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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
    温彦之被他勒得快要不能呼吸,艰难道:“你……都,不应我么?”
    齐昱搂着他沉了声笑,搂着他,心满意足。
    “哎,温彦之,朕听见了。”
    .
    翌日清晨,太医来请安,替齐昱换了药,门房通禀说沈游方亲自带人来慰问拜会,齐昱便换上衣衫,往前厅去待客。
    到了前厅他一挑眉,脚步一顿,终究还是没忍住,回头靠在廊柱上闷闷笑了出来。
    沈游方淡定坐在客座上,放下手里的茶盏,扶了扶脸上的纱巾,右眼角虽已消肿,却依旧有些青紫,他静静地看着齐昱,语气有些无奈:“刘侍郎,能否不要笑了,沈某可是来送礼的,刘侍郎这么待客,不大厚道吧?”
    ——何况我脸上的伤,还是你的人揍的。
    齐昱止了笑,终究是坐下,看着他道:“李庚年这几日,也状似在反省,确然下手重了。”
    沈游方笑了一声,“罢了,亦是沈某自找的,一切因果早已预料,刘侍郎无需介怀,李侍卫也无需愧疚。”
    下人将茶水为齐昱端上,退下了。齐昱端起茶盏揭开盖子,垂眸思索着什么,忽而说了一句:“沈公子若是觉得对,只管做下去,不必顾忌太多。”
    沈游方一愣,旋即舒展眉目:“刘侍郎如此,倒像是在说自己。”
    “本官到了如今,也没什么顾忌,”齐昱笑了笑,喝了一口茶,轻叹一声:“你与李庚年的纠葛,他同我言说了两句,本官自己猜中三分,心底或然知晓沈公子,是个什么意思……然,李庚年不是那般豁达之人,从小便是个焖锅,不哭不闹,其心结抑郁难解,你光是戳他痛处,他是绝然不会醒悟的。过去之事,本官从未过问,往后之事,本官亦不会多问,现今,只提点你一句罢……”
    沈游方微微坐直身子:“沈某洗耳恭听。”
    齐昱咯哒一声放下茶盏,勾起唇角,垂眼道:“鸿鸟虽翩飞,天涯有尽时,不停不落,不是因飞不累,而是恐陆有走兽,落而成食。”
    沈游方静静听罢,回味片刻,露在绢纱之外的眉眼笑了开去,抚掌道:“刘侍郎此喻甚妙。沈某听此一席,胜过阅览万卷,此恩还当另外谢过,晚些时候,再遣人前来叨扰。”
    齐昱摇摇头笑,“本官眼瞅着李庚年长大,自然是想求他好的,他日瓜熟蒂落,只望沈公子还记得给朝廷一份礼钱,便是足了。”
    沈游方有些哭笑不得。
    ——卖人就卖人,还卖得如此理所应当,还要我说什么好?
    言语几句,二人说起正事。原本已派人先行安排南巡线路,可齐昱受伤,少不得再休息几日,定下四日后走,他本以为沈游方听到此处,便会提出为他践行,可谁知,沈游方竟说:“沈某有个不情之请。”
    齐昱点点头:“你说。”
    沈游方抬手抱拳一拱,道:“投建治水之事兹事体大,沈某不敢放任,但求与刘侍郎同行。”
    齐昱嗤地笑斥道:“沈公子果真是生意人,却不是想与本官同行罢?”
    沈游方垂着眼睛笑:“刘侍郎是明眼人,沈某自愧弗如,还望刘侍郎能够成全。”
    齐昱长舒一口气,抬起右手支着下巴,面色认真地作难起来:“可本官一行南巡,皆受朝廷扶持,若是沈公子一道跟上,怕是经费上,有些……”
    ——这老狐狸。
    沈游方笑出声来:“好说,好说,刘侍郎的意思,沈某,都明白。”
    齐昱面上难色顿舒,点了点头:“如此,沈公子就收拾收拾,四日之后,同本官一道上路罢。”
    作者有话要说:  黄桑:朕的胭脂抱抱了朕,朕的心情突然很好,顺便神助攻一下沈壕好了~
    沈壕:我的天!黄桑我要抱住你的大腿不撒手!全程食宿由我全权赞助!
    黄桑:嗯嗯,不用太感谢朕,随便给个几百万两黄金也就可以了。
    沈壕:(金山银山往前推)
    黄桑:(抱着温呆呆)龚致远!来数钱!
    小龚:来啦!~~~~
    ……
    李庚年:诶这里怎么这么多钱?
    小龚:不知道呀,好多好多简直数不完!
    李庚年:哦,要不要我帮你?
    小龚:要要要,快来!
    李庚年加入进去。
    好了,happy endding,撒花。全文完。
    然而并没有……
    ☆、第56章 【放的还挺隐蔽】
    四日后终至十月十六,是启程的日子。前夜五更时,扑簌簌落下些小雪,天亮后才渐渐停下。
    温彦之从箱子里寻出缎面的厚袄,将棉靴穿上,地上雪水早化,踏上去却觉脚尖润湿。将将从院子里出去,就有从北院跑过来的下人,匆匆请他过去,说主子醒了没见着温大人,命他们来找。
    温彦之:“……”
    ——我才,走了,两刻钟。
    ——不过,回来,换衣服。
    为何说得像是走了一整年。
    他便又转回北院去,挑起布帐进屋时,见齐昱正曲腿坐在罗汉床上,太医正给他拆布换药。他身上衣服挎下露出肩背,暗红的疤痕爬在左臂上,远看竟似一条小蛇。
    “终于见好了,也不痒。”他正在答太医的话,见温彦之走进来,本无神情的脸上展出一笑。
    太医弄完收了箱子,告退时说先去收拾皇上用的药材食材,上路前还需再服下一次清毒的药。温彦之同太医行过礼,便坐到齐昱身边去。
    齐昱一边穿上衣一边瞧他身上的银灰色袄子,眸中有丝新奇:“倒是少见你穿如此亮眼的色,不过却好看。”他好似想起了什么,左手穿过袖口时顿了一下,道:“去年底上老高丽国君送来几张灰狐皮,还搁在内务府,回去给你做几件氅子穿穿玩。”
    温彦之笑了一声,帮他把袖子过进去,“罢了,我又不是小姑娘,给我做甚么衣服穿,家里做的都嫌多。”
    齐昱拉上腰带,走到桌边去用早膳:“朕也没送过你甚么东西,穿两件新衣裳给朕看看也不少你一块肉。”
    温彦之在他身边落座,给他盛了碗粥:“怎么没送过。”
    齐昱想了一会儿,“那紫玉扳指?”往前凑近些问:“怎没见你身上戴过?”
