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康本想说些什么,转念一想,收回话头,转身朝自家走去了。
“多说无益,明日考试自见分晓。”
李甲新气得跺了下脚,看见路那边有农人来了,不敢继续掰扯,只能转身回家。
云康回到家中,母亲正在台子上编篮子,父亲在屋里看着什么东西啧啧称奇。
胡秋燕见儿子回来,笑着说道,“华哥儿和九九都喜欢这种精巧的小篮子,我编几个,你晚上找春生玩时带给他们。”
云康点头,看向屋里,“表舅把人参送来了?”
“送来了,好家伙,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大的人参呢,不对,是什么人参都没见过,要不是托华哥儿的福,哪儿能经手这么大笔的买卖。”
胡秋燕有个远房表弟在北边山里挖人参,秋华年去年秋天托她打听打听,想从源头上收一些上好的人参以备不时之需。
但真正的好人参相当于救命神药,有钱人全盯着,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弄到的,胡秋燕的表弟下了许多功夫,才在今年春天凑够了两株药效上好的百年野山参,加起来有八两多重。
胡秋燕把消息告诉秋华年,秋华年直接给了二百二十两银子,将两株人参全部买下。
二百两是给胡秋燕表弟的人参钱,二十两是给胡秋燕的渠道费和辛苦费。
胡秋燕推脱不要,秋华年硬叫她拿着了。
秋华年早就发现,或许是人体构造有些许不同,或许是药材发生了变异,在这个世界,人参等天生地养的名贵药材的药效比现代世界高出几倍,非常神奇。
如果没有胡秋燕,他还不知道该去哪里收一手的好人参,古代医疗条件落后,真正有奇效的药是无价的,秋华年不是小气的人,这个钱应该给胡秋燕。
宝善小心地把装人参的匣子合好,生怕手抖一下就刮掉几钱银子。
“这东西放咱们这儿太招眼了,要不还是连夜给华哥儿送过去吧,他家住了十几号官兵,绝对不怕遭贼。”
胡秋燕一想是这个理,虽然杜家村民风淳朴,治安良好,但这毕竟是二百两银子的人参,谁知会不会走漏风声引来不好的人。
胡秋燕把手里的篮子编完,拍了拍手站起来,和云康一起去秋华年家。
他们到的时候,秋华年正把从京城带来的三十几匹布料取出来,研究明天怎么发奖励。
各色图案的妆花缎、大红泛光的羽纱、柔顺如水的精织绵绸一个个摞起来,像小山一样摆满了大半个桌案,连屋子都被映衬得亮堂了些。
这些布料放在京城最繁华的西市有些过时和老旧,但放在漳县这样的东北小县城,依旧数一数二,整个县所有布料铺子最上等的货加起来,也比不上它们。
胡秋燕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华哥儿,你拿这么多料子出来干什么?”
秋华年放下手里的布料,“明天不是要在族学考试吗?这是给成绩优异者的嘉奖,就当是彩头吧。”
胡秋燕声音变形,“这么多全都是?”
“不是一次就发完的,剩下的收进族学的库房里,以后每次考试都发一些,这样也能让孩子们更用功读书。”
胡秋燕心头怦怦跳,好家伙,这些料子怎么也值上百两银子了,华哥儿居然全部拿出来送给族学当彩头。
本来族学的房子就是华哥儿出钱盖的,供给族学费用的庄子也是华哥儿买的,华哥儿对族学真是没得说啊!
秋华年看出来胡秋燕在感叹什么,笑着说,“教育是一切改变的根本,能多教出几个有本事的孩子,花些钱不算什么。”
杜家村族学算是他的一个试点教育基地,这里的特色是男女和哥儿不分性别一起读书,教授内容也不局限于四书五经和礼仪规范,而是五花八门全面发展。
如果有机会的话,秋华年想把杜家村族学的教学经验在未来推向更广的地方。
咳咳,这个事情还有些遥远。
秋华年看向站在胡秋燕旁边的云康,云康比春生要大几个月,已经九岁了,读书能让人明理,云康明显比秋华年记忆中长大成熟了不少。
“明天考试云康可要加油,给你娘挣几尺布回去做新衣服。”
云康认真点头,“我会努力的。”
胡秋燕笑得合不拢嘴,“我这个当娘的,可就等着儿子挣的布了。”
胡秋燕家的条件不错,想买些好料子做衣裳是买得起的,但为了干活方便,也为了给云康未来科举省钱,她很少花大价钱做衣裳。
对胡秋燕来说,单纯几尺好料子还好,可如果这料子是儿子考试赚来的,那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能天天穿着,逢人就讲料子是怎么来的!
