控制不住把贺靳西打了,你可能会更讨厌我。”
楚言难以置信:“所以你就想出这种?变态的方法??”
周慎辞平静的声线里是掩饰不住的疯狂:“只?要能引起你的注意。”
楚言僵直地立着,看向那一层一层缠绕在他臂膀之上的绷带。
医生包扎的十分专业,已经看不见可怖的伤口,但鲜血却还是微微渗出来一点。
楚言却眉心拧着,却红了眼眶。
不过她的嘴还是很硬:“那你喊什么疼,疼死你算了。”
周慎辞望着她,笑问:“我死了你就能原谅我了吗?”
楚言微抬下?巴:“你错哪了?”
周慎辞:“错在让你不安。”
楚言的心脏仿佛被按了一下?,她别过脸,道:“我可没有,你别自作多情。”
周慎辞沙哑的声线里漫着温柔:“这个做不到。”
“我天生混账,没有同理心,唯一的一点儿人性,都?给你了。”
楚言最?狠自己耳根软,也不知是气自己还是气他,反正恨得?牙痒痒:“当年若即若离,现在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你真的很烦。”
周慎辞唇线微扬,从夹克地口袋里拿出了什么,握在手心中?。
“手过来。”
“又干嘛?”楚言没好气地问着,但手已经伸了过去。
“给个纠错的机会,好不好?”
周慎辞虔诚地说着,仿佛在同神明祈祷。
楚言低头一看,手里是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上面是周慎辞的笔迹——和?好券。
楚言不明所以:“这是什么?”
周慎辞一本正经:“星星许愿券。”
“啊?”楚言傻眼了,“哪来的?”
周慎辞:“和?念念买的。”
楚言:“?”
周慎辞慢悠悠道:“这是你许诺的愿望,不能不兑现吧?”
楚言:“……”
她觉得?有必要和?念念好好谈谈心了。
周慎辞眼神紧紧地锁在楚言的脸上,丝毫不给她回避的空间。
楚言想了一会儿,道:“我还气着,只?能兑现一半。”
周慎辞从善如流:“哪一半?”
楚言:“给你表现的机会,和?不和?好我考察结束再说。”
周慎辞长眸如清水映月,溢满温柔:“好。”
急诊室外,周阅琛和?关宁意远远地看着二人,不约而同地摸了摸下?巴。
周阅琛道:“哎,你说我是不是要有大嫂了?”
关宁意“啧”了一声,道:“最?烦你们这些半场开香槟的人了。”
周阅琛不服:“怎么就是半场了?”
关宁意:“楚小姐身边的那个贺公子你认识吗?”
周阅琛神情有些鄙夷:“小人一个。”
关宁意道:“他是不是小人我不知道,但他对楚小姐的感情绝对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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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楚言又在医院呆了一会儿,便准备先行离开。
“我要去接念念。”
周慎辞:“我送你。”
楚言以“单手开车不安全”为由?拒绝了他。
她本想在医院门口打车走,可刚出急诊大楼,就看到沉沉暮色之下?,贺靳西正伫立在台阶旁。
楚言微顿,但这次并没有叫出他的名字。
贺靳西好像已经从楚言的举止里读出了什么,那一贯玩世不恭的神态竟有些失落。
他问:“你又原谅他了,对吗?”
楚言知道他指的是周慎辞。
说来也奇怪,在周慎辞的面前,她是无法?坦然地表达“原谅”二字,可是面对贺靳西,她却总是能毫不犹豫地吐露最?真实?的想法?。
“是的。”
贺靳西:“楚言,我真的不懂。”
楚言抬眼看他。
贺靳西继续道:“他伤害你那么深,甚至利用你去助力他的事业,可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他开脱。”
“你真的这么爱他吗?”
楚言:“他也助力了我的事业,这是双向的。”
贺靳西摇了摇头。
“不是这样的,”他苦笑,“我同样可以帮你。”
“但你连与我合作的可能都?不曾考虑。”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最?对的时刻”,那么楚言可以确定就是现在了。
她动了动唇,道:“贺靳西,我们只?能止步于朋友。”
仿佛听?到了宣判,贺靳西那双凤眼第一次黯淡了。
“可我没将?你当做朋友。”他说。
“你是我宿醉时可以倾诉的对象,是人走茶凉时也会留在我身边的存在。”
“我陪你的时间不比他短,我甚至看着念念从婴儿长大到现在。”
“身边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你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为什么回国之后一切就都?变了?”
“他可以是你的前任,我就不能成为你的现任吗?”
晚霞将?楚言的脸染上了热烈的橘色,可残阳却是冰冷的,没能将?她的心升温半分。
“不能。”她拒绝得?坚决,同时又像是舒通了滞闷许久的情绪。
“贺靳西,我们从来不是那样的关系,以后也不会是。”
贺靳西没有再多说什么。
二人相顾无言。
这或许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楚言没有点明贺靳西的挑拨离间和?断章取义。
而贺靳西也未把心意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