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7章 表演架构
    事情，好像……有亿点点不对劲。
    围绕安森的传闻，不管相信还是不相信，安森似乎都立于不败之地，这样的故事发展也是令人措手不及。
    所以，怀疑论者们应该怎么办？
    等等，不不不，事情错了，他们需要弄清楚一件事实——
    其实吧，安森刚刚的表演也没有那么出色，及格，最多就只是及格而已，和昨晚的传闻没有任何关系。
    普普通通的演出而已，没有必要尬吹，真的没有必要。
    好莱坞就是如此浮躁。
    对于那些顶级巨星们，稍稍入眼一点的表演就一群舔狗在那里吹的天上有地上无，而真正的实力派们则始终籍籍无名被埋没在名利场聚光灯之外的阴影里不见天日，人们称赞的不是实力而是利益。
    安森？
    也许他的确不是一个瓶而已，还算有些演技；但这也就是全部了，没有必要因为安森的超高人气和巨大成功就另眼相看，“马太效应”在好莱坞着实太严重，至少工作人员不应该人云亦云地追捧。
    冷静，冷静！
    怀疑论者们和现实主义者们，试图在拍摄现场的滚滚热浪里保持冷静，继续坚持自己的观点继续维持自己的偏见证明自己是正确的。
    可惜，没有能够持续太久。
    剧院观众们试图保持安静，等待导演的下一步指令，但迟迟没有听到导演的声音，他们乖乖地坐在位置上，却终究按耐不住自己的亢奋和激动，互相交换视线，压低声音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地对话。
    一来一往之间，嗡嗡嗡的声响在空气里悄悄震动。
    不喧闹，不嘈杂，却也无法忽略。
    那些眉眼那些表情那些动作之中流露出来的亢奋和雀跃，赞叹连连、惊讶不断，眉飞色舞地交换情绪，在空气里碰撞出朵朵火，温度渐渐攀升，置身其中很难不感受到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激动。
    这比任何语言任何辩驳都更加直接更加有力——
    显然，刚刚的表演绝对不只是“普通”而已。
    那么，导演呢？
    曼高德深深呼吸一口气，那口气始终卡在胸口，不曾吐出来。
    老实说，曼高德和基彻一直在讨论一直在考虑，如何呈现约翰尼和琼-卡特这段情感之中微妙的部分。
    约翰尼也好，琼-卡特也罢，他们都不完美，他们都曾经犯错，他们都有自己的弱点以及不愿意展示给外人的黑暗，但这依旧不能抹杀他们在音乐方面的成就，也不能否认他们在情感方面的共鸣和羁绊。
    人们总是渴望造神，塑造一个完美无缺高高在上的偶像形象，接受人们的顶礼膜拜，自己在脑海里将他们描绘为完美的存在，盲目追随，从职业球员到歌手再到诺贝尔奖得主最后到政客，诸如此类。
    当这些偶像身上出现瑕疵的时候，人们又会无所不用其极地把他们拉下神坛，狠狠踩在脚下。
    正是因为如此，当人们无法在现实世界里找到一个神祇的时候，他们的目光转向传说，在信仰里寻找依靠。
    然而，现实就是，没有人是完美的，即使在神话或者传说里也找不到。
    所以，对于“与歌同行”来说，如何呈现约翰尼和琼-卡特的感情并且如何唤醒观众共鸣，显得至关重要。
    现在，曼高德找到了答案——
    源自安森。
    当约翰尼试图打破禁忌打破界限靠近琼-卡特的时候，他到底在想什么？
    答案是，他什么都没想。
    一直以来，曼高德和基彻试图给予约翰尼一个理由，一个合理的解释，一个附和电影发展的人物弧光；但现在，安森对角色的结构和表演的布局却给出一个出人意料的答案。
    约翰尼自己也不知道。混乱，茫然，困顿，嘈杂，从亲情到爱情再到友情，从家庭到事业，看似光鲜亮丽的生活底下则是一团乱麻，约翰尼似乎一直在拈惹草醉生梦死，但事实上，他泥足深陷，正在陷入名利场的漩涡里。
    他，只是在挣扎而已。
    面对琼-卡特，喜欢是真的、心动也是真的，但更多时候却是在名利场的光怪陆离之中陷入迷惘和窒息，如同溺水之人，匆匆忙忙地，渴望抓住一根浮木，不管不顾地摆脱困局，然后，他就这样做了。
    是的，一种求生本能，也是一种呼救本能。
    爱情，仅仅只是混杂在复杂情感里的一种而已。
    然而，时间不对。
    琼-卡特自己也陷入困境里，自身难保，她没有能力也没有办法帮助约翰尼。
    在错误的时间里遇见正确的人，最后的结果就是谁都没有做错事，却还是以互相伤害的方式分道扬镳。
    于是，安森选择这样一种方式构建角色。
    酒精。失眠。疲倦。衰弱。暴躁。
    明明精疲力竭却在肾上腺素的驱动之下冲动行事，幸福和焦虑交错，快乐和恐惧碰撞，世界一片混乱。
    所以，约翰尼做对了吗？不，当然没有。
    但约翰尼做错了吗？好像……也没有。
    错综复杂的一场戏，却在安森的表演之下呈现出层次和细节，一下击中曼高德的心脏，酸酸的涩涩的。
    最后，曼高德终于长长吐出这一口气。
    “好。”
    曼高德说，他的声音并不响亮，却准确无误地传递到剧组角角落落。
    “非常出色。”
    “安森……”曼高德呼唤了一句，却又停顿下来，尾音拉长，许久许久之后，还是找不到一个准确的词汇，最后只是说，“谢谢。”
    赫。
    剧组涌动着一片惊叹，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曼高德却不给众人反应时间，“让我们继续拍摄，切换机位再拍两条，这次，我们拍特写。对脸特写。”
    “瑞茜，安森……就按照你们自己的感觉表演。”
    没有停顿，曼高德希望抓住眼前这一幕的感觉，延续下去，通过镜头把两位演员表演里细腻而复杂的部分全部捕捉，并且呈现给观众。
    现在，曼高德终于能够理解约翰尼和琼-卡特的感情为什么能够经受时间的考验了，即使经过半个世纪也依旧紧紧缠绕。
    这是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在互相错过互相伤害多次之后终于找到彼此的一段情感，早已超越爱情。
    如果摄像机镜头能够捕捉到这份羁绊的一个小小侧面，“与歌同行”就能够取得巨大成功。
    曼高德有这样的信心，两位演员满足了他的一切幻想，剩下的工作就看他这位导演了。
    (本章完)