秋华年挑了一番,决定把最贵的大红羽纱定为给第一名的奖励,每次考试的第一名都能得到一丈半,够做一身衣服。
其余名次的学生分别获得不等尺寸的妆花缎和绵绸,可以直接裁走缝些帽子、坎肩等小东西,也可以积攒够一丈半,再一起裁走做衣裳。
胡秋燕赞叹道,“这些奖励摆出来,原本不愿意送家里的女孩和哥儿上学的人家,恐怕都要心动了。”
如今村里适龄的男孩几乎都在族学读书,女孩和哥儿最开始较少,因为环境的影响,渐渐也多了一些。
秋华年对这个转变乐见其成。
第二日一大早,秋华年和杜云瑟便起床了,两人换上正式的衣服,前往族学主持考试。
族学最大的教室空了出来,三十几张桌案整齐有序地排列着,参加考试的学生们按进门的顺序坐好,把笔墨纸砚铺开,其余东西自觉放到墙角的架子上。
秋华年从门里进来,看着整齐有序的考场点了点头。
考场里最大的孩子十一二岁,最小的五六岁,年龄差距导致了学习能力的差距,哪怕大多数学生是一起启蒙的,目前的水平依旧存在不小的沟壑。
为了公平起见,秋华年和杜云瑟出了两套卷子,八岁以下的用一套,八岁以上的用一套。
廖苍对学生们很熟悉,把卷子分年龄分发下去,有的孩子沉着冷静地开始答题,有的孩子抓耳挠腮不知该写什么,有的孩子像是不太喜欢卷子上的题目。
秋华年把他们脸上各异的神情全部收入眼底,暂时没有说什么。
一个半时辰后,考试正式结束,族学的一场小考试不需要糊名,廖苍把卷子收起来,与杜云瑟及秋华年一起去隔壁的教室批阅,孩子们则可先回家休息,下午再参加“颁奖仪式”。
本来廖苍是想考完试继续上课的,秋华年阻止了他。
秋华年记得自己上小学时最喜欢考试,早上下午各花九十分钟考完一门,剩下全天时间都能休息玩耍。
这群古代小学生学习挺辛苦的,每隔十天才休息一次,索性给他们放个考试假吧。
一共三十多份试卷,每个试卷四道题,看起来很快,花了一个多时辰时间,秋华年三人就把所有卷子看了一遍。
卷子上的四道题分属四种不同的学科。
一道出自四书五经,一道是算术,一道是画图,一道是农业知识。
低年龄组和高年龄组的题目类型相同,只是难度不一样。
比如低年龄组的数学题只考四则运算,高年龄组则考方程。
每道题二十五分,满分是一百分,这个计分方式有些奇怪,但很好理解,廖苍听了一下就懂了。
他们三个人给每个卷子每道题都评了分,最后统筹选用中间分数,再加起来确定最终分数。
高年龄组的第一名毫不意外是云康,低年龄组的竟是才五岁的柚哥儿。
虽说低年龄组的题都很简单,考生们也全是去年才启蒙的,可柚哥儿能每道题都会一些拿到第一,已经十分难得了。
除了两个第一名,秋华年印象最深的是那个叫云乡的十二岁的学生。
云乡一家之前在外镇定居,听说村里办了族学才回来。他之前没读过书,四书五经和算术都学得一般,唯独画图画得相当厉害。
其他学生画图只能画个样子,他却能无师自通地把空间感表现在平面上,给他一支笔一张纸出去转上一圈,他能在纸上手动打印出一张伪3d地图。
“让云乡好好读书,多识一些字,把算数也学好一些,他的这个本事未来说不定有大用。”
空间感,方向感和天生的作图能力这些加起来,简直是出海绘制海图的先天圣体。
知道朝廷要广开海贸后,秋华年一直在留意相关事情,搜寻有这方面能力的人才。
开了海贸让别国的商人进来,自家的人当然也得走出去。
海外有数不清的奇珍异宝,黄金、白银、香料、矿藏、全新的作物、高端的技术……只有把握主动权,积极出击,才能在世界发展的浪潮中稳赚不亏!
廖苍不明白秋华年为什么这么看重云乡的能力,但他并不是只知科举文章的迂腐夫子,毕竟他自己还爱好研究经商学问呢。
“乡君放心,云乡是个好苗子,为人勤恳性格老实,缺的地方迟早能补上来。”
分数全部计算好后,廖苍找来一大张红纸,像模像样地把孩子们的名字和分数写了上去。
这次考试百分之九十的孩子都及格了,百分之二十的孩子分数在八十以上,一个只办了半年大多数学生都才启蒙的族学能有这样的成绩,廖苍这个全科夫子功不可没。
“族学日后每三个月一场大考试,出题和记分方法与此次一样,六十分为及格,八十分为优异。”
“及格人数超过一半时,每多出总人数的十分之一,奖励一两银子;反之若及格人数比一半少,每少十分之一,扣一两银子的月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