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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节
    说完,赵曦便转了身,离开了东宫。
    .
    按说下钥之后就不能再宫中随便走动了,大约是皇后早早就打了招呼,赵曦往重华宫去的时候也没遇到什么阻拦。
    到了重华宫,高春桥就外面等着。
    高春桥笑道:“娘娘说殿下一定会过来,特地让奴婢在这里等着殿下呢!”
    赵曦也笑了起来,道:“方才在东宫与太子殿下说了会儿话,谁知道就耽搁了。”
    高春桥一边走一边笑道:“王妃已经歇下了,这会儿睡得正香,娘娘说您来了就不要过去打扰,先去吃点东西。”
    赵曦犹自有些不放心,还是绕去偏殿看了一眼,然后才跟着高春桥往正殿走,一边走一边自嘲笑道:“我就是个操心的命,一时看不到,就担心。”
    高春桥还是笑道:“娘娘也说了,殿下想看便看,娘娘就在正殿等着您。”
    话说到这里,赵曦仿佛有些明白这背后的意思了。
    进到正殿,只见皇后正在软塌上坐着看书,赵曦上前去行了礼,然后便在小几旁边也坐下了。
    “母后找我有事?”赵曦开门见山地问道,“刚才高春桥话里话外都是这么个意思。”
    皇后笑了笑,道:“是有事,还怕你不来,所以还把娇娇给带过来了。”
    赵曦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头,道:“母后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您找我,我怎么会不来?”
    皇后微微一笑,道:“别以为母后不了解你,你们兄弟是什么性子,我都清楚着呢!你这会儿就恨不得永远不进宫。”
    “母后明鉴……”赵曦忍不住笑了起来,“反正母后心里都明白,我就不多说啦!”
    皇后道:“有件事情,虽然我们都知道,但是母后想求你答应。”
    赵曦一愣,慌忙道:“母后有事尽管说就是了,还说什么求呢?”
    皇后苦涩地摇了摇头,道:“这件事情,或许你到了那个时候就不想答应了,但母后想先求着你,让你给一个承诺。”
    赵曦起了身,跪在了皇后面前,道:“母后不要这么说,您有事尽管说,您有什么事情,儿臣都会答应的。”
    “将来若是你哥行了不轨之事,答应母后,留他一条性命,好吗?”皇后眼中泛着泪光,慢慢地说道。
    赵曦一愣,想到了东宫中赵旸说的那些话,心下忽然有些苦涩。
    “阿旸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泪水顺着皇后的眼角一滴滴往下落,“当年我与你父皇都对他报以重望,希望他将来能成为一个贤明的帝王,我甚至记得当年立太子诏书上说道‘地居嫡长,丰姿峻嶷;仁孝纯深,业履昭茂,早闻睿哲,幼观《诗》、《礼》;允兹守器,养德春宫。朕钦承景业,嗣膺宝位,宪则前王,思隆正绪,宜依众请,以答佥望。可立旸为皇太子【注1】’,当年母后有多高兴,如今……如今想一想,却恍若隔世一样了。”
    赵曦道:“母后切莫这样想,哥哥怎么会做什么不轨的事情呢?”
    皇后固执道:“你答应母后。”
    赵曦沉沉叹了一声,道:“儿臣答应母后。”
    .
    赵曦是在天一亮的时候就带着沈玉娇离开了皇宫。
    在回去的路上,赵曦罕见地十分沉默,沈玉娇在重华宫听皇后说了那么多话,心中大约也能猜出赵曦沉默的缘由。
    可就算如此,她也不知要如何劝导,于是只引着他的手摸了摸自己圆圆的肚子,道:“要是肚子里面的小家伙知道他父王这么消沉,一定也会很不开心。”
    赵曦摸了摸沈玉娇的肚子,沉沉一叹,道:“小家伙一定能懂为什么他父王这么消沉——将来要是他出生了,我一定要好好教导他,不要让他成为我哥那样的人。”
    沈玉娇道:“或许只是大家都把这件事情想得太严重?说不定……说不定过一些时日,一切都会恢复平常了。”
    赵曦道:“我也希望如此,只是不知道……不知道能不能如我的意。”
    两人回到陈王府,却意外地看到沈珉等在府中。
    见到沈玉娇和赵曦,他匆忙上前来行了礼,一开口就说了件很意外的事情:“周氏在牢中死了。”
    “死了?”沈玉娇错愕地看着沈珉,“不是说还有段时间就要临盆了吗?”