    温彦之把碗往他面前搁,扭开脸道:“先吃吧。”
    齐昱笑,支着头看他:“朕想知道。”
    温彦之耳鬓微红,叹了口气,踟蹰一会儿,还是抬手将自己腰封解了,翻出里头的面子给齐昱看,只见上面有两个小小暗袋,成和抱的样式。温彦之从里头一摸,掏出个紫玉扳指来,放在桌上。
    ——放的还挺隐蔽。
    齐昱在心中笑开去,握起温彦之的手指,将扳指往上套,无奈温彦之的手指比他细些,倒是戴不上,不禁叹了口气:“果真是大了些。”他摘下那扳指在手里玩了一阵,感慨道:“这是朕第一场胜仗,先皇从京城犒赏到关中来的,实则不是甚贵重物件。”
    不过是数盘珠玉之中,他选了这一样罢了。
    “不过往后却没离过身,算是个吉祥玩意。”他把扳指搁回温彦之手心里,又执起温彦之的拳头在唇边亲了亲,“给你正好。”
    温彦之板着脸,将手收回来,紫玉扳指放好了,见齐昱开始用粥,他想了想,从盘中摘了根裱盘的青竹叶,手里挽了三两下,竟然做出个草环来。
    齐昱一直垂眼看着,看到此差点粥没呛在气管里:“你就给朕戴这个?你也不羞。”鸿胪寺卿家的公子,这身份进宫能封嫔的,可不可以不要如此寒碜?
    温彦之看着他的表情,没继续板下去一张脸,笑得有些气:“皇上容谏,皇上有空,多读些书罢,切莫遮眼于世间俗物。”
    ——说朕不读书?说朕俗?!
    ——那就上榻看看,谁更俗。
    齐昱这就放下碗要拉人,温彦之由他拉了两步拗不过,只好红着脸道出天机:“是‘莫言不解衔环报,但问君恩今若为’!”
    齐昱这才止住,笑睨他道:“王缙的《青雀歌》么,朕读过。”
    温彦之闷声道:“那你拉我作甚。”怪吓人的。
    齐昱沉笑着坐回椅上将他搂住,笑得老神在在:“朕不过想听你自己讲出来。”
    .
    太医伺候齐昱吃过药,一众东西收拾好了,李庚年来请齐昱启程。齐昱眼看他要走出去拾掇,突然叫了声:“李庚年。”
    李庚年回过头:“臣在。”
    温彦之坐在旁边收拾花笺,也是抬起头来。
    齐昱用丝绢点点唇角,随意吩咐道:“你去渡口看看,船备好了没。”
    因早已答应了沈游方一同前行,沈游方也应下一干用度,故渡口的船,自然是沈府的船。李庚年面无表情看着齐昱:“皇上您是认真的?”就不怕我再揍他一顿?
    齐昱叹口气支头,将受伤的左臂横在桌上:“自受伤以来,朕日日担惊受怕,恐舟船行泊之事,亦有险情,还是你去看看,朕才放心。”
    李庚年认真地冷酷,向他摇了摇头。
    ——臣蹲在对面屋顶上,天天见您同温员外好。
    ——那时怎没担惊受怕?
    啧啧啧,皇上,沈游方,究竟给了您,多少钱?
    啧啧啧,家国的悲哀。
    温彦之看着李庚年走出去,又扭头看了看齐昱,笑了一声。
    齐昱啧道:“笑甚。”
    温彦之止了,忍着道:“忽觉你方才那般,像极了我父亲。”
    “你也敢大不敬了。”齐昱拿起桌上的小药盒子砸向他去:“上行下可效,你当说是你父亲像朕。”
    药盒子落在温彦之衣摆上摊开,温彦之笑着,想起父亲,轻叹了一声:“也不知父亲如何了,此去殊狼国应是已然一月。”
    齐昱点了点头,“半月前崔蒲递了折子回来,谈判之事还算顺利,想必是好的,你无需忧心。你父亲那般头脑,还有你大哥、赵黎在,怕个甚。”
    ——说得像是去欺负人似的。
    温彦之终是又笑了,摇了摇头,只同他一道收拾了出门去。
    .
    众人乘船,从胥州出了河口往西,行过十五里,江流变深,水面变窄,水势不甚汹涌,渡船转过浅滩往南边去,又行数十里至东阳渡,众人下来寻店家用过饭食,日近黄昏,便打将就寻了个宿头歇脚。
    太阳还有余晖,光波四散,望去一派明亮江面,待到夜落潮涨,人声寂静,对岸遥遥山间林海,当空悬挂一只小月,暮色如墨,点漆星子,很是番静美景象。
    温彦之坐在江边一根横倒的枯木上,看着远处,不知在想甚,齐昱走过去戳了戳他肩膀,温彦之回过神来,眼神中有一丝清楚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