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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又是一个阴天,天光黯淡到仿佛遮了一块幕布。从早晨到正午,雨将落未落,在云层之上形成了黑压压的一片,地面上潮湿到仿佛能拧出水来。
    费南舟强忍着头疼欲裂的不适,撑起半个身子,就那么坐在床边看着窗外坐了很久,直到胡祁山打电话过来,说他的安排下来了,但地方有两处,让他自己选,又给他分析了利害。
    “喂——南舟,你有在听我说话吗?”胡祁山停顿了一下,似乎是看了下手机确认信号没断,嘀咕了一句什么,费南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听到了,好的,谢谢你胡叔。”
    胡祁山是个人精,看出了他的反常:“有事儿?”
    费南舟笑:“没事儿。”
    胡祁山顿了顿,也不多问了:“最近天气变得快,注意身体,有了进展我再联系你。”
    “好。”
    电话挂了,他又坐了会儿,起身披了件外套,去厨房给自己倒一杯水喝。
    一早上没吃东西,肚子有些饿,他打开冰箱打算随便煮个什么,结果发现冰箱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他提了下唇角,忽觉得讽刺得很。
    之前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哥哥长哥哥短,虽然知道他不怎么做饭,东西都买了给他备好,分门别类各个架子上摆得很好,还很细心地贴了冰箱贴,写上什么东西放在哪儿,一目了然。
    如今走了,也不用再装了。
    他也是,怎么没了她难道就不能生活自理了?
    有什么好失落的?
    将冰箱门碰上,他去了趟超市,随便买了点东西。
    只是,路过水产区的时候看到池子里活蹦乱跳的鲜鱼,忽然想起她喜欢吃这种又大又肥的白鱼,要放很多辣椒,他是不能吃辣的,每次都嫌弃这道菜,她还故意塞他嘴里来戏弄他……
    她的痕迹遍布他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如影随形,不用刻意去想,还是阴魂不散。
    距离她离开已经一个礼拜,却好像还在昨天。
    这种感觉让费南舟很不舒服。
    还记得她走那天说她回去就搬走,他冷冷地说她可以多留两天,反正迟早要走,也无所谓多这两天是不?
    许栀沉默了会儿说她还是回去就搬吧,尽量不给他造成困扰。
    都要分开了再住在一起也不合适。
    女人——翻脸真比翻书还快,看着温温柔柔软软糯糯的,其实比谁都心狠。
    费南舟无声地哂笑了一声。
    他下午有个会议,回去时,沈谦的电话正好过来。
    一手用指纹解锁,他一手接起电话:“喂。”
    沈谦似乎是迟疑了一下,问他下午的会议要不要继续。
    “你是脑子秀逗了吗?好好的会议,为什么不开?”他的冷嘲热讽在安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沈谦却很沉默,好似没听到。
    费南舟也冷着脸,敛了神色,让他有话直说。
    沈谦这才迟疑地开口,委婉地提起他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要不要先休息两天。
    “我好得很,能有什么问题?下午的会议继续。”他推进门,已经干净利落地挂断他的电话。
    屋子还是那个屋子,空荡荡的,因为家具不多而显得格外空旷。
    他站在门口往里望去,以前从没觉得三百多平的屋子有什么大的,如今却莫名有了这样一种感受。
    尤其是长弧形的那条廊道,整面的落地玻璃,站在那儿朝下望去,脚下的车辆小得如同排列齐整的火柴盒,连高速的行驶都变得蠕动般缓慢。
    许栀时常喜欢光着脚站在那边朝下面望去,可又害怕地不敢直接看,喜欢没骨头似的趴在他胸口时不时朝下偷看一眼,说这儿好高啊。
    就这么个人,矫情、拿乔……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他站了会儿,去浴室准备冲个澡,无意间瞥见盥洗台上的一瓶乳白色洗面奶,目光顿了下。
    是她的,不过没有和其他东西一起带走,许是忘拿了。
    他随手拾起打算扔到垃圾桶,又停了,搁回盥洗台上,觉得没必要跟瓶洗面奶过不去。
    洗好澡后,费南舟去衣帽间换了件较正式些的西装,对着镜子打领带。
    一开始选了条暗紫色的,觉得不是特别庄重,又拉开了抽屉。
    结果发现里面一整排不是酒红色就是紫色条纹、蓝色条纹之类的鲜亮颜色。
    这些都是她给他挑的,说衬他,蛮横地把他之前的领带都收拾出去扔到了最角落的抽屉里。
    任性、刁蛮、不讲道理,偏偏他还受用得很,简直是昏了头了。
    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自己有病。
    他把几个抽屉的领带都翻出来扔进了衣篓,吩咐保洁过来收拾。
    -
    下午的会议只是普通例会,没人想到费南舟会出席。虽然他全程没发表什么意见,只坐在后排淡漠听着,会议厅的气氛还是很诡异。
    结束后,费南舟回到了办公室。
    约莫过了几分钟,沈谦过来敲他的门。
    “请进。”
    沈谦这才推门而入,翻着手里的文件,看他一眼,措辞比平日要谨慎:“这是cdc那边传过来的,关于收购y企的流程。”
    费南舟抬手接过,翻了会儿,只用钢笔在其中两个地方圈划了一下递还给他,告诉他这两个地方的数据不对,超出先期预算了,找机会再和他们谈一谈。
    “那边的意思是这个数不太可能拿得下,y企虽然经营不善,科技水平还是走在行业前列的,下面挂着的那几个专利在同类竞品里遥遥领先,且市场占有率也不差。要是迟了,被别的企业收购……”
    “这个价格,市场上谁吃得下?我不当这个冤大头。而且,cdc最近在拓宽这个领域,我们已经有了b项目,他们比我们急。”
    “我知道了,我会让姚平再和他们谈,争取把预算压下来。”沈谦说完,还看着他,在原地没走。
    费南舟将钢笔拧上,迎接他的目光:“还有事?”