    沈珉道:“不知是什么情形,刑部也正在查……”
    周贞娘之前因为怀孕而缓刑的事情赵曦也知道,这原本就是等着生下小孩之后再行刑,这会儿突然听说周贞娘死了,他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沈珉又道:“恐怕这件事情会被翻出来重新查一遍了。”
    沈玉娇皱了眉,道:“这还能怎么查?这件事情之前大理寺已经有断案了。”
    沈珉道:“按照律例,若是怀孕的待行刑的妇人死了,要追究许多人的责任的。”
    赵曦抿了抿嘴唇,却是看向了沈玉娇,道:“你先回去休息,这件事情就让我和珉哥儿处理就好了,你好好养着,不要担心。”
    沈玉娇正想辩驳什么,沈珉也道:“是了,这件事情阿姐你只用知道就行了,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吧!”
    第一百零八章 -帝王心
    周贞娘死了,毫无征兆。
    按照大周的律例,如她这样犯案等待刑罚的怀孕妇人,在这段时间内若是意外死去了,便会追究关押着和行刑人的责任。
    当初周贞娘的案子是大理寺办的,人也是在大理寺没的,如今为了调查死因,便由刑部来了。
    这案子当初在京城也是闹得沸沸扬扬,如今周贞娘死了的消息也不知怎么就传遍了京城,忽然之间仿佛是满城风雨,刑部尚书游楷有些烦闷的一边让人去验尸,一边着人去了沈清的府上。他是知道沈清与安乐侯的关系,他甚至猜测着是不是有人想对付沈清,所以拐弯抹角地去对周贞娘下了手。
    沈清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便让人先与沈珉说了一声,然后又亲自去了一趟周家。
    自从那次大理寺的案子之后,周家与沈家几乎已经是不相来往的状态,虽然周孝和已经表态说不再承认周贞娘是周家人,但是沈珉是从来不与周家来往,而沈清向来与周家不怎么亲密,与周孝和关系好的沈淮如今已经不管家事,这关系就这么淡了下来。
    周孝和已经知道了周贞娘在牢中死了,他正憋着一口气想着要不要去讨个说法的时候,便听到门上说沈清来了。他微微愣了一下,便急忙让人把沈清请了进来。
    沈清进来之后,两人相互点头打了招呼,然后便坐下了。
    “今天来是为了周氏的事情。”沈清并没有绕弯子,而是直截了当的说道,“周氏在牢中死了,你是知道的吧?”
    周孝和有些拘束的点了点头,他从前就惧怕沈清,现在沈清身居高位,身上威严更甚,他都觉得自己说话都很难开口了。
    “这件事情刑部会按照律例来彻查。”沈清淡淡道,“你也不用担心刑部会不会偏心,也不要轻易偏信流言。”
    周孝和愣了一下,小心地看了沈清一眼,问道:“那……会是有人就是要害她么?”
    沈清嘲讽地笑了一笑,道:“表哥,这事情我也不妨对你说得更直白些,若是有人要害她,便是有人想把你们周家当做棋子去谋害别人,若你愿意当这出头鸟儿,我也不拦你,今天这话你爱听不听吧!”
    周孝和忙道:“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我就这么一个妹妹……现在……”
    “这么一个心狠手辣毒害主母的妹妹?”沈清看了他一眼,语气讥讽。
    周孝和低了头,道:“血肉至亲……却是抹杀不了的。”
    沈清道:“方才已经说了,这事情刑部自然会秉公办理,若你信不过刑部也信不过我,大可以去闹个天翻地覆。”说完,他淡漠的起了身,便往外走了。
    周孝和急忙追了几步,拉住了沈清,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是担心、担心呢……”
    沈清看了一眼周孝和,好笑道:“该说的我已经说过了,你还拉着我做什么?”
    周孝和尴尬地松开了手,叹道:“我知道你向来与咱们家关系疏远,安乐侯更加是与咱们家不来往了,可说到底咱们两家也还是至亲,这样生疏……倒是让人心中不好过。”
    沈清深深看了一眼周孝和,忽然古怪地一笑,道:“听闻元泰还在家读书,准备什么时候再考一考?”
    周孝和讨好地笑道:“还想请表弟帮帮忙……能不能把元泰送到国子监去?”
    沈清似笑非笑,道:“几年前说要捐个官,那个时候我记得大哥和三弟是有帮你们的吧?怎么现在官儿都不想做了,又想去国子监?”
    周孝和道:“那官……太辛苦了,后来元泰成了亲,又想着读书才是正道呢!”
    “那便在这正道上好好走下去吧!”沈清一甩袖子,便往外走了。
    周孝和紧追了几步,却是再拦不下了,于是轻叹了一声,便回转去找袁氏了。
    袁氏听说了沈清要来,在后面准备了酒菜,看到只有周孝和一人转进来的时候,还有些奇怪,问道:“怎么没见着表弟呢?”
    周孝和摆摆手,在桌前坐下了,道:“别提了,就过来警告我们一声。”
    那年因为沈玉婳的事情,袁氏吃了不少苦头,她对周贞娘倒是没什么好感了,于是道:“表弟说的也没错,虽然那是咱们家姑奶奶,可是您之前也说了不认她,现在还赶着上前去管个什么?”
    周孝和听着袁氏的话,又想起了当年袁氏和周元泰因为沈玉婳的事情还受到过鞭笞,脸色便有些不太好看了。
    袁氏又道:“姑奶奶嫁去了沈家,做了那么多不讨人喜欢的的事情,您想一想,若是咱们家有这么个媳妇,咱们是不是恨她恨得要死?”
    周孝和叹了一声,道:“你说的也有理。”
    袁氏道:“元泰因为当年的事情,现在一直都在家里不敢出去,可当年的事情与元泰有什么关系呢?分明是玉婳自己自杀,倒是显得仿佛元泰逼着她一样。”
    “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周孝和道,“这次就听你的,不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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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周家不打算理会周贞娘的事情,可那边沈琼却并不打算善罢甘休了。
    当初大理寺判案的时候他也是去了的,他眼睁睁看着周贞娘和沈琇被判了刑,沈琇还因为那事情丢了性命,现在周贞娘也死了,他怎么也压不住心头的火,只认为这事情一定是沈珉指使的。
    沈珉去到陈王府和沈玉娇赵曦说起这事情的时候,沈琼便带着人冲去了安乐侯府。
    如今安乐侯府有沈珉当家,自然不会让沈琼这么轻易就进去了。
    于是沈琼恼羞成怒,便在大街上破口大骂了起来,言语中全是对沈珉的种种诋毁。这样的热闹自然引得众人来围观,等到沈珉回去的时候,便看在安乐侯府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得严严实实,里面沈琼在述说着周贞娘的种种冤屈。
    这样情形,沈珉不由得冷笑了一声,命身边的长随上前去把人群分开,然后走上前去了。
    沈琼看了沈珉,更加来劲,于是怒喝道:“你害死了我母亲,你赔我母亲的性命来!”
    沈珉嗤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周围的人群,不紧不慢道:“你忘了周氏为什么会进大牢?因为周氏毒害了当家主母,一个姨娘害死主母是怎样的大罪?你一个庶民当街诋毁谩骂有爵位之人,又是什么罪名?沈琼,你可想清楚你刚才在说什么了?”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便窃窃私语起来。
    周贞娘的案子这些旁观的人哪里不知道呢?当初闹得那样大,几乎都成为了京城的谈资。
    沈琼不管不顾道:“你害死我母亲,还当街狡辩!”
    “那么,就去刑部辩个清白好了!”沈珉不耐烦道,“官府自然会给我一个清白,再给你一个教训!”
    沈琼嚷嚷道:“谁知道你与刑部有什么样的勾结!我才不去!”
    沈珉冷笑道:“一边是往我身上泼脏水,一边是不肯去官府,看来你就是要让我坐定这个罪名了。如此我也不与你讲什么道理。”顿了顿,他向身边的人打了个眼色,便有拿着棍棒的人上前来,公然把沈琼打倒在地。
    顿时,周围便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沈珉也不管周围人在说什么,口中只道:“当初周氏身为姨娘,用□□暗害主母,最后导致主母身亡,因为这样的罪名,所以才被收监牢中,因她怀有身孕,按律例便延缓了行刑时间,如今她死在狱中,却是老天有眼,见不得她这样心地肮脏之人活在世上!你是周氏之子,焉知是不是与周氏有一样龌龊的心理?是不是今日跑来毒害我?是不是专门弄死了自己的母亲,然后再把脏水泼给我,来换得自己的无辜可怜?”
    沈琼被打得抱头鼠窜,口中犹自道:“我……我没有害母亲!”
    沈珉哼了一声,转身便往府里走,并没有再理会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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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乐侯府门口这么一出闹剧自然就传到了沈玉娇和赵曦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