    沈谦:“……你没事儿吧?”
    费南舟:“我能有什么事儿?”
    沈谦又看了他会儿,欲言又止:“算了,当我没说。”
    他要走,费南舟又喊住他:“你给我站住。”
    沈谦只好回头。
    费南舟神色冷漠:“你什么意思?”
    沈谦:“没什么意思。”
    费南舟:“把话给我说明白。”
    沈谦抬头望定他,在他凌厉的逼视中只好坦言:“你是不是有心事?”
    费南舟嗤笑,松了松领带离了座:“我能有什么心事?”
    沈谦想说许栀,话到嘴边又不敢真的开口,只好说:“我看你精神不太好,是不是这两天没睡好?”
    费南舟无声地冷笑了一声,摘下外套越过他出了门。
    沈谦不敢再去触霉头,连忙跟上给他汇报。
    两人一道下扶梯,沈谦将他明日的行程简单理了一下,询问他的意思。
    能推的都推了,说给他听的自然是不太好推或者是有极高价值的。
    费南舟略思忖了一下:“万松那个项目算了,没什么可谈的了,你帮我推了,明天我去江州。”
    “好,我给您安排飞机。”
    “这边的工作也早点交接好。”费南舟又道。
    沈谦听出了弦外之音:“调令下来了?”
    费南舟目不斜视:“还没,不过应该快了。”
    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白,沈谦懂了:“我知道了,我会尽快。”
    -
    江州这地方,费南舟以前来过一次,是和陆宴沉。
    那会儿还是个一般的三线城市,如今倒是建设得挺好,地标建筑也改换了模样。
    立交桥上车水马路,红绿灯变幻得迷乱人眼。
    “费先生,您以前没来过江州吧?我们江州的旅游业还是很发达的,风景也不错,那边有个湿地公园……”合作公司派来的是个副总,叫刘明,一路上殷勤备至,不断跟他介绍着江州的风土人情,又是要带他去逛街,又是要请他去品尝一下这边的土特产,弄得他哭笑不得。
    “土特产倒是可以尝尝,逛街就免了。”费南舟笑着婉拒。
    “也是,费先生舟车劳顿的,是我思虑不周了,那您下午就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拜访。”刘明忙调转口风,让司机往酒店开。
    到了酒店费南舟又拒绝了他非要送他上楼的提议,说:“回见。”
    刘明这点儿眼力见还是有的,看出他心情不佳,不敢再叨扰:“那您好好休息。”
    又非要将两箱子土特产塞给他,费南舟无奈,只好让沈谦收下。
    等人一走,费南舟说:“你拿回去吃吧。”
    沈谦打开看了看,是什么酥饼什么的:“真不要?土特产。”
    费南舟努力压住抽搐的嘴角:“我不吃这种高油高甜的。”
    沈谦笑了笑,欣然收下,打算捎回去给他家里人吃。
    费南舟住的是顶层的总统套房,三百多平的大平层,门开那一刻有些空旷。
    生活管家尽心地替他讲解屋内各项设施的用处,听得他脑壳疼。
    费南舟随口打发掉人,反手将门关上。
    世界里终于安静下来。
    他本来是想看一看关于科技基地建设的资料,可怎么都静不下心来,后来也不再勉强。
    脱了外套随手挂到衣帽区,他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时叫了客房服务。
    不多时,生活管家送来了香槟和草莓。
    费南舟自斟自饮了会儿,有些微醺的时候翻开了朋友圈。
    这就是下意识的一个动作,其实那会儿他也没想什么,没想到什么人。
    可在这个夜深人静有些醉意的时候,下意识